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北——孟书【完结】
时间:2023-11-04 23:10:51

  周莹莹呸了一声:“指不定人以后大老板,你是小职员,别狗眼看人低。”
  江莺紧了一下手,感觉竹竿那个性格,心理辅导根本不可能参加。
  甚至压根不去学校。
  今天听骑摩托的人说,晚上要治什么人。他们要打架吗?周末李北身上的伤就这么来的吗?
  江莺托着腮,看着习题册,有些出神的想。
第9章 Chapter 9
  九点整,晚自习的放学铃打响,结束后,喇叭里放起音乐,是《追光者》。整栋楼喧嚷起来,江莺偏头,能看见别的班已经开始涌出学生。
  白织灯的光线越过窗户溢满校园,冷风小声的吹,卷着几棵梧桐树发出颤动。
  江莺收拾好书包,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出去,肩膀就被人从后不轻不重的按住,腻人的香水味儿争先恐后的涌进呼吸间。
  所有的学生都着急出校门,高一楼后的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塑胶的篮球场中心挺着一盏明灯,围着外围跑道的一圈杨树静谧沉寂又高耸挺拔。
  光照不到的地方,江莺被推搡到树干上,书包掉落在湿漉漉混杂着泥土的草地上。
  她低垂着头,眼底晕着暗。
  许霓站在正前方,抬着下巴,冷冷地看着她说:“江学霸,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跟小混混拉拉扯扯,万一到时候怀孕了,是不是也要从咱们教学楼上跳下来?丢不丢人啊?”
  江莺攥紧双手,发白的唇微启:“没有。”
  “什么没有?没有跟小混混上床?还是没有怀孕?”许霓的声音里压着笑,手指戳到江莺的肩膀上,“问你话呢,江学霸。”
  江莺被戳的后退几步,脊骨靠在树上,能感觉到附着在骨缝里的冷意。
  风太冷,她不禁发抖。
  许霓扯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拉到跟前,另外一只手高高扬起。
  啪的一声,江莺只觉得耳鸣。
  头顶的杨树叶漆黑一片,晃得她发懵,一种复杂情绪蔓延至深。
  许霓猛地推开她,嗤笑:“江莺,你真贱,长得一副贱样,留着勾引谁?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搭上那个小混混的?听人说,他混的还不错,怎么,想找靠山啊?”
  江莺咬紧牙关,她没有任何的退路,一旦闹开,归宿只有离开。
  无数嘈杂的声音环顾四周,江莺脸白得不像话。
  “说啊,”许霓不断推搡着江莺,一步一步把她推到墙角,“说出来听听,让我们好好听听江学霸是怎么勾引人的。”
  江莺沉默着,被推到墙上,许霓一句接一句讽刺的话,动不动拍来得手,渐渐的,都让她觉得飘忽,耳鸣一阵接一阵。
  漆黑的天空落下蒙蒙细雨,许霓咒骂一声,烦躁到了极点,扯着江莺的校服领子往外拉。
  陈年靠在一起树上,勾着唇笑,上下打量着江莺。
  “江莺。”
  空荡的操场,兀自响起一道低哑声音。
  江莺蓦地抬头,直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少年,细雨笼不住他身上的戾气,只是站在那,就跟其他人不一样。
  又凶又狠。
  李北扣着帽子,发丝微湿,眸子黢黑一片,冷白的皮肤沾染上雨水,一点外露的伤痕明显又恶气。
  他的目光定在江莺的身上。
  女孩儿眼神茫然无措,脸腮微红,衣衫凌乱,书包掉在树下的泥坑里,手指局促的扣着手心。
  李北舌尖顶了一下脸颊,跨着慢而懒的步子越过围在周围的几个男孩,径直站在许霓跟前,看都没看,伸手拉住江莺的腕,把她扯出来。
  许霓一把拽住李北的衣服,气得不行:“你他妈谁,有点规矩行不?”
  李北偏头,居高临下地看,一用力挣开扯住她的手,声音微冷:“滚。”
  许霓被他的力度推的后退几步,欲上前,被陈年拉到身后。
  陈年问:“哥们,你是要管她,对吗?”
  李北视线划过江莺的脸,抬眸看向这群里人唯一一个能打的陈年身上,漫不经心地说:“除了欺负人,你们还能干什么?”
  “妈的,”陈年阴下脸,骂了一声,一次算了,两次三次的出现就他妈撂人脸,扯住李北的领子,一字一句地说,“职高的学生跟一中有毛关系,别他妈没事找事。”
  李北松开拉着江莺手腕的手,眸子格外的冷,手掐住衣领上的手,使劲用力。陈年疼得松开手,拳头直接挥了过来。
  江莺微微睁大眼,脸刷白,忘了反应。
  李北毫不在意的接住陈年的拳头,握在手里用力往后一推,扯住他的校服领子,膝盖一抬狠狠地顶住陈年的肚子,空闲的手微曲,手肘狠压在陈年的背上。
  陈年疼得脸发红,狼狈不堪地被栽到地上。
  他愤愤地抬头,死盯着李北:“你等着。”
  李北俯瞰着他,语气慢吞地说:“找我没问题,欺负一个女孩儿,你太垃圾了,打你,我都嫌脏。”
  陈年脸上一僵,李北继续说:“是有多弱小可怜,才会在欺负别人的过程中获得优越感?”
  少年的声音云淡风轻,含着的嘲讽像把利刃。
  秋风冷拂,细雨渐大,一中的学生走的差不多,寂静弥漫。
  李北走在最前方,修长手间提着江莺的书包,站在一个监控死角的矮墙跟前,利落干脆地翻上墙头,低眸凝视着仰着白嫩的小脸看他的女孩儿,漂亮干净,安静无言。
  江莺望着蹲在墙头的少年,浓烈的懒恹,倦怠,看她的眼神轻飘无所定,却无法忽视,雨落进在视线中,雾色了一整片光影。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江莺就是觉得心里鼓鼓囊囊的一团。
  李北低声问:“走正门还是翻墙?”
  短暂的沉默,江莺说:“我没翻过,可能上不去。”
  李北看了一圈,从墙头跳下来,动作敏捷,丝毫不拖泥带水,停在江莺的跟前蹲下。
  江莺疑惑了一下,低头看着李北,对上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藏着恶涩冷稠。
  “做什么?”
  “扶着我。”
  “……”
  朦胧中的细雨打湿了一切,昏暗光线间,江莺有些迟疑,又有点从既定人生中生出的不同,莫名的不知道哪生出一股勇气,伸出手,搭住李北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踩上墙角满是青苔的红砖,心里颤的厉害,细白的手指紧扣紧了黏糊糊的墙壁。
  李北顿了一下,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浓郁,但勾人。
  他伸出手,掐住江莺的腰,稳稳地托起来。
  女孩儿生的单薄,给他一种错觉,丝毫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盈盈细腰。
  江莺惊了一下,想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慌乱之余抓李北袖子抓的很紧,身体摇晃几下才稳住,腰间蓦地被触碰,僵了一下,脸微热,在秋夜冷风中漫无目的的升腾。
  还好李北够高,看着瘦,全是劲,她伸手够着墙头,手臂用力,慢慢的攀上去,在墙头坐稳,才有空低下头看站在下头的少年。
  李北掀了下眼皮,冷白的皮肤愈发的冷。
  他利索翻墙,跳下去站好,接过江莺怀里的手包放在房檐下空地。
  江莺看了一下高度,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巷子,家家户户紧闭着门,只有树影夜间几盏灯笼着光。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大胆。
  明明这些场景随处可见,但是却感受不同。
  呼吸之间的风都变了味道,江莺晃了一下腿,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凉凉的贴在皮肤上。
  李北微蹙眉,伸出手臂,修长的手指微弯,裹挟着砂糖的声音在幽静的雨夜里响起:“江莺,跳下来,我接着你。”
  认真的吗?江莺有点害怕。
  算了,都到这个地步了,矫情什么。
  江莺深吸一口气,抖着声音说:“李北,你可接住我了啊,马上高考,我可不能受伤。”
  李北眸子闪过一丝笑意,表情冷峻,毫无起伏地说:“跳。”
  江莺清泠泠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李北,身体一跃就往下坠,风冷得刺骨,雨无情的落在脸上,与湿润的发丝亲吻融化。
  少年张开手臂接了一个满怀,女孩儿不高,也就到他的胸口,软绵一团,惊慌失措,低下眸还能看见她眼里未能散去的惊吓。
  李北轻笑一声,低促哑沉,快得抓不住。
  江莺诧异看他一眼,快速退李北的怀里,站在一旁不明所以。
  有什么好笑的,第一次不都不行吗,谁一生下来就会翻墙跳墙?
  只是,少年的眸子太重太深,那一抹笑就像是无垠海面微不可察的波澜。
  江莺移开目光,喃喃地说:“今天,谢谢。”
  李北没说话,又变成了那副冷恹模样,声音压的不高不低:“忘带钥匙了。”
  江莺低“哦”的一声,捡起地上的书包单跨在肩头。
  “回家吧。”
  李北怔了下:“哦。”
  错过了末班车,江莺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司机拒绝了,只能等第二辆。
  站在公交站牌下,隔绝了满天细雨,微末潲进来的雨打湿鞋尖。
  错落的心情平静下来,江莺余光窥视伫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少年,卫衣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上,只能看见冷白的下巴,微微起伏的喉结。
  李北没有问过她,这令江莺不那么紧张。
  第二辆来得很慢,等了十多分钟,没办法江莺只能在手机上叫个车。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才有司机接了单。
  雨开始变大,洗刷着整座城市,街边商店的橱窗里有夜光,街边台阶下聚集着雨水,一切都映在波澜水面上,倒了过来。
  莫名地,江莺想到一句歌词。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江莺眼底有些湿润,一股情绪涌上来,突然开口问:“李北,你为什么自杀?”
  李北睫毛颤了一下,声音比雨还凉:“与你无关。”
  在江莺预料之中的答案,片刻,又低声问:“那你为什么救我?”
  李北并没有回答,隔了很久,久到打的车从远处驶来,才回了句:“房租。”
  坐进车里,江莺冷得打个喷嚏,脸颊白皙透亮,眸子浸在水里,白皙纤细的手指拢了拢湿透的衣服,偏头去看街影,琥珀绿的眼睛比落下的雨还清透几分。
  李北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掏出来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地短信。
  准确说是几条彩信。
  少年的眸子暗下来,一望无际的深渊,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冷劣,压抑。
  那些彩信图上都是一个女孩儿,穿着江城一中的校服,脸色发白,脆弱不堪,被P成各种模样,带着侮辱人的字眼。
  李北找到孙柏的微信。
  LB:你把我的手机号给许霓了。
  孙柏那边秒回,发过来一大段。
  大白兔小乖乖:北哥,许霓找人打听你,别人跟她说你跟我认识,她就跟我说你误会了她跟那个女孩儿,想跟你解释一下事实,北哥,许霓真的很好,她们只是闹了点小别扭。
  李北截了个图发过去。
  LB:好女孩儿?
  LB:去挂个眼科,我出钱。
第10章 Chapter 10
  雨势渐大,玻璃被砸的响彻,车内没有人说话,只有夜间广播的声音,提醒大家近期出行注意安全,有黄色预警信号。
  江莺觑了李北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少年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发白,很用力的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冷白色的皮肤透出鸦青色的血管。
  片刻,李北手心的手机发出震颤。
  江莺眸子里有点好奇,但又遏制住,不是那么合时宜的一种好奇,抿唇沉默的望向窗外。
  李北划开手机屏,光亮照出来,停在帽沿周围,修长的手指快速地敲打着屏幕。
  大白兔小乖乖:北哥,我不信许霓是那种欺负人的女孩儿,肯定有什么误会。
  李北眸子里露出嘲弄的眼神,孙柏那边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大白兔小乖乖:北哥,你放心,我肯定问清楚。
  LB:挂眼科的时候,顺便挂个脑科。
  LB:我请客。
  大白兔小乖乖:北哥!!!!你信我!!!!
  LB:……
  LB:。
  李北合上手机,点开彩信,凝视着其中一张四五只手摁住江莺的照片。
  发生地点,应该是在女厕所。江莺身上的一中校服被水泼湿,脸腮微红,嘴角有些红肿血痕,眼神浸着绝望和无助,想挡住脸,却被人摁的结结实实。
  这张照片上被P了几个哈哈哈。
  李北偏头,她正侧着脸看窗外,偶尔的一道光会钻进来,停在江莺的脸上,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眼影,脸颊饱满白皙,露出的颈纤细脆弱。
  兀自,李北脑海里想起奶奶去世的前一天。
  大雨倾盆,讨债声连窜,大门被从外砸开,房子里的东西都被砸的一干二净。奶奶年迈的身姿只顾得上护住他,死死的拉住他,让他不要冲动,不要动手。
  那夜,大雨十分漫长,夜难捱而不明堂。
  第二天早上,他去上学,下午放学回家时,夕阳的余晖落满树影,春风肆意蔓延,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巷子里排起邻居张望的长队,救护车停在巷口空地,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从曲折的道路里走出来。
  离得远,李北却一眼认出那是他的奶奶。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唯一一个没有放弃他,抛弃他的亲人。
  那一年他六年级,在生日的前一天失去了奶奶。
  火葬那天,是在“江北殡仪馆”。
  没有艳阳天,没有大雨,只有一望无际的灰暗,是暴风雨的前奏。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江莺。
  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女孩儿的脸庞精致,眼神清澈,一身白色棉衣裙,外面罩着一件鹅黄色开衫,浑身上下散发着干净的气息,像个不染俗世的小仙女。
  这样一个与他无关的人,向他递来一把淡粉色的伞,而他,拍掉了那把伞,捧着奶奶的骨灰跑进雨里,就像是一只落荒而逃的过街老鼠。
  江莺被盯的背都僵了,没忍住回眸,对上李北发丝下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格外的安静,深处似乎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不等她细看,帽檐遮住了一切。
  竹竿的冷漠能杀人。
  当天晚上,江莺的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望着这句话大半天,才写完作业上床睡觉。
  李北站在二楼窗前一整夜,在雨停后,拧开房间门的前一秒,偏头看了一眼江莺的房间,薄唇微启:“晚安,江莺。”
  昨天睡的太晚,江莺险些迟到,着急忙慌的下车往江城一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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