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恶劣至极,卑鄙无耻,人面兽心!
江桃里被这恶意的目光气得心口生闷气,抓起桌面上的酒,就往面纱下的嘴里面送。
刚入口一点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弯腰吐了出来。
这一吐没有人注意倒还好,偏生那正在跳舞的殷晓萱转过了身,江桃里刚好抬起了眼眸。
两人对视上了。
第18章 第18章
一个虽然戴着面纱也能隐约瞧见,因为吐得面色难看,而另外一个因为看见她在吐,而面色难看。
“殿下!”一声含着委屈的声音,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娇柔地响起。
江桃里暗道不好,心中一紧,方才那酒味儿涌上来的醉意被暂且压了下去。
这一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们一道看了过去,就连怀玉公主眼中都忍不住浮现了无奈。
这样的事年年宴会年年现,不用听后面的话就知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行,让她一道和你比舞,谁赢了谁就得彩头。”怀玉公主无奈地扶额。
殷晓萱:“?”
江桃里:“……”
这下殷晓萱口中想要指认江桃里宴会不尊重公主,嫌弃菜难吃到吐了的话止在了口中。
虽然无法指认江桃里被怀玉公主厌恶,但是现在让一个不怎么会跳舞的人来衬托自己,她就真不信了,这长平少将军能看不见她!
怀着满满的自信,势在必得地看了上方的闻齐妟,虽然对方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依旧还是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她快速扭头看见江桃里欲要开口的嘴,立即堵了上去:“敏症在脸上,可不妨碍舞步,莫不是看不起殿下……”
这话扣了帽子,而且是怀玉公主的金口玉言,江桃里无法驳掉,只得站起来道:“臣女不善舞,这彩头恐怕……”
“不会跳,还是不想啊。”声线懒散的男声幽幽地响起:“我还想着手中的小玩意儿,能不能当彩头呢。”
“殿下,你觉得可以吗?”他转了头好奇地问着怀玉公主。
“胡闹。”
怀玉公主虽然低声呵斥了一声,但还是默许了。
闻齐妟嘴角勾着笑,点了点手中的纸蟾.蜍,它立即往前跳了一寸。
江桃里的目光落在上面,然后艰难地移开了:“虽然难以拿到,但臣女会拼尽全力。”
船中心空出了更大的空间,方才一人舞,现在变成了两人舞,还隐约透着针锋相对的意味,众人眼中都带了激动。
殷晓萱听见她讲这样的话,冷哼一声,长袖一甩舞步便起。
跳舞并非需要舞衣点缀,江桃里随手拿了瓶中的观赏梅花做道具。
因为被当作伶人养大,歌舞皆是自幼便习得的,方才观过殷晓萱的舞步,江桃里是有信心赢得的。
她以梅花做剑,纵身而舞,欢歌曼舞,流风回雪,似凄冷雪中傲立的寒梅,虽柔软却步步带着坚韧。
所有人都被中央蹁跹的人吸引,而她身旁的另外一人好似成为陪舞之人。
闻齐妟歪头看过去,指尖无意识地点着纸蟾.蜍,它弹跳着瞬间落在了地上。
江桃里见那滚落在地的东西,眼中的光亮一闪而过,借着舞步上前,但身旁的人见她的行为也匆忙上前。
空灵的曲音响起,天边缓缓飘下几缕白雪落在红梅上,粉衣少女空谷幽兰地立在天地间,蕴成了一抹姝色。
“嘭——”
落水声伴随着一声惊惶失措,惊呼声一起响起,江桃里手中握着的那一枝红梅落了地,花瓣片片掉落。
“来人啊,救救我家小姐,小姐被她推下去了。”殷晓萱身边的丫鬟,带着哭腔的声音瞬间响彻。
紧接着怀玉公主地上声音响起,无数的落水声齐齐响起,场面一阵慌乱。
江桃里手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听着方才那侍女的话,再看见现在的这个场景,茫然地眨了眨眼。
方才她准备借着舞步将地上的身契捡起来,但还没有走过去便被人撞了一下,脚步踉跄。
江桃里下意识要去拉人,但她连殷晓萱的衣袂都没有碰到,她就犹如飘忽的白雪一样落下了水。
茫然只有一瞬间,江桃里很快就散去了茫然,立在一旁冷眼观着此刻慌乱的场景,还有那侍女胡乱讲着的话。
眼下这个情形已经是惯见的陷害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下,一身湿漉漉的殷晓萱被人救了起来。
她一上岸环顾四周,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落魄的模样,张了张唇便是委屈的哭音。
她身旁的侍女好一顿安慰,所言都是方才在园子中被江桃里欺负不够,现在她借着跳舞为由将人推下了水。
之前在前院的时候,江桃里和殷晓萱两人的纠纷,是众人看在眼里的。
方才落水的事也发生得突然,虽然未曾注意到人怎么就落了水,但众人隐晦的目光都落在,一旁立着的江桃里身上。
那些视线犹如针扎般落在她的身上,这一刻她终于知晓了,为何长姐之前出席宴会回来时,都是一脸的疲倦。
江府虽然位列二品,但身后无士族,在这个士族为尊盛行的大周,不管爬得再高也只是一个品衔。
帝王宠爱便能长久荣盛,一旦帝王弃之那便是草芥。
江府唯一的出路就是有人嫁入皇室,以皇室为背景,才可享长久的荣盛,或者站位,让身后有世族可倚靠。
其实被卖的何止她一人,长姐也是。
因为她如今借用的是长姐的身份,未来的太子妃,所以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说,那些窃窃私语还是传了过来。
江桃里掀眸看着不远处,正蹲着安抚殷晓萱的怀玉公主,还有双手抱臂,眼中含着兴味的长平少将军。
闻齐妟察觉到目光微微抬首,虽然她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就别过了头,他还是对着江桃里弯了弯唇。
‘小嫂嫂’若是连眼下的困境都没有办法处理,那他还是觉得这太子妃的位置不太适合她,不如趁早……
便宜给他玩。
思此,他舌尖抵了上颌,压制住那突如其来的亢奋感,将视线落在尚在哭的人身上,带着某种看戏且并不正常的狂热。
“方才奴婢亲眼看见小姐被推了下去,请殿下为小姐做主。”侍女一样也是泪眼婆娑,期期艾艾地看着怀玉公主。
这番强行定罪的话,让怀玉公主心中也生了不悦,这样的事她不是没有遇见过,但今日有些不同。
殷院判家的长女,虽然没有如愿成为太子妃,但却入了后宫刚才晋升被抬了位分,如今盛宠正浓。
若是连这份面子都不该实在不该,倘若给了,这又是阿策未来的妻,眼下可真是左右为难啊。
“长平少将军如何见得?”怀玉公主被宫人扶着站起来,慢悠悠地将球踢了过去:“殷小姐方才可是为了夺你的‘彩头’才落下了水。”
言下之意此事应该是他处理。
长姐向来懒散,闻齐妟已经习惯了,但若是此事交给他来出面,那只有一个方法了。
既然前面那人落了水不甘心,那后面那人也一道落水,两两相抵这不就迎刃而解了。
“殿下,少将军,此事也怨不得江小姐,大约是方才在前院时无意得罪了她,是晓萱太过于惹人厌烦而被记恨了,今日之事就这般过去了罢。”
殷晓萱伏在侍女的肩膀上,身上还裹着厚重的衣裳,嘴上说着就这般过去,但实际上却没有起身,宁愿被冻得瑟瑟发抖。
“你说我因为先前的事而推你?”江桃里柔柔的声音响起,立在人群之外,隐约带着远离世俗的缥缈感。
第19章 第19章
殷晓萱闻言没有讲话,算作是默认了。
江桃里转了眸落在事不关己的闻齐妟身上,然后再落在她的身上,语气温吞:“可方才我离你只有三步之遥,是众人皆见之的。”
江桃里垂着首,发髻上的珍珠碰撞出清脆的声音,脚步微微移动三步。
“方才你立在此处。”江桃里伸出了手:“你说我如何能碰到你?”
江桃里目光柔柔地看着还在抽泣的人,自殷晓萱落水后她就没有移动过位置,众人都看在眼里,而她立在正中央,脚边是落下的梅花。
“况且我立在这里就算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你,你也落不了水的。”
此处距离船边沿更何况还有好几步路,就算是被推了也是跌落地上,怎么可能会落下水?
江桃里再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花钵上转过了身。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已经停止抽泣之人身上,语气依旧温吞无害却有条有序:“你我分界线在此,你怎么就跳到了我这方?”
“还是说你本就是早已经准备好了……”江桃里语气一顿,眼看着她张口就要反驳的动作,再出言将她的话堵住:“或许你是无意间跳到了此处,无意用发簪扎我,见我未落水就自己无意落了下去。”
江桃里缓缓卷起自己的手,手腕处隐约还淌着血,只是被宽大的衣袖挡住了,所以众人没有看见。
“我没有!”殷晓萱看着她手腕上的血愣了愣,然后立即反应了过来:“大家都看见的是你推我下的水,你手上的伤也一定是你趁大家不注意自己弄的,我根本就没有碰过你!”
虽然江桃里前面推测得差不多,但她绝对没有拿什么扎江桃里。
“嗯。”江桃里微微颔首,转头对着怀玉公主盈盈一拜,发髻中的珍珠摇晃着散了些:“殿下,殷小姐已经说过了,臣女未曾碰过她,请殿下明鉴。”
殷晓萱第一次遇见,有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般的顺畅。
“殿下……”她还想要反驳,但瞬间就接到了江桃里的视线。
“所以殷小姐是承认碰了我吗?”
这句话的力道并不大甚至带着柔和,却莫名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错觉。
碰了就是承认方才江桃里手腕上的伤口是她弄的,不承认那就是她自己落水,反过来陷害江桃里,左右的都逃不过一个陷害的名头。
但前面那些话都是江桃里自己说的,谁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立在那里,只要她坚持不松口,总能让人对她产生怀疑。
江桃里同样也在想,只是她这个小伎俩,恐怕也难以应付众人,现在只是讨了口头便宜,而殷晓萱却是实打实地掉了下去。
“嗤。”
就在两人具在想着因果时,突兀地响起了一记轻笑。
“这倒是比乌和的战场好看得过。”闻齐妟轻拍了拍,语调恹恹地拖拉着。
他缓步上前立在了殷晓萱的面前,目光如灿烂的绛河,殷红的薄唇微勾着,隐约带着一股子惑人的意味。
“地上多凉啊,不如起来找个地方,好生地坐下来聊聊?”言语中无不是怜惜和温柔。
他的声线带着一丝喑哑沉闷,和盛京中的那些矜贵公子不同,有种撩人耳的惑意。
这样温柔起来,听得殷晓萱面色顿时涨红了起来,仰着头表情讷讷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从这张被面具覆盖的脸上,窥见了恍若神祇般俊美容颜。
他的语气这样的温柔和怜惜,和最开始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所以殷晓萱有种错觉,自己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
正因为陷入了遐想中,所以她没有看出眼前人眼含的恶劣。
她被侍女扶着站了起来。
他却突然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面前,殷晓萱低头看着眼前的骨节分明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羞赧,伸出了手。
可在她伸手碰上的那一瞬间,他就收了回来,然后落入了水中。
一切都太突然了,殷晓萱还很茫然,等反应过来后,方才朝着自己伸手的人,已经趴在了小船上,额间的水顺着黄金面具滴落蕴开。
然后她看见了,他眼在隐藏的恶意,分外的明显。
“殿下,此事不怪殷小姐,大约是方才在前院中她不长眼地挡了道,然后被臣身边的人撞了,还怀恨在心呢。”话是对着的怀玉公主,眼睛看着的是气得发抖的殷晓萱。
这话熟悉吗?
他嘴角勾着,无声地传达着。
“大约是臣太过于惹人厌烦了罢,所以殷小姐才会这样对我。”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殷晓萱便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侍女,然后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那哭声隔得很远都还能听见,足见是伤心到了极点。
怀玉公主无奈地看了看还泡在水中的人,张口想要呵斥的话止在了嘴边,扭头嘱咐人跟上殷晓萱,别人让人出了什么意外。
经由这样一闹,估计隔日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她这个弟弟只怕是难觅良人了,看来母后的嘱托她是没有办法完成了。
她怎么就有这样不知怜香惜玉的弟弟。
怀玉公主头痛扶额:“去,将少将军捞起来。”
虽然场面混乱了片刻,很快就在怀玉公主的言语中,恢复了原本应有的场景。
殷晓萱的被长平少将军这样一搅和,原本能看清的五分真切,现在变成了八分,不少人都朝着江桃里投去了怜爱的目光。
江桃里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垂着首,表面上瞧着很持重大气,就连怀玉公主都投去了满意的目光。
早就听闻江尚书家的女儿最是知晓礼数,今日一看果真如此,为人做事也稳中有理,这样的稳重坐镇东宫倒是尚可。
所有人都以为江桃里还能稳住,实际只有她自己知晓,她现在不敢动弹,也不敢去看那些人的目光。
太过于惹人注意就会有被人拆穿的风险,而且那人带着她要的东西离场了,得要找个机会寻过去。
“来,江小姐,方才的事让你受惊了,薄酒一杯还望勿要多心。”上座的怀玉公主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江桃里闻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顺着往下讲了些场面话。
本来以为会是茶,但放在唇边的时候却发现是酒,正想着该如何放下来,上方怀玉公主的声音就传来了。
第20章 第20章
“西域供奉过来的美酒,有美容养颜之功效,就算是敏症也能饮,江小姐且放心吧。”
“是。”
江桃里只好将杯中的含在了嘴里。
见江桃里喝下了,怀玉公主的目光即转向了其他人。
江桃里坐在原地按捺不动,然后借着机会将口中的酒吐了出来,但含的时间较久,眼前隐约晃出了残影。
想起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
江桃里干脆单手扶额,做出了一副醉态,三分的醉意演绎至了八分。
怀玉公主也没有想到她这样不胜酒力,瞧见她确实双眼迷离,海棠美人醉地懒懒斜斜地倚坐着,好生一副美人图。
她转头低声嘱咐了宫人,让人将江桃里先扶到一旁的雅间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