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动它?”
“它不是要掉了吗?”
“那你知不道我是专门选了角度去戴帽子的,我昨天才洗的头,你现在给我按塌了,而且这种帽子就是帽檐高一点才会好看啊。”
周最刚想回一句:那你又没有跟我讲,我也是出于好心。
他觉得一直怼姜弥不太好,所以选择很认真的和她道歉:“对不起。”
他一脸正经,像是在职场上犯了什么重大错误,正在深刻检讨。
姜弥眯了眯眼,想了会儿才说:“周最,你可以不用这么庄重,你帮我把帽子抬回来就是了,和刚才一样。”
姜弥又看不见角度,今天出门没带镜子,就指望周最了。
“好了。”
“谢谢。”
周最嘴角往上抬了下,他就说了,姜弥也挺好哄的。
这次宋瑗买了不少年货,坚果零食水果还有各种菜,特别大一堆,姜弥跟周最手上都提了袋子,到了车跟前,把东西都塞进后备箱,姜弥才问宋瑗:“我爸怎么没来啊?”
宋瑗语气不是很好:“他忙着跟他的老伙伴聚会呢,哪愿意来受这个罪。”
姜弥听这口吻就知道,两人又吵架了。
她同周最对视一眼,没继续问,架不住宋瑗要吐槽。
“他一年到头待在研究所就算了,回回家里有大事都不在,做饭洗衣服收拾房子,我再累他也就是在一边看着,连句好话都不会说。我还不如你奶奶家请的阿姨呢,起码人家有工资拿,我就是一白干活的,还天天受气。”
姜弥见架势不对,忙去安慰宋瑗:“谁敢给你气受啊,我们这个家可是没你不行,再说了,您不还有我呢吗,我肯定是站在您这一边儿的啊。这样,回去我就说我爸,让他给你道歉,大过年的,别动气,吃块巧克力啊。”
她朝着周最拱了拱手。
巧克力吃了,心情平息没多久,上了车以后,姜格致打电话来问宋瑗怎么还没回家,一下子又把炮给点着了。
两个人在电话里就开始吵,姜弥和周最在前面坐着,大气不敢出。
这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战争。
后面一路都很安静,到了小区楼下,姜弥才默默跟周最说了句:“见笑了。”
她表情显得十分无奈,她再有本事,也阻挡不了父母之间的矛盾。
成年之后搬出家,见面的次数比较少,姜格致和宋瑗也顾及孩子,尽量不在她面前吵,今天大概是真的忍不住。
周最眼睫垂下,许久才道:“姜弥,你不要跟我见外。”
“我们是夫妻。”
所以,见笑这种词,不适合他们之间用。
他不喜欢。
姜弥意识到这一点,缓缓答:“好。”
周最把拿了大部分的东西,姜弥就拎了一袋子坚果,她跟周最说:“你分我一点吧,你那太重了。”
“没事儿,走吧。”
“那好吧。”
小区停车场的几盏灯坏了,临近过年也没人修,导致里面特别暗,姜弥就拿手机开了手电筒,照在最前方。
她俏皮一点,晃一晃灯,人影也开始扭动。
周最在这昏暗的环境里看她,她脸上也有温和的笑容。
他感觉到,其实姜弥姜弥有一点不高兴。
但她会自己消化掉那些不好的情绪,无论是用什么方法。
“姜弥,你会讲笑话吗?”
“不会讲正经的,但我会讲冷笑话。”
“比如?”
“比如我其实连冷笑话都不会,我是笑话黑洞。”
“……看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宋瑗和姜格致虽然吵了一遭,可见了女儿女婿,到底把脾气给压下去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就他们一家四口吃饭,明天就得回永安街姜弥爷爷奶奶那儿了。
尽管这样,宋瑗依旧选择做很丰盛的一桌菜。
宋瑗听姜弥说想要吃包子,就打算发点面,晚上给她做。
周最主动过来帮忙,“锅上还有菜,我来和面吧。”
“行,你看着点弄啊,别搞太多了,要不然吃不完。”
“知道了,妈。”
周最揉面没多久,姜弥就过来凑热闹。
“我也来两下呗,”她觉得玩这个比跟她爸在一起聊天有意思。
姜弥不是说她爸哪哪不好,就是这几年,他确实太不把宋瑗当回事了,说话也开始大男子主义,刚还跟姜弥诉苦,说什么跟老朋友好多年没见了,就一个上午聚聚,宋瑗还一直说个不停。
叫他道歉也不肯。
他好像根本就没意识到,宋瑗爆发并不只是因为这次的事。
姜弥跟他沟通不了,就丢下句:“您看您的电视吧,我去厨房帮忙了。”
姜弥在厨艺上没什么天赋是真的,揉面揉不出个所以然,怎么都不如周最那动作秀气又实用,她捏了两把面粉,决定自己在一边玩。
两人站在一处,画面十分和谐。
“明天就要再见到我奶奶了,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
“她可能会把我们这几个月的底细全都问完。”
“那就问吧。”
姜弥觉得,周最还是跟她奶奶接触的太少,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等到明天回家,你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她暂时没有告诉他,以往过年待在永安街的那几天,会有多么难熬。
周最笑:“连你都害怕,不应该啊,姜总监。”
职场上的姜弥和私下的姜弥好像完全是两个人。
“周律师,如果相信我的话,你今晚就该开始做准备了。”
“什么准备?”
“自己参悟吧。”
“我尽量?”
“看好你。”
这顿饭本来吃得温馨,姜弥想来想去,还是她妈妈的手艺最好。
她夸了宋瑗好多句,好不容易让她心情好起来,姜格致又是一盆冷水泼下。
“弥弥啊,你跟周最结婚也有一阵子,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姜弥和周最同时停住筷子。
宋瑗脸色很难看,她呼吸声变重,隐忍许久,放下碗筷直接朝姜格致开火。
“你有完没完啊,你就那么着急,不能让他们好好吃个饭?孩子孩子孩子,又不是你生的,你这么关心干什么?他们才结婚多久啊,给他们留点相处空间不行吗?”
姜格致也不甘示弱:“你发什么脾气,你最近怎么回事,什么都要跟我抬杠,我这还不是关心他们,姜弥也不小了,现在要孩子正合适,你还想等她做高龄产妇,你都不为她身体着想的?”
“这倒不至于。”
姜弥插进这话题,还保持着良好的态度,周最看向她,已经了解她的心思。
所以,他赶在她前面开了口。
“爸,弥弥不会做高龄产妇的,因为,我们并不打算要孩子。”
姜格致当场愣住,争吵也彻底停下。
“这是你的想法?”
周最欣然答应。
“对。”
第27章
◎太阳要落山了◎
姜弥跟周最下午去了永安街那边。
老人家喜欢热闹, 这些年虽然都住在各自的房子里,一到过年,他们至少要回家陪老人待一个周, 关系再近也要常来往的。大家工作都忙, 一年到头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次数不多,也就这几天了。
姜弥才进门就看见她姑姑姑父, 他们才从国外旅游回来,今天二十八,他们都在这边吃饭,姑父也是北城人,来往都方便,今晚吃完饭他们就直接去姑父父母那边。
他们的孩子, 姜弥的表哥今天也来了。
因为姑父和表哥都是第一次见周最,姜弥跟他们彼此好好介绍了下。
表哥是搞IT的, 在上海和朋友一起创业, 也算闯出来点名堂,他跟周最聊了几句,说:“我们公司跟上海那边的协方有合作,咱们也还挺有缘分的。”
他朝着姜弥挤眉弄眼:“姜弥你可以啊,比我还先结婚。”
表哥比姜弥大三岁, 他叛逆地比较厉害, 父母管不住他, 姜弥爷爷奶奶更不可能去管外孙,一直拖到现在,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显然, 他也没什么结婚生子的打算。
姜弥跟他说:“那我可不得抢先你一回, 不然一辈子都被你压着打。”
姜家的家庭关系, 总体来说还是挺和谐的。
姜弥同周最进了里屋去,奶奶端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们,忙招手道:“来了,快过来坐。”
“怎么这个点才来,你爸妈可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那我不得好好收拾下东西吗,我们两个人,要准备的可多了。”姜弥自然坐到她身边去,奶奶依旧精致,脖颈间挂着玉牌,镯子也是成对的。
“我妈他们呢?”姜弥问道。
“他们两个在房里呢,也不知道商量些什么东西,不过早上来的时候,我就看他们脸色不太好。”虽然两人极力装出和谐的氛围,可姜弥奶奶眼尖,一眼就能瞧出不对劲。
她有问宋瑗,宋瑗敷衍过去,说:“哪的事,昨晚没休息好。”
他们不乐意说,奶奶也就不问了,都那么大岁数了,一些事情该要自己处理好的。
姜弥和周最当然知道因为什么。
昨晚在家里吃饭,周最提了不要孩子的事,姜格致沉默了很久。
他显然有些怒火,不过向来温和,也发不出什么大脾气,就问:“为什么?”
周最回:“就是觉得,我们并不适合要孩子,我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就够了。”
姜格致不明白,他推了下眼镜,双手搭在膝盖上,语重心长说道:“周最,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在这种事上犯轴呢,你看哪家没有孩子,况且,你父母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不要孩子,他们知道吗,他们愿意接受吗?”
姜弥一直都垂着头,听到这一句,她忍不住,低声念叨:“就因为别人都生孩子,所以我们就要生吗?”
姜格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来,你也挺赞成这事的是吧。”
“你知不知道你爷爷奶奶一直盼着你有孩子,他们岁数大了,也想四世同堂,也想看看最疼爱的孙女儿的孩子,姜弥,你一直都很听话,你不要让他们失望。”
宋瑗听不下去,她强忍着掀桌子的冲动,气得都要哭出来,她质疑姜格致:“难道弥弥活着就是为了让他们满意吗,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她从小到大都听话,都那么优秀,就这么一次,你就凶她,你是把她当女儿还是当给你们家长脸的工具啊?”
之后便是宋瑗和姜格致吵得不可开交,姜格致觉得,这一家人都针对他,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偏偏他们一个两个的为难。
宋瑗疼爱女儿,看不得她受委屈,之前催着逼着结婚,她能安慰自己,就是怕以后他们不在了,有个贴心的人能照顾姜弥,可生孩子,她是过来人,她知道不容易。宋瑗思想没那么守旧,不生孩子有什么关系,那一大家子就会嘴上说,更是叫她气得厉害。
姜弥和周最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这个问题,他们以前也没想到会这么沉重。
周最好像感受到,姜弥身上涌出无尽的失落,她始终沉默,坐在那弓着背低着头,明明面无表情,他却觉得她好像在流泪。
只是因为已经成年,已经是个合格的大人了,不应该在外人面前掉眼泪。
所以她在竭力忍耐。
周最试探许久,才缓缓探出手去,握住她手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可能场合不太对,也没有过分暧昧的气氛,周最想的是,这可能能够安抚一下姜弥。
她抬头望过来,周最朝着她摇摇头,做口型说:没关系的。
他们做孩子的,没有办法改变父母的争吵,生活中有太多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也不能怪他们,没人说,他们要一直因为孩子而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们也需要宣泄的。
周最已经经历过很多次,所以,他比姜弥多一点经验。
他想,过了这一阵其实就好了。
除了心理安慰自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在家里,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圣人,只是担任了孩子的角色。
最后,姜弥直起了身子,勉强扯出来个微笑,她向着周最点头,示意自己没关系了。
“听我说一句行吗?”她拔高了声音,生硬插进那场争吵中。
姜弥眉眼弯弯,缓缓道:“不要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这个事也不是那么绝对吗,我现在不想生说不定以后就改变主意了呢,所以,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周最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真心还是安抚,无论哪一种,他都,很心疼很心疼姜弥。
“这大过年的,吵架那不是都让邻居看笑话了,现在吵,明天回我爷爷家怎么办,垮着脸多不好看啊,什么事不能商量呢,不吵了行吗?”
姜格致当然也是疼爱姜弥的,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他养了快三十年的女儿,看着她这样子,他怎么可能不难受,面子不面子的没那么重要,他也低头道个歉。
快六十岁的老人讪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不吵了不吵了,是我不好,提这事干什么呢,快吃饭吧,你妈做的这蹄子好吃,你多吃点,周最你也吃啊。”
宋瑗也一样,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对,赶紧吃,菜都凉了。”
他们有争吵有分歧,对姜弥也有掌控欲,可是有一点不会错,他们都是爱她的。
晚饭过后,离开父母家,姜弥跟周最一起去了小西街。
她又买了个杯子。
周最想,他好像知道玻璃杯的故事了。
永安街的四合院里有好几个房间,但在爷爷奶奶眼皮子底下,姜弥跟周最不可能再分房睡了。
他们两进房间以后就开始收拾各自的东西,摆化妆品洗漱用品的时候,姜弥站在洗漱间,瞥了两眼周最。
他正在叠衣服,每一件都整整齐齐。
姜弥放下东西,倚在门边,看了他许久,直到周最发觉,问:“怎么了?”
“你昨晚怎么替我先说话了?”昨晚姜弥心情不太好,出门后再到回自己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有些事,就放在今天聊了。
周最手上动作继续,只是他没看姜弥。
“谁说不都一样吗,这是我们两个商量好的事情。”
姜弥当然清楚,周最对这件事态度是无所谓的,一直以来强烈反对的只有她自己,只是她坚定,周最就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她这边。
她挑了挑眉,揉下眼睛,笑道:“怎么办,还怪感动的。”
同样一句话,不同人说出来当然不一样,就像昨晚,姜格致先问责的就是周最,如果这件事在这里发生一次,抗下一切争论的人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