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小青梅——草莓甜玉【完结】
时间:2023-11-10 23:15:50

  她和萧景昭若说有什么共同点,便是写作业快。只不过一个是因为文思泉涌,一个是因为脑袋空空。
  纪明珠见她开始把作业纸张往书袋里装,便知她是跟平时一样,糊弄得差不多了,十分体贴地给她递上一本话本子。
  沈玉如连连摆手,还把之前向她借了带回家看到那本也还给她。
  别说她现在准备考试,时间紧任务重,就是无所事事,她也对话本子敬谢不敏了。梦里那个故事实在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她想了想,重新铺开一张宣纸,给自己制定备考计划。
  大盛朝所设的学习科目种类繁多,包括法令、算术、书法等等,沈玉如学的一直是书法、文才、明经与政论,不为别的,只因萧景昭学的是这些,她根本没去考虑其他科目。
  当然其他人学的也都是这些,县学的先生也以擅长此四科最多。
  眼下只剩三个月,她便是要换别的科目从头学也来不及,这四科学得再差,也算是有些基础。
  她提笔写下计划,每日早起晨读背书,傍晚下学后补文才、政论,在学堂的两节课时间,先自己试着把作业写一遍,其余时间都用来练习书法。
第4章 县学4
  沈玉如学书法其实很早。
  三岁时,爹就手把手地教她习字,六岁那年给她和萧景昭一同在腕上绑了小石头,要练他们的腕力。
  萧景昭坚持下来了,而她第二天就哭着说手痛。
  沈秀才就说,她比萧景昭小一岁,比不上情有可原,明年再让她练腕力。然后过了一年,沈秀才又要给她绑上小石头练字,这回她直接不肯绑了。
  因此她跟萧景昭的字一样是她爹教的,她的只能说是端正,萧景昭却屡屡被夸“龙筋凤骨,自成一格”。
  她在打基础的时候,比别人少吃了许多苦,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还回去。
  这天晚上第一件事,她就让她爹重新找一块小石头,给她绑在手腕上。
  沈秀才经历过昨天,对女儿突然开始上进这件事已经没有那么惊讶,并且因为她昨天当真用心学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有些相信她是真的有心要学习了。
  他翻出当年细心打磨圆润的石头,绑在了闺女手腕上,这一刻,哪怕她只是三分钟热度,沈秀才也觉得足够欣慰。
  绑完石头,沈玉如拿出自己写过的政论题来,表示要一边学政论,一边负重书写,一举两得。
  沈清淮看了政论题,带着几分揶揄道:“你怎么不去问你景昭哥哥了?”
  “爹,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竟不知我闺女何时变得如此面薄?”好在沈秀才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认真起来,“昭儿的政论确实学得极好,这样的天赋不但为父差之远矣,治学教书多年也未曾见过第二个。此子若非家贫,前途不可限量。”
  “爹,我们别说他了,快告诉我这几道题究竟该怎么答吧。”她好想告诉她爹,那书里萧景昭可是在她家落难时都不顺手帮忙的,可惜这书只在她梦里出现,要是真说了,她爹非得当她话本子看多癔症了不可。
  沈清淮却道:“学问上的事你与他多交流,绝无坏处。眼下时辰还早,你不如过去问他。”他料定这两个孩子是起了什么矛盾,有意要让他们早日和解。
  沈玉如还记着中午自己拽了人家手的事,回来路上就有些不自在,更别提还要让她现在去跟人共处一室。
  “你不是说,他要准备院试,不要过多打扰吗?区区几道题,你若是不教便罢了,我自己学就是。”
  沈清淮便又拿她没办法了,为她讲解起题目来。
  这一讲就是大半个时辰,沈玉如在听的过程中,已经把爹说的内容都写下来,差不多就是一份非常标准的答案。
  沈秀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催她赶紧去睡觉:“你又不考秀才,别熬坏了眼睛。”
  沈玉如心想,等她考上书院就准备去考秀才,却到底有些累了,洗漱一番躺上了床。
  她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像今天这样,从清早起来就开始读书,一直学到睡前才罢休。身体比在外面逛了一天还疲倦,大脑却像思考多了,活跃得很,一时还不能立刻平静下来。
  她想到午间用膳时,韩诩提到的莲湘书院。
  每个初入黄字班的学童,都听过先生们推崇这四大书院。别的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万岳书院最好,莲湘书院最末,云鹿书院和白柳湖书院在伯仲之间。
  但即便最末的莲湘书院,要考上也难之又难。
  只说韩诩和陆轻尘二人,在甲班里倒数,就不敢说一定能考上,至于其余班级,也只有乙班最拔尖的几个,或许运道好还有些希望。
  她这个真实水平在丁班的人,要在短短三月之内,考上书院谈何容易。即使排在最末的莲湘书院,对她来说,也像要跳起来去摘天上的云彩那么难。
  但是,即便它是天上的云,她沈玉如也得给它摘下来!
  沈玉如踌躇满志,努力把某个人好看的脸和温暖的掌心赶出大脑,背着课文睡着了。
  第二天在马车上,她依旧捧着书苦读。
  萧景昭想起她和纪明珠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瞒着他,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料想这家伙今天也不会来夺他的书了,干脆把书放下,端坐着开口道:“昨日你在学孟子尽心篇上,我便考考你。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何解?”
  沈玉如正读到这附近,听到问题,条件反射地去书里找。
  “不许看书。”萧景昭把她的书夺了过去。
  沈玉如:“……”萧景昭来夺她的书,这是她未曾设想过的情况。
  没了书,她只好凭记忆回答。
  这一段前天爹爹讲解时,重点提了提,她还有些印象,但是,要是这样她就能记得,也就不至于被并列为“双姝”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想得有点吃力:“程子曰……”
  “嗯?”
  “这一章我已经会背了,只是还没背到注解。”她答不上来就反问,“你怎么不让我背下一句呢?”
  答不上题还怪起出题人不会出题了。
  萧景昭把书还给她:“读经而不明经,何用?别学那些迂腐的书生。”
  沈玉如正在赶紧翻书,去看程子讲了些什么,听到萧景昭这话,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了。
  突然考自己学问,怕不是因为昨天跟他说,晨读在研究孟子吧。
  他果然是没信。
  沈玉如突然有些想笑,原来高洁不羁如他,也会计较这些小事。
  今天纪明珠带来分享的是苏记的点心,她先给沈玉如分了,因昨天跟前桌两个人算是熟了,也给他们分了分。
  纪明珠是县丞家的千金,家里有小厮丫鬟,不拘哪天,只要她想吃,就能让下人早早地排队去买。
  沈玉如就想起给她买梅花糕的爹爹来。
  爹对她这么好,曾经对她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好好读书。可惜那时她不懂事,功课潦草应付,甚至让爹替她代写。
  不知她爹当时有多伤心,又是有多爱护她才会舍不得逼她苦读。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账,赶紧把书翻出来,恨不得能一天把书读烂。
  纪明珠还在嚼点心,正想跟好友评论这点心的口感,哪知人家已经开始读书了。
  她深深地惆怅了。
  他们全班总共三个女学生,原本只有一个罗紫柔学习用功,成绩好,她们两个都是不爱读的,算起来不爱读书的占大头,她每天过得心安理得。
  现在看这样子,她的好友像是要动真格,这么一来,岂不是爱读书的女学生才占大头了?
  纪明珠对自己即将成为班里唯一一个纨绔有些不能接受,忍不住去想好友为什么突然转变这么大。
  她们同窗四年,她还记得四年前刚进黄字班时,比她小两岁的沈玉如,个子比她矮了半个头,脑袋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轻柔的嫩绿绸缎从小揪揪上垂下来。一身浅绿直领对襟衫齐胸襦裙,加碧绿缠枝纹蜀锦腰封,活脱脱一个娇憨可爱的小童。
  这小童却对她说:“你看到那个最好看的人了吗,他叫萧景昭,是我最心悦之人。”说这话时,她的眼睛像夜空,里面闪着小星星。
  纪明珠觉得,那一刻的她,比萧景昭本人还夺目。
  四年过去,纪明珠从不通男女之情,到饱览市面上各类话本子,书里的青年才俊轮换着喜欢。
  可是她知道,阿妧跟她不一样,阿妧喜欢的,自始至终只有萧景昭。哪怕看话本,也不过是代入别人的故事,去想象他们的故事。
  纪明珠回忆了一通,等到晨读一结束,连去光顾吃食摊子都顾不上了,拉着她问:“阿妧,你得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就上进了,不然扔下我一个,你这就叫不讲义气。”
  沈玉如觉得自己可讲义气了,并没想瞒着谁,只是这些人的反应让她不想说了而已:“附耳过来。”
  纪明珠赶紧把耳朵伸过去,听完大惊:“什么,你要考书院?”
  “就知道你们是这些反应,我要生气了。”沈玉如不满地鼓起小脸,伸出雪白的手心,里面躺着一块灰扑扑的石头,穿了红手绳,“除非你帮我把它系在手腕子上。”
  纪明珠还在消化她要考书院的事,没多想就帮她把石头系了,系完看了两眼:“你这手链子也太丑了,又大又丑,你爹给你买的?”
  沈玉如得意地摇头:“是我爹亲手给我做的,练书法用的。”她昨晚绑了大半个时辰,许是年纪大了,觉得没有小时候有效果,决定每天多绑一会儿。
  纪明珠看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作为她的好友,感受到了为难。
  一方面,她觉得阿妧根本不可能考上书院,实在是浪费大好时光,白吃苦头,还不如跟她一块儿玩乐,另一方面又觉得,不该打击好友的上进心。
  好在她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你不是说,你跟萧景昭都约好了,不去参加书院联考吗?难不成你要抛下他一个人去考?”
第5章 县学5
  纪明珠的话提醒了沈玉如,考书院的事她可以不跟别人说,但得跟萧景昭说一声。
  无论梦中之书是真是假,他们先前有过约定,如今她改变了主意,都该知会他。
  沈玉如便道:“我中午就去跟他说。至于他去不去考,要由他自己决定。”以萧景昭的本事,只要他愿意参加联考,恐怕最难的万岳书院都能手到擒来。
  话已至此,纪明珠算是懂了她的决心,决定支持好友:“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准备,你有这个想法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对了,你要不要把座位换到前面去?我可以让我爹跟先生说一声,让你搬到堂桌边上去。”
  先生讲课时就站在堂桌后,搬到那里去,岂不是直接搬到了先生眼皮子底下,比萧景昭离先生还近!
  沈玉如赶紧让她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我已经在这里坐习惯了,换个位置反而不自在,这块风水宝地我甚是喜欢!”
  “也好,我也觉得舍不得你。”纪明珠对她们还能继续坐在一起很开心,“那你这就开始学吧,我尽量不打扰你。”
  沈玉如也不再浪费时间,当即专心学习起来。
  她本来想上课时就尽量听先生讲课,奈何天字甲班的课已经教得十分艰深,她这种荒废了四年的差生便是想听也听不懂,只好放弃听课,自己在下面自学。有不懂的就记下来,回去问她爹就是。
  她学得专注,加上座位在最后,那些先生平时也都习惯了不管她,见她在那儿埋头不知干什么也懒得理会。
  因此,当她终于停下来歇口气,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堂大课,可以直接去吃午饭了!
  “难怪我觉得好饿,竟然过了这么久。”沈玉如感慨道,“学习真是一件费时间的事。”
  她原本打算趁中午跟萧景昭说话,只是不巧,今天舅舅过来给她送饭,就在教室外面提着食盒等她下课。
  舅舅是县衙的捕头,身穿蓝色便服,脚踏白底皂靴,腰间佩一把横刀,此时还拎着一个三层大食盒。
  就连纪明珠与她分别时,都羡慕地往那食盒上多瞧了两眼。她倒不是吃不起什么,只是羡慕阿妧的家人都对她太好了。
  沈玉如跟着舅舅朝饭堂走。
  舅舅林子毅很疼爱这个外甥女,怕食盒太重,直到饭堂门口,才递到她手上:“你外祖母特意给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你可得都吃光了。”
  “我正好饿得很,一定不辜负外祖母的心意。”阿妧乖巧地说。
  林子毅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对她道:“我把马骑走了,你和你爹晚饭到家来吃,我应当能赶回来把马还给你们,不耽误你明日上学。”
  时下马匹宝贵,等闲人家既没资格养马,也买不起马。
  沈家每天用的马车,是做主薄的外祖父的。但即使外祖父是县里的主薄,家里总共也只得这么一匹。
  当年外祖父心疼她年纪小,每天上学辛苦,就做主把马车借给他们家用,有时外祖父要用,便让车夫到县学马厩里来牵走,偶尔舅舅也会来借用一会儿。
  阿妧正欲点头称是,看到舅舅身上的蓝衣便服,忽然问:“舅舅今日不当值吗?去做什么?”
  “小丫头还管起舅舅来了。”林子毅笑道,却也没瞒着她,“县里发生了一桩案子,我总觉得真相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新线索指向邻县,我便趁今日过去探查一番。”
  “既然所为公事,舅舅为何不用县衙的马匹呢?”
  她今年不过十三的年纪,身量还未张开,面容稚气纯真,如此一本正经地问话,林子毅只觉得可爱,也耐着性子回答:“正是因为县令草草结了案,下令不许我们再查,我只有自己私下追查。”
  舅舅在她记忆里,好像一直是这样正直的人,所以她才会对那话本子里说舅舅被人以“徇私枉法、贪赃包庇、罔顾百姓、草菅人命”的罪名打入大牢,如此愤慨。
  她绝不信舅舅会做出这样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万一,舅舅正是因为太过刚直得罪了县太爷呢?
  她越想越有可能,喊住他:“舅舅,我记得办案取证,都要走县衙的流程,你这样自行查证,是否于法不合?何况外祖父就在县令手下办事,你这样拂了他的面子,岂不是让外祖父为难?于理于法,舅舅都不该这样做。”
  若是旁人对林子毅说这番话,哪怕是他亲爹,他都早已大怒,但他不敢在阿妧面前发脾气,怕吓着她,谆谆教导:“小阿妧,你还小,寻常百姓本就弱势,若是为官者不能还他们一个公道,他们可怎么办?县令昏庸,难道就让案子将错就错了么?”
  阿妧听着,眼眶忍不住红了。
  梦里不正是这样,为官不仁,她上告无门,苦苦伸冤等不来任何回应。
  这样要为百姓主持公道的舅舅,却没有人能站出来给他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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