美人掌欢(重生)——照城【完结】
时间:2023-11-04 19:47:37

  她的心情大起大落,对着岑迦南又哭了一会儿,终于平复过来。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问:“你想喝水吗?”
  “喝一点吧。”岑迦南说。
  “那我去接水。”
  她起身去溪边用叶片接来清水。看见满地的尸体,胃里一阵一阵地泛恶心。这些被枪打死的人身体都不完全,身体大半边烂掉了,甚至内脏都流了出来,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谈宝璐不敢细看,快步从他们的尸体上走过,来到小溪边用树叶接水。
  接水时,她偶然望见了自己的倒影,微微一怔。
  水中的影子看起来虽然有些疲惫,但眼神清亮喜悦。她连忙捧了些水,擦拭了脸颊,方才带着水回去。
  回来后,她竟发现这些刺客全部见了,至于岑迦南一个人倚在树下闭目养神。她又仔细找了一圈,方才发现那些人不是凭空消失,而是尸体上铺了一些树枝和泥土,将他们遮挡了起来,这些全是岑迦南处理的。
  她端着水快步走到岑迦南的身边,“喝点水吧。”
  岑迦南干裂苍白的嘴唇沾了水,终于变得有些人气。
  “开枪的时候害怕吗?”岑迦南问。
  谈宝璐垂下头去,微弱地轻点,“害怕的。”但是她很快又重新抬起头来,勇敢地说:“可是我想到,我开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保护你,我就不觉得害怕了。”
  岑迦南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在心中自语,谈宝璐是为救他这条命而杀生,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人该记在他的头上,孤魂野鬼索命,找他就是了。
  岑迦南喝过水后,谈宝璐又要起身去找些青果子喂他吃,岑迦南道:“不用再忙了,事不宜迟,我们继续往山上走。”
  谈宝璐不安道:“可是你还走得了吗?”
  岑迦南说:“这一批人找到了这里,他们的大部队不会远了。”
  谈宝璐点了点头,过去搀扶岑迦南,她紧抱着岑迦南的腰,说:“你要靠着我,依靠着我。”
  “好。”岑迦南微笑着点了点头,收紧手臂,拥着谈宝璐瘦削的肩。但他依然没有将大部分重量压在她的身上,他将装在剑鞘里的重剑当做拐杖,支撑着逆溪而上。
  *
  “禀告大人,属下从树枝上揪出了这么一个顽劣小徒。”一名巡逻的侍卫推搡着一名小孩,向侯鸣禀告。
  赫西汀被这个体型是自己两倍的成年侍卫按压在地,他执拗地转过脖颈,两眼不甘地喷着火,恶狠狠地大骂:“放开我!放开我!”
  “这可能是附近山村里的孩子,不懂事误闯了进来。”又一名同队侍卫说。他见赫西汀只是个孩子,动了恻隐之心。
  “行刺之人说不定就抱着你这样的心,所以故意让这个孩子混入狩猎场。”抓人的侍卫一心想要邀功,一口咬定这定混进来行刺的。
  “他一个孩子,要如何行刺?”
  “你自己看!”那名虎背熊腰的侍卫便个强行拖举起了赫西汀的手,那用金属打造而成的手指让在场每个人都震在了原地。
  那些鄙夷好奇的目色又来了。
  赫西汀不甘心地发出一声呐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侯鸣正是护送赫西汀回宫这盘棋中重要的一环,但他的行动也要听令岑迦南的信号,如今岑迦南遇难,他们众人正是群龙无首。
  侯鸣略一思索,说:“此人虽是个黄毛小儿,但突然出现在狩猎禁区内,此事说明队中守卫存在巨大缺陷,绝不可轻视,现在就将他关押起来,随时听候提审!”
  “是!”众侍卫正欲将赫西汀带下去。
  这时赫东延往这边来了,“一大清早的,什么事这般热闹?”
  侯鸣心一沉,大叫不妙,忙搪塞道:“惊扰了圣上臣罪该万死!不过是一个无知小儿,误闯了禁区。臣这就严加查办!”
  赫东延审视着赫西汀的这张脸。人与人的气场总是这么微妙,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一见倾心,一见钟情。而赫东延看到赫西汀的第一眼,就是厌恶,没有源头的,深深的厌恶。
  因为他有一双像极了岑迦南的眼睛。
  “既然是禁区,那么误闯就要受到责罚付出代价。若随便谁误闯了禁区就放过,那么设置禁区还有什么意义?此事就当以一儆百。斩立决。”
  侯鸣立刻下跪道:“诚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国法家规之外,还因再有个例,还应有个人情。这孩子可能只是附近的农家之子,他也是圣上的子民,若只因误闯就杀,恐引得百姓激愤……望陛下三思。”
  赫东延冷声道:“侯鸣,你还想为这孩子求情?你合该为你自己求情。你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闯入禁区,你这个侍卫又是如何当的?上回朕遇刺,侍卫长是你,这次又是你,你才是里通外贼,也该处死!”
  侯鸣是岑迦南的人。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会慢慢将岑迦南的人都杀光。
  这时只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哥哥”。
  是谁都说话?谁在乱叫哥哥?
  赫东延两眼喷火地回望了过来,就见赫西汀用那双他恐惧厌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然后张开嘴唇,像诅咒一般再次吐出那两个字:“哥哥!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阿汀啊!”
  赫西汀用孩童的声音喊道,但分明那双蛇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戏谑。
  阿汀?
  他似乎的确有一个小皇弟名唤赫西汀。
  可是那孩子不是死了吗?
  上一世他就死在了大禹。
  怎么现在他又回来了呢?
  赫东延大为惶恐。他脑子里的那道声音又冒了出来:“呵呵,呵呵呵,这下怎么办?岑迦南那个真的还没回来,现在又回来了一个真的!到时候人家兄弟俩齐心,力可断金,你这个西北货的好日子,可真到了头咯!”
  “闭嘴闭嘴闭嘴!”赫东延抱着脑袋咆哮。
  随从的太监宫女多知道赫东延有病,便权当他又犯了病,哗地一声跪了一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赫西汀冷眼看着赫东延发疯。他冒险这么一喊,就为了博一个生机,反正赫东延就要处死他们了,在临死之前,搅乱赫东延的军心,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赫东延两眼血红,好似滴血,他一步步走到赫西汀的面前,喝道:“满嘴,满口胡言乱语。朕哪里有你这么个弟弟?先是误闯禁区,已是死罪,现又假冒皇亲国戚,罪上加罪,不仅该死,还要五马分尸!”
  “且慢。”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但绝不是无力的声音。这道声音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压,使得在场一片寂静,就连赫东延的怔怔地朝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
  只见岑迦南在谈宝璐的搀扶下徐徐走来,他虽身受重伤,面色苍白,但浓眉深目之间不见颓然之色。他的身姿依然挺拔,神色坚定冷峻,如青山松木,月下清泉,气质皎皎,自洽自如。
  “武烈王殿下!”
  “武烈王殿下!”
  众人立刻叩首跪拜。
  唯有赫东延不拜,他直挺挺的站立,与岑迦南遥遥相望,几乎目眦尽裂。
  岑迦南淡声开口,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民间一直有大晋皇室血脉流落海外的流言,且听一听这小儿为何口出狂言,再做论断不迟。”
第119章
  ◎有喜◎
  有的人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只要他在这儿,就觉得这事稳妥了, 这事能办成,而岑迦南就是这种人。
  岑迦南如不速之客般的出现,令众人惊喜有,惊吓也有。
  赫西汀被两名侍卫强压在地上,两手抓着泥地,奋力昂起头,脖颈几乎就要折了起来, 目光激动地望向他的哥哥。
  “参见武烈王殿下……”侯鸣跪地行礼,心中一块巨大的石头稳稳当当地落了下去。
  徐玉紧随其后,也毕恭毕敬地也叩拜, 他佯装赫东延首肯了岑迦南的话,故意开口道:“奴才这就奉旨去办。”
  赫东延回过神来,不过是一恍惚, 一错眼,在场众人竟不知不觉全都听令于岑迦南。而岑迦南此言又的确在理, 他若执意要杀, 反倒落人口舌。
  他必须立刻想出新的办法, 斩断这无名小儿是自己亲弟弟的可能。
  赫东延略一思索,面上挤出几分伤痛之色,开口道:“朕的确有兄弟流落民间,朕每每思及他, 都心中悲戚。”
  紧接着, 他话锋一转, 又道:“但那是多年前的事, 世事无常, 这孩子一定没命了。”
  徐玉道:“陛下为何觉得小皇子一定不在人世?”
  赫东延道:“所谓血浓于水,若这小子真是朕的弟弟,朕见他定会有亲切之感。但朕一看他,不仅毫无亲近之情,反而心生厌恶,绝不是见到血亲该有的感觉。”
  徐玉道:“圣上与小皇子已有数年未见,就算是熟识的老友久别经年,再见相逢时也有认不出来的时候。更何况皇子失踪时尚且年幼,幼儿一年以长成,多年后相貌自然大变,仅以人面不相识便认定不是故人,未免太过决对。以奴才之见。”
  徐玉瞧向岑迦南的脸色,然后按照原计划继续说了下去。他微一停顿,道:“御医馆内存有各皇子的出生档案,详细记载了众皇子出生时的时间,天相,外貌特征,可根据记录在案的信息一一核对,便可知他身份是否属实。”
  赫东延心中大震,众皇子出生档案一经出来,他自己的出生记录也会被暴露。虽说这么多年一直无人发现他身世秘密,但纸包不住火,假的就是假的,总有露馅的那一天,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惶恐地望向岑迦南,岑迦南果然是有备而来。
  赫东延自乱了针脚,语气急躁不安地喝道:“当年御医为害后宫,先帝处置了不少御医,你说的什么档案,早就封存,现在哪儿还找得到?”
  这时岑迦南徐徐开口,他的冷静沉稳与赫东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皇子档案当年的确封存,但近日百医案出现了新的证据,重新提审,这批档案便已经重见天日。”
  赫东延这下险些要站不住脚,往后退了半步,堪堪站立。
  他看着岑迦南,好像又回到童年学棋的时候。
  那时先帝要岑迦南陪他下棋。岑迦南才思敏捷,棋艺高超,下一步,往后想十余步,总将他逼到了角落。
  他下不过,又恐惹得父皇厌恶,便故意将棋盘掀翻。
  这一招很管用,因为只要他一掀,这一盘棋就不分不出胜负,再在先帝面前讨好卖乖,先帝便始终不知他棋艺深浅,反而觉得他伶牙俐齿,聪明机智。
  可现在他不再是小孩子,那点小聪明劲儿早就派不上大用,他们之间也不在有棋盘。
  赫东延暴躁不安道:“这里荒郊野岭,哪里有档案可供查阅,又如何可验明身份?此事回宫后再议。”
  赫西汀的身份虽然没能当场验明,但他顺利地跟着他们回宫。
  谈宝璐担心岑迦南身体撑不住,连忙吩咐:“武烈王殿下途中遇到刺客,身受重伤,快去将随行的万大夫请过来。”
  赫东延深深看了一眼搀扶着岑迦南的谈宝璐,一时五味交杂。他想分开两人相互搀扶的手,他想再多拖一会儿,让岑迦南的血流干。但无论他在想什么恶毒地拆散他们的念头,谈宝璐却扶着岑迦南往旁走,连一个回头的眼神都不肯给他。
  *
  万事通这几日过得相当悠闲,非常舒适。
  自从他跟着大部队进了山,就无所事事了。
  每天溜鸟逗狗,很是快活。
  “人生啊!”他站在帐篷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从草杆里尝着甘草的清香,然后就被人薅了过去。
  “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他被连推带搡地送入主帐内。
  就见躺在床榻上的病号竟是岑迦南。
  “我去,乖乖啊……”万事通大腿一拍,道念叨:“我就说呢!主角静悄悄,定是在作妖!还以为都给我消停消停了,没想到这是闷不作声,直接给我憋个大的啊!”
  谈宝璐已经习惯万事通满口听不懂得话,她诚心请求:“万大夫,请求你一定治好殿下。”
  万事通闻声原地跳了一丈高,双手合十,冲着谈宝璐直拜,说:“娘娘别哭,娘娘别哭,我这人吧,最怕见女人哭,尤其怕见美女一哭。美女一哭,我身上就跟落了一千只跳蚤似的!别担心,我这就给你瞧瞧。”
  万事通仔细查看了岑迦南的伤势,眉头一拧,然后展开,摸索着不存在的胡须,赞许道:“伤是你处理的?”
  谈宝璐忙点了点头。
  万事通笑道:“紧急处理得还算不错,不过最好当时就将伤口缝合起来,考虑到你们当时的情况,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他往脸上罩了一块白色罩子,又开始净手戴手套。他举着手晾干手上的水珠,说:“我马上给殿下做一场手术,请娘娘出去回避一下。”
  谈宝璐说:“我想看着。”
  万事通道:“最好还是不要,不会很好看的。”
  谈宝璐坚定道:“我不怕的。”
  “那好吧。”万事通摇摇头,由着她去了。
  谈宝璐目不转睛地看着万事通如何处理岑迦南的伤处。他先是用浓度最高的酒淋冲岑迦南的伤处,又用烛火烤制匕首、针、线,再用针线将这处伤口缝合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揭下口罩,额角满是汗,看起来非常满足。他笑着说:“成了。”
  谈宝璐如释重负。
  “接下来呢,就好好养着。”万事通又嘱咐了一番需要避免的事,“不可饮酒,不可吃辛辣,不可那啥……你懂的。”
  “嗯?”谈宝璐茫然。
  万事通撇撇嘴,嘀嘀咕咕道:“好人难做啊!上次跟她说了老实话,就挨了顿啐……”
  “万大夫请明示。”谈宝璐道。
  谈宝璐这态度,让万事通不好意思卖关子。
  他清了清嗓子,说:“就是房那个事。”
  “好。”谈宝璐脸微红,连忙低头,两只手忙着将桌上的杯子茶碗移来搬去。
  “不过,”万事通话锋一转,道:“娘娘现在本来也不能。”
  “嗯?”谈宝璐面露茫然。
  万事通狐疑道:“你……难道还不知道?”
  “我什么?”谈宝璐被万事通这藏一半说一半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万事通欣慰一笑,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说:“恭喜恭喜,贺喜贺喜。娘娘有喜了。”
  “啊?”谈宝璐被这个消息怔愣住。
  有喜?是他们有一个小孩子的意思吗?可是是什么时候?她将手放在小腹上,一时思绪纷飞。
  自从上次来癸水失落后,她有意将期待降到了最低,两人新婚燕尔,初尝情意,对那滋味正是一尝再尝,欲罢不能。
  两人夜夜宿在一处,有时也不知是怎么勾着了火,就腻到了一处。那日夜里,她睡得早,待她半梦半醒,便感觉自己像只小船似的在海里飘,睁开眼皮,便看见岑迦南在背后吻她的肩窝,莫不就是那一次就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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