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与鸢见陆京尧在走神,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啊?”
陆京尧觑了她一眼,“陈柃亦不是挺好的,人长得帅,还自己出来创业,至今没有谈过女朋友,说不定你们很合适呢?”
祝与鸢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京尧,“你跟谁一条战线的?还有,你对那个陈什么亦的怎么那么了解。”
陆京尧一副理所当然,“我堂妹要相亲的人,我自然也要稍微把把关。”
“滚吧你!我信你的鬼话。”
“女孩子家家的,别爆粗话。”
“切。回去我就和姑妈撺掇,让你也去相亲。”
“你要是敢的话,我就把你在国外不好好读书的事情抖出来。”
祝与鸢:“……”
行,你狠。
应碎开车回到自己的家已经是早上十点半了。
西街离她工作的地方有点远,她就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房。她本科大三大四就在给人做程序,加上正式工作之后技术入股,做软件开发挣得多,也攒够了买房的首付。
别人都羡慕她,才本科毕业两年多已经有房有车,完全就是老天赏饭吃,但是没有人知道她背后吃的苦和她抽屉里面的保健品和安眠药。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拼,意义在哪,她也不知道。但就是下意识地和机器一样不停往前。
可以前不知道这么努力有什么意义,现在……见到陆京尧以后就更不知道了。
应碎洗完澡以后,拉上了家里面的窗帘,躺在了床上。
但是她一点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刚陆京尧出现的画面,郎才女貌……像是在她脑海里定住了一样挥之不去。
应碎强迫自己入睡,翻来覆去等到又是一个小时以后,她终于睡着了。
梦里面,陆京尧一身西服,手挽着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女人穿着圣洁的白色婚纱,一脸笑意地看着陆京尧,两个人一起走向婚礼舞台的中央。
所有的灯光都灭了下去,独独照着他们的那盏,明亮夺目。然后在灯光下,陆京尧掀开女人的面纱,低下了头,吻上了她。
在梦里,应碎看不清女人的模样,但是却能清晰地看清陆京尧。他目光中盛满的爱意,眉目间掩藏不住的柔情。
他吻上那个女人的那一刻,应碎猛然惊醒。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等到意识回笼,才惊觉是梦。
应碎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她这几年的作息一向不规律,有时候白天当黑夜,黑夜当白天的。
她的头向后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翼在眼下覆上一层灰色。
应碎啊,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估计他都忘了你是谁了。
几年之间,当时的旧光小酒馆已经把边上的一家餐馆的地租下来扩成了一家大的酒吧。
应碎坐在高脚凳上,在吧台喝着酒。舞台上,有驻唱在唱着歌,陈词滥调无非是一些情情爱爱,虚无而又让人割舍不下的东西。
应碎一边喝着,一边看着驻唱。
一杯接着一杯。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应碎了,不会轻易喝醉,也不会在喝醉之后说很多很多的话,吐露自己很多很多的心事。
所有情绪,都藏在浓烈的酒味和无限的沉默之中。
远处的陆京尧坐在一个灯光暗淡的卡座中,盯着她,目光像是蛰伏在深夜中的野兽,盯着自己垂涎已久的猎物一样。
周围有穿着艳丽的女人做到他的对面搭讪,说了很多的话,陆京尧一眼都没给,只是盯着应碎看,嘴里道了一句,“我已有未婚妻。”
应碎觉得自己有了一些醉意,给云栀打了一个电话,“阿栀,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来旧光接我。”
云栀听着应碎话里面的醉意,立马答应。
应碎挂了电话,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加密相册,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和陆京尧的照片,有音乐房他弹琴而她望着他的,有她偷拍他在厨房做饭的,也有那张他举着手机和她的自拍。
她看着照片,回忆起过去的时光。
终究是留不住的时光。
她长按照片,又点了全选,再按下删除。
加密相册一下子空了。连同她那颗心,也一下子空荡荡的。
她放下手机,指着面前的酒杯对调酒师说,“直接拿一整瓶。”
调酒师显然有些没想到面前这个相貌美丽的女人会有如此的要求,忍不住提醒,“小姐,这个酒酒劲很大。”
“我知道。”
调酒师给应碎拿了酒。
应碎往杯子里面倒满了酒,然后往嘴里灌。等到喝空了,再倒,再喝。她的表情太平静,没有哭,也没有任何的话,像是所有事情都压抑在心里一样。
面容上看不出一悲点伤,却又好像处处是悲伤。
好几杯下去,应碎终于撑不住了。
她趴在桌上,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皮沉重,缓缓阂上。
阿栀……应该快到了吧。
陆京尧从卡座上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不悦,朝着她走过去。
她倒是长本事了,以前喝酒还知道叫个人陪着,现在一个人也在外面喝成这样。
第50章
陆京尧走到了应碎的边上。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挑起应碎垂落在脸颊前的碎发, 温柔而又克制。可是他的目光又太过凌厉,眼波颤着压抑不住的流光。
“遂遂,我等够了。”
他紧紧盯着她, 压着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在灯红酒绿中,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陆京尧结了她的账单,小票上显示了她喝的酒所起的名——missing lover。他看了一眼,把小票撕掉, 然后一把抱起应碎,朝着酒吧外面走。
应碎好像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个她眷恋而难忘的气息。于酒吧声色嘈杂之间,她潜意识终于有所松懈, 脱口而出, 低语了一句, “陆京尧, 我真的好想你。”
陆京尧低着眉眼看怀里的人, 周围的声音好像一下子被屏蔽掉了,只剩下她靠在自己怀里,醉意中说的这句话, 震荡在他的胸腔。
这是她压抑了一天以后, 唯一袒露的一句心声。
被他听到。
陆京尧本来因为应碎对自己喝酒不太负责的行为而一直冷着的眉眼有所缓和, 深黑晦暗的眼瞳乍起笑意。
这六年他又何尝好过,不过凭着反复回味她醉酒后吐露的真心话撑着, 相信她不会忘掉自己。
好在他赌赢了,他的遂遂,也没有忘记他, 他一切的等待都变得无比值得。
云栀匆匆赶来,就撞见了陆京尧抱着应碎出来, 她整个人都一惊。
“陆京尧?你回来了?”
陆京尧在华京读的华京大学,之后一直呆在那,掌管陆家在华京的分公司。他进入公司以后,和云家有所合作,所以云栀才知道一些陆京尧的情况。云栀总觉得他能和云家合作是因为应碎的缘故,但是她又不好明问。
这几年他们之间联系不多,只是每次过年的时候,他都会来问她一句应碎在哪里过年,年年如此。
“嗯,回来了。”陆京尧朝着云栀点头示意。
云栀看着陆京尧怀的应碎,“她……我来接她,你把她交给我吧。”
陆京尧站定在原地,没有动作。再接着,他瞥了一眼应碎,又撩起眼问云栀,“你确定抱得动这么个酒鬼?”
云栀:“……”
“那能不能麻烦你把她抱到我的车上,我送她回家。”
“她要是不醒的话你抱她上楼?”陆京尧继续问。
云栀眼皮跳了一下,“那你跟我们一起,然后抱她上楼?”
陆京尧略微沉思,开口,“她家在哪里?”
“今禾园。”
“哦,那好像和我不太顺路。”陆京尧不带一丝犹豫地回答。
云栀这下有点看不懂陆京尧的意思了。
“直接把她带我家去吧,我家有客房。”陆京尧看着前面的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行!她喝醉了,你们两个人孤男寡女的,我不放心。”云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同时也在心里暗骂,合着这个老狐狸说这么多话是在这等着她呢。
陆京尧却不为所动,抬脚往外继续走,“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云栀跟上他,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他,“陆京尧,你到底为什么要让她到你那去?”
走出酒吧,冷风迎面而来。云栀在风声伴随下听到陆京尧无奈而又藏着浓烈情绪的话,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又字字认真,“因为我也想她了。”
陆京尧把人放在主卧的床上,替应碎掖好被子,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轻声走出去,关好门。
云栀站在陆京尧家里的阳台上,环着胸看着窗外。什么不顺路,他的小区和今禾园就最后一条路一个左拐一个右拐的事。
陆京尧走到了云栀的边上。
云栀没好气看了一眼陆京尧,“所以说,你这次是打算把她追回来了是吗?”
当年云栀替陆京尧隐瞒了他帮她擦药的事情,后来才从应碎那知道他们那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心疼是心疼,但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她也不好多插手。
陆京尧坦然承认,“嗯。”
不仅是追回来。这一次,要让她永远都不放手。
“可她的心结一直都在,她妈妈……那些事实也一直存在。你们家能接受吗?”
陆京尧的眼皮微敛着,“所以我在此之前一直没来找过她。”
“而且,现在的她,已经足够好了不是吗。我……也等不及了。”
“更何况,我和应碎的事情,从来不需要我家人接不接受。只要她有了底气,肯走向我一步,我就会义无反顾跑向她。”
“那你怎么确定她还和当年一样喜欢你吗?”云栀自然知道应碎没有放下过陆京尧,但是陆京尧这几年不在应碎的身边,又是怎么能确认应碎对他的感情还依旧。
“因为她是应碎。”
应碎对一个人的喜欢,不会轻易改变。
云栀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陆京尧和应碎会互相吸引了。两个人在别人眼里都是让人捉摸不清的人,却能互相摸清彼此的内心,又或者说,相互把真心捧给对方。
“所以云栀,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陆京尧看向云栀,态度诚恳。
云栀反问陆京尧,“我为什么要帮你?陆京尧,应碎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和顾虑,如果我帮你对她来说是一种僭越,我不是在害她吗?”
陆京尧沉默了几秒,不答反问,“遂遂这几年过得好吗?”
云栀一怔。
过得好吗?
当然不好。
读书那几年跟个疯子一样不停地学习,这几年工作也几乎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时间,完全没有一个正常的作息。
除此之外的,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喝酒。
应碎看上去清醒向上,实则内里消极颓丧。
陆京尧的这一问,让云栀明白了他重新出现的意义。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陆京尧能让应碎重新真正地活着。
云栀还是妥协了。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可不能欺负她,尤其是……不能趁人之危。”
陆京尧从嗓间发出了淡笑,“你觉得,我舍得吗?”
“我等了她六年多了,好不容易能走近她,又怎么舍得欺负她。”
等云栀离开以后,陆京尧重新打开了主卧的门,他没开灯,安静地走过去,坐在床边上。
应碎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她的眉心拧着。
陆京尧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她抚平眉心的皱。
“遂遂。”
他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陆京尧觉得自己想说很多的话,但是好像又无从说起,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如果目光有温度,那周围的空气恐怕都已经滚烫。
后来主卧一夜无声。
一人难得睡眠安心深沉,另一个人则是清醒地看着熟睡的人,不知疲倦,满心餍足。
应碎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她前几天赶了两个通宵,昨天白天的那一觉睡得并不好,倒是晚上这一觉睡得好,又沉又安心。只不过这一觉醒来,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心里面马上咯噔了一下。
她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这不是她家,也不是云栀家,看着倒像是一个男生的家。
应碎马上掀开被子,看向自己身上。紧绷了一下的神经这才有所松懈。还好衣服都在。
应碎下了床,打开门,往外走,就见到陆京尧坐在餐厅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见到应碎出来,他也不意外,只是闲散地掀起眼皮,语气淡淡的,“醒了?”
应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完全处于一种宕机状态。陆京尧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