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起脚尖凑近。
模糊又干瘪的五官映入眼帘。
她吓得后退几步,身体虚软。
悬挂的是人皮。
逃不出去的乘客会遭到虐杀,被剥掉皮肤。
司机讲述的时候她只觉得恶心和残忍,当她亲眼见证数不清的人皮,恐惧令她退缩。
如果她穿成另一个普通人,独自误入末班车来到这里,遭到虐杀时叫天天不应,她一定绝望得想方设法自杀。
突然有人拉她的袖子,她面无血色地侧目。
张零指着前面的车间门,示意继续前行。
她点点头,左手握紧发抖的右手。
下一个车间遍布凶器,血污的覆盖使刀刃黯淡,剔骨刀的刀尖流转寒芒……
瞿锦司扫过一把把沾着血污的利器,握紧双拳。
笃,笃,笃……
厂房深处隐约传来剁东西的声音。
咕噜噜……
车轮滚过的声音,环绕他们身处的车间。
南栀大气不敢出,恍然看见一块块人皮怨毒地瞪自己。
待车轮声远去,他们顺着剁东西的声音摸黑深入,黑暗成了他们的保护外衣。
走在最后的张零一直留意前面的南栀。
他看见她的一缕粉毛变得黯淡。
血色的光芒从嘈杂的车间倾出,他们躲在窗户后面偷窥。
南栀抖得更厉害。
张零马上虚掩她的双眼。
可是晚了,她已经看见还没死透却被剥了皮的人,躺在机床上被剁成块的景象。
那些丑陋的野兽怪物,一边剁,一边偷吃。
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提醒她这是一个恐怖的世界,人间炼狱。
她该直接给张零、许青庭和乔园拍照封印。
该早点封印完目标反派回原来的世界。
反正这是系统要求的,她拿起手机拍照无可厚非。
而她温吞的拯救方式,其实是愚蠢的。
她承认自私,承认想赶紧回原本的家。
她没发现,虚掩她双目的手也微微颤抖。
张零看着她的一缕粉毛,黯淡得像干枯的树皮。
心猛然被撕咬掉一块般。
旁边的瞿锦司,也怔怔地看着无辜的市民被砍杀。
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他造就了这一切。
心里的刺,刺得他很疼。
这根刺叫作良知。
他乏力地转身远离屠宰车间,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随他走。
他们只能回到放满虐杀工具的车间。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这些无辜的乘客……”瞿锦司凝视桌上的屠刀,低声坦白。
“你做了什么?”张零的胸臆尽是怒火。
“有一晚打烊后,我遇到一个年轻人。他应该是上班族,在巷子里面喂流浪猫。我看两眼就准备离开,谁知道他……”瞿锦司加重语气:“居然把猫的脑袋按在饭里摩擦。我不会忘记他当时快/慰的表情和残忍的话!”
“你不会把人杀了吧?”陈俊华默默挪到张零的旁边。
他指着纤细但凶残的剔骨刀。“那个人像这把刀,外表斯文,内里禽兽不如!他拿出剪刀剪猫的耳朵,用米饭粒摁进它的眼睛里,活活按瞎猫的眼睛!”
“畜牲!”陈俊华低声咒骂。
南栀心疼可怜的流浪猫。
“我听着它绝望的惨叫,让他体验残疾的滋味。”
“残疾?你虐待他了?”
“不是,我把他的灵魂塞进流浪猫的体内。”
!!!
连张零也震惊。
陈俊华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你怎么办到的?流浪猫的灵魂呢?换到那人的体内?”
瞿锦司摇头。“我第一次听见猫的哭声,我听出它内心的祈求,我成全它。”
“你……”南栀说不下去,没法评价他是善还是恶。
“我释放了内心的魔鬼,我一遇到濒死的流浪动物,会想方法救回来,救不回来的,就把虐杀动物的人的灵魂塞进动物的体内。”
陈俊华瞠目结舌,也没法评价这种行为。
“那强子……?”
瞿锦司点头。
那是帮乔园处理的犯校规的学生。
“讲故事到此为止,目前该做的是找到域主并杀死,逃出咒域。”张零不耐烦地打断,时而观察南栀的粉毛。
陈俊华烦恼地蹲下来抓头发。“怎么找?刚才剁人的怪物有很多,它们指不定会围攻我们保护域主。我不是灭自己人的威风啊,我们真的……缺人手啊!”
“域主在刚才的屠宰场车间里。”
南栀、张零和陈俊华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是我的能力。”瞿锦司避而不谈。“如果让车间里面的野兽怪物失去攻击力,我们或许有胜算。”
南栀压下心中的恐惧,想了想。“让它们内乱呢?”
“应该也行。”
“我有办法。”
他们再次前往屠宰场车间。
等瞿锦司和陈俊华走出去,张零拉住南栀的手腕。
他突然弹南栀的额头。
“你干什么?”她瞪圆杏目,以为他要这个节骨眼搞恶作剧。“我警告你,你别——”
“让你的脑瓜清醒清醒。”
“为什么?”
张零直视她迷茫的双眼,俯身抓着她的肩膀。“你还想不想吃梁叔做的菜?不想的话,我明天把你那份吃了。”
“你敢?我是你的房东,信不信我每顿只给你吃馒头?”
她的一缕粉毛恢复些许光泽。
“很好,你记着我们能回去就行,别想有的没的。”
她心虚地别开视线。
“只要我们活着,一切还有希望。”
“知道了。”
他松开她的肩膀,手伸到她的头顶上顿了顿,变成轻轻地敲她的头顶一下。“放心吧,我一定带你回家。”
第40章
血光充盈屠宰场车间。
悬吊的电灯泡沾满血色的碎块。
一条直立的狗怪差不多两米高, 爪子高举长长的屠刀。砍到半空,它看见旁边的同伴伸爪子来抢它的玩具。
它气不过,一刀横砍过去。
旁边的猫头怪被砍破脖子, 鲜血四溅。
“你眼瞎了?砍老子干嘛?”
狗怪发出愤怒的女声:“谁抢我的玩具谁该死!”
“尼玛的老子哪有抢你的!”
“还狡辩?人都被你抢到你的位置去了!死吧!”
……
屠宰场车间有点嘈杂,不止有剁人的声音。
办公室里的庞然怪人见怪不怪, 悠闲地用指甲刀磨指甲。
它个头大, 人模人样, 脸上的皮肤多处缝补, 穿着同样缝缝补补的西服。
不过它没有眼白,眼眶内尽是糜烂的黑色眼珠。
办公室外面依旧很吵。
“……老子砍死你!”
“碰我的食物就是找死!”
乒乒乓乓, 嚯嚯嚯嚯。
每天都会上演争夺食物的戏码,厂房的管理员会来调停。
它根本不操心,有滋有味地磨指甲。
“还是人类的指甲好看,圆圆的, 充满艺术感。”
它朝磨圆的指甲吹一口。
办公室外面逐渐安静下来。
过于安静, 连剁人的刀声也消失。
“这群偷懒的家伙!”它终于放下指甲刀,气冲冲地打开办公室的门。
车间血淋淋,尸横遍野, 赏心悦目。
但它很快发现,传送带、地板躺着的显然是自己的手下。
所有屠宰的人员被乱刀砍死。
“是谁!!!”
车间内的温度持续上升,它觉得好热,马上松开黑色的领带。
还不够, 它得松开衬衣的纽扣散热。
不一会儿,它恍然看见充满血色的车间,被热浪轻微扭曲。
好热。
好热好热。
它恨不得马上脱掉西服和人皮。
不能脱, 它是人不是怪物。
血腥浓郁的车间开始弥漫肉香,它情不自禁地咽口水, 注视满车间的肉。
有手下的肉,也有被杀乘客的肉。
好香好香。
它闭合的嘴巴流出唾液,西服背后被人皮下,怪物躯体的汗水浸湿。
好香!好香!
然而最香的气味竟然来自它身上。
“鬼鬼祟祟的老鼠给老子出来!”
嘭!
西服和快熟的人皮爆破成碎块,暴露两米多高的怪物。
它长着猫头猫身,直立站着。
头顶的猫耳剪得参差不齐,铜铃大的眼珠是烂肉,毛茸茸的胸口长着花朵似的大嘴。
车间的温度不断升高,四周的肉香越来越浓,它俨然身处巨大的微波炉中。
嘭!
车间的玻璃窗被闪烁电弧的光球爆破。
车间内火星子微闪。
一群小小的黑影快速爬行。
车间的入口处,出现四道人影,它眯起眼睛,戏谑笑道:“呵呵,原来是老熟人,你也有栽到我手里的一天。”
“没想到你变成了怪。”瞿锦司仔细打量猫头怪。
“呵呵,我每时每刻记得那一天,记得我喊破喉咙求饶,记得你塞我进猫体内的嘴脸!”它愤怒地咆哮:“我每天瞎着眼睛去找吃的!我失去了B级精神力!我失去了异能!多亏我遇到了恩人!今天轮到你们给我求饶!”
数条长长的电弧形如鞭子甩来,噼啪作响的电流声令人胆寒。
陈俊华立马施展刺眼的白光掩护大家。
电弧融入光之中被同化,化攻击于无效。
猫头怪大惊失色,急忙呼唤剩余的手下赶紧来支援,并且敏捷地跳来跳去,不让他们瞄准还击。
“你说的恩人是谁?”
猫头怪偷闲审视四人的神色,发现他们不太着急。
有哪里不对劲。
“我死也不告诉你!”
“是那人把你变成怪物?”
它一声不吭地窜来窜去。
张零没有瞿锦司的耐心,眉心一皱,对面惨叫一声。
猫头怪疼得停下来,不可思议地看自己的后背。
什么时候开始,它的背部爬满指甲大小的黑色甲虫?
它们黑得油亮,口器锋利,轻易咬破它结实的皮肉。
有一些咬烂了皮肉,钻进去。
它顿时全身炸毛。“这是什么招式!快弄走!”
瞿锦司并没闲下来,暗自驱使不易察觉的黑丝缠绕它的四肢。
它们温吞、缓慢地侵蚀它的血管。
“啊啊啊啊——你们这些魔鬼!!!”
地面爆发一大束电弧来袭。
陈俊华的光赶紧降落到地上吸收电弧。
他的乾系异能,不但能借助动物的体温辐射电磁波,吸收敌人的水分;还能发光吸收所有光。
南栀早就憋一肚子火。“你才是魔鬼!你把无辜的乘客剥皮又砍块,你是畜牲不如的魔鬼!”
猫头怪愤懑又不甘心地抓地板,发泄疼痛。“我原本是人类,是那个男人把我变成这样,是他逼我的!”
“呸!你虐猫就没错了吗?你本质上就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我不是!!!我给了相同遭遇的他们一个家,给他们报仇的机会,我是他们的恩人!是他们的神!”
“傻逼。”张零不客气地评价。“有的人明明是禽兽,却装成人。”
猫头怪气得青筋暴突。
隔壁车间响起纷乱的脚步声,猫头怪得意洋洋地咧嘴一笑。“它们来了,你们的皮囊很不错,肉质也不错桀桀桀……”
陈俊华急了:“数量很多,怎么办?”
“交给我,你们专心对付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南栀拍胸口。
言毕,她面朝冲出隔壁车间的怪物。
有披着人皮的,有变异的野兽,它们无不提着寒闪闪的刀具。
“啧啧,小姑娘,你的皮肤好嫩,我喜欢。”为首的披人皮的屠夫露出贪婪的目光。
“啊!!!”
猫头怪的惨叫更加撕心裂肺。
阴郁的张零要折磨死它。
南栀置若罔闻,盯着为首的屠夫。
倏忽,南栀的身影在屠夫的眼里变成巨大的蜘蛛精——她保留人头,身体却是轿车大的黑蜘蛛。
屠夫吓得窒息。“什么怪物?别过来!别过来!”
“你干嘛?喊什么?”同伴疑惑不解。
话音刚落,这名同伴看见另一个同伴的脑袋爆开,爬出一只像蝎子的异形幼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