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姐?所以她们两个认识,而且看上去关系不好的样子,不然这个记者也不会这么针对地问她那些问题,简直就是往人家心窝子里面挖。
很多记者看许善睐的目光都变了。
许善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那你可以让你朋友出来给你作证吗?”
“不能。”应碎的语气已经冷得不行了。
许善睐“呵”了一声,语气充满了讽刺,“所以,你这么帮她,她连给你作证都不行。”
应碎抿了抿唇,淡着声音,说出了在场上说过的最无力而落寞的一句话,“她对这个世界失望透了,离开我去了她想去的世界。”
陆京尧敛下了眸。
不由想起当初,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也想起她孤身跑到雪山,为书眠实现她永远完成不了的愿望的样子。群山为称,他永远忘不了那画面——她比群山瘦小,也比群山高大。
全场都安静下来了。
应碎稳了稳心神,重新看向大家,“她的死和网络暴力有关。既然都说到这了,我也再次呼吁,不要再在网络上对别人未知全貌就含讽苛责,过去,她是受害者,我是受害者,如果继续放任,未来,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网络面具狂欢下的受害者。”
“我觉得我要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如果没有什么要问的,那今天就结束吧。”
“等一下。”又有记者举手,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生。
那个年轻女生站了起来,“应小姐,听你说了这么多,我真的非常感动。我是一名刚入职的青年记者,你的故事让我深刻意识到,作为一名记者,要注重事实真相,而不是随波逐流。我想在这里,谢谢你的真诚和启发。我也会在未来,坚定我的职业操守。”
说着,那位记者对着应碎浅浅鞠了一躬。
应碎勾唇,“是我要谢谢你。”
引导网络风向的,不仅仅是所有作为个体的大众,还有更强大的一股力量,那就是新闻媒介。如果今天她的事情能对一位新闻人起到影响,那她站在这里,就不算失败。
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陆京尧和应碎还有王开泽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应碎给王开泽倒了一杯酒,问他,“王叔,你今天怎么也会到现场来?”
王开泽下巴朝着陆京尧抬了抬,“喏,还不是这小子,告诉我了那些事。不然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本来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谁,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后面这句话是他说给陆京尧听的。陆京尧自然也听出了王开泽话里面的意思,跟他表忠心,“王叔,这件事是我的问题,但是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让遂遂受任何委屈。”
“哼。”王开泽闷哼一声,“你要是敢的话,你看我不揍你。”
应碎的眼眶有点热。
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挺不幸的。可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她有对她很好的朋友,有像父亲一样对她的王叔,有奶奶毫无保留的爱,还有陆京尧,对她那么那么坚定。
所以说,回头望,轻舟已过万重山。
“行了你们两个。吃菜吧,菜都要凉了。”
“呦,你这岔开话题是维护这臭小子呐?”
“哪有。王叔对我这么好,我才不会维护他。”应碎笑嘻嘻的,悄悄压下去刚刚的情绪。
陆京尧却依旧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变化,伸手搂住她,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叔努嘴,“还搂肩膀呢,秀什么恩爱?我就不该来吃这顿饭,这分明就是在吃狗粮。”
“你小子,今天得陪我喝酒。”
陆京尧答应地爽快,“行,今天跟您奉陪到底。”
两个人还真就喝了起来。
王叔跟陆京尧说了很多关于应碎的事情,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想到什么说什么。陆京尧呢,则是一句一句接。
“你说,遂遂这丫头是不是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那当然是的。”
“我可是把遂遂当女儿一样的,你要是敢辜负她,我管你是谁,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打断你的腿。”
“我也是把遂遂当心尖的宝贝的,所以您大可以放心,您绝对没有这个机会。”
“她啊,吃了太多的苦了。这丫头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她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啊。”
“王叔,您放心,以后我肯定不会让她再吃苦了。”
“你得保证!”
“行,我保证。”
“那你喝三杯酒证明一下。”
陆京尧毫不犹豫得又喝了三杯。
喝完以后,他又跟王开泽炫耀,“王叔,您知道吗,我陆京尧这辈子,觉得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应碎。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她哭了的样子也让我心疼死了。还有她生病,我就想啊,她这样看着无孔不入的人,其实也是需要保护的,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会保护她。”
陆京尧醉意上来,声音有点哑。
“而我今天还是让她一个人站在上面,是我陆京尧没能做好。”
王开泽也是醉意朦胧,他手搭着陆京尧的肩膀,“没事,她自己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两个人醉了以后得话很多,说都说不完。应碎手撑在饭桌边上,看着两个喝酒喝得有点上头的人,浅弯着唇,笑而不语。
陆京尧平时在她面前不会这么直接地表达很多,今天能听听他的心迹,她也觉得不错。
最后应碎还是叫了陆京尧的司机过来,把王叔送回家,再把他们送到南华庭。
下车以后,陆京尧就一直紧紧牵着应碎的手,像一只忠诚的大狼狗。
他显然是被王开泽灌多了,那双清冷狭长的眼睛透着点水雾,迷蒙勾人,目光直直地落在应碎的身上,片刻不离。
到家以后,陆京尧一把把应碎抱住。
往餐桌边上走去。
他轻轻地把应碎抱上餐桌,两只手撑在应碎的身边,对着她的目光。
“遂遂,我好爱你。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爱你了。”
应碎勾唇,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问他,“有多爱?”
他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心疼你过去的经历,珍惜你的一切,对你有满满的占有欲,为你而感到骄傲,希望能给你世界上最好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做得一点也不好,遂遂——如果不般配,那一定是我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醇厚,干净。
也让应碎怔愣。
他有多爱呢,爱到是他醉酒以后仍然可以具象化地表达。
应碎凑过去亲他,一记深吻。
他的口中还有酒味,似乎让她也要醉了。
其实她清楚,让她沉醉的,是陆京尧这个人。
第100章
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 微博上面已经有好几个关于应碎的热搜了,几乎都是正面的走向。
也有一些细节怪,通过学校和时间的范围缩小, 发现了应碎所说的关于网络暴力事件的受害者就是当年的书眠。
这件过去了很多年的事情被翻了出来,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这才发现,书眠的情况和应碎的情况很像。不同的是,前者永远对世界失望, 走向极端。
而书眠的身份也随着热度的不断增加,而被扒出更细的细节。她原来是一位天才的少女画家, 也难怪,在几乎相同的时间节点之后, 这位天才画家再也没有任何作品, 也逐渐销声匿迹。
与此同时, 书眠当年资助贫困家庭的事情也随之被发现, 书眠的事情彻底被反转。
说实话, 应碎还挺感谢许善睐的,如果不是她,书眠的事情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被人重新看到。
而陆氏集团的股值也迅速回升, 甚至比同期更好。陆锋这招釜底抽薪, 抽得险, 也妙。
这次网络发布会在网上的热度挺大的,就连其产生的连锁效应也影响深远, 不过等热度走的差不多了,陆京尧也就按照应碎的要求适当把热度降下来。
应碎不太关注网上的声音,她还想更加精进自己手上的项目。
她又加班加点地工作了一周, 将项目进行了最后的收尾,正式交付给协会。
等到软件正式投入使用了, 应碎找到了书眠以前的手机。
手机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用了,开机就花了几分钟,更别说还要下载一个软件,也是卡顿的不行。
应碎耐耐心心给书眠下载了这个软件。然后她用透明封膜袋装着手机,去了书眠所在的墓地。
今天的太阳很好,明媚温暖。
墓地的松柏长青,不问四季,静静守候逝者。仔细看,坡上的草坪里开着小小的黄花。
春天又要到了。
书眠曾经说过,她最喜欢春天——万物生,复苏的季节。
应碎穿着一身黑色,手里面抱着一副向日葵花,走到了书眠的墓前。照片上的她永远地定格在了她最美好的年纪,她的笑容温婉,谁能想象,这个女孩经历了那么多本不该她承受的事情,然后带着对世界的失望离开。
应碎蹲下,把花放在她的墓前,又把手机放在花的边上。
“阿眠。”应碎用尽力气扯出一个笑容。
“春天又要到了。”她哽咽了一下,低下头,压下情绪,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抬起头,“这次是真的,春天到了。”
“阿眠,我设计了一款软件,希望能够帮助到那些患有抑郁症的人,哪怕只是起到微小的一点点作用也好。我带给你看看。”
“现在网上的人都知道了你以前的事情,我在一条热搜下面看到,一条又一条整整齐齐的‘抵制网络暴力,从我做起’,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眼泪不自觉地滚落,应碎轻轻擦了一下挂在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哽咽,“我多希望,你还在我身边。”
她轻轻抚上书眠的照片,指尖还有些颤抖。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闭紧双眼,眉头紧蹙,“阿眠,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
如果没有那些事情发生在书眠身上,她现在会是怎么样的?
她会是一个出色的画家,会是一个善良的慈善家。可能也会有一个人很爱很爱她,一点一点修复她身上的伤痕,然后让她知道,世界是值得的。
可惜没有如果。
应碎站了起来,“阿眠,我下次再来看你。”
轻风晃动枝丫,林声沙响,小黄花在太阳的照耀下,好像也在闪闪发光。
应碎走出墓园,就见到远处站着的陆京尧。他站姿笔直,也不做其他事,只是安静地等着她。他等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然后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应碎搂住他的腰,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让她心安的气息。
“不是让你不要来的吗?”陆京尧今天有很多工作,应碎本来是不想让他过来的,但是他还是来了。
“怕我的遂遂见故人会难受。”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也听出了她声音里面沾染的哭腔。
“陆京尧。我有时候觉得,我真的比书眠更幸运。”
“她能够遇到你,也很幸运。”陆京尧安慰。
“可是她还是没有能够活下去。如果当时我能够做的更好、更加仔细,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命数,或许就是不可逆的。你没有必要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书眠她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难过,她也会不开心的。所以啊,你也要开心点,不要想那么多,好吗?”
应碎闷声点了点头。
陆京尧宽大的背脊拢住风,给她的是比春天更早一步的温暖。
许善睐约了应碎出来见一面,应碎答应了。
晚上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陆京尧现在听到许善睐的名字就很反感,陆京尧用牙签给应碎递了一口小番茄,“上次的事情要不是王叔到了现场,指不定她能嚣张成什么样。”
应碎撞了撞陆京尧的手臂,揶揄他,“还不是你惹得烂桃花。”
“我可没惹。我只惹过你这一朵美丽的桃花。”陆京尧睨她。
“你还挺骄傲。”应碎把头靠在陆京尧的肩膀上,“反正不管她又要闹哪出,我都跟她奉陪到底。这事儿总得好好了结了。”
“那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能轻易相信。”陆京尧提醒,“别到时候她又胡诌一些纸条信条的。”
应碎有点哭笑不得,“我怎么觉得她都把你整得有点PTSD了。”
陆京尧冷哼一声,“没办法,吃一堑长一智。”
他一把抱起应碎,往卧室里面走,“你说是吧,遂遂。”
应碎是踩着点到的和许善睐约定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
许善睐见到应碎,也不觉得之前在新闻发布会上她说的那些事会让两个人之间尴尬,反倒是装作大方地一笑,“你来啦,应小姐。”
“许小姐,我们之间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吧?”应碎声音没有好的腔调。
“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有话就直说,我的时间很宝贵。”
许善睐见应碎这样一幅清冷出尘的样子,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了肉里。
“应碎,你知道陆京尧以前喜欢过我吗?”
应碎轻轻挑了一下眉,勾着唇问,“此话怎讲?”
“当年要不是因为我要出国,现在在一起的就是我和他了。”
“哦?许小姐对自己还挺自信。”应碎轻笑。
“你不信是吗?我有证据的。”许善睐拿出一张字条,给应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