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直接摊牌与陆沉风光明正大的谈条件做交易,可仅想了下,便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陆沉风此人,出了名的狠绝,为人阴险狡诈,做事毫不留余地,不讲任何道义,过河拆桥的事没少做,别说朝中文武百官痛恨他,就连江湖草寇谈起他也是唾弃不已。
与他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况且她在心机城府方面,完全不是陆沉风的对手,哪里敢与他正面交锋。
好在接任务前,她便了解过陆沉风的习性,此人贪财却不好色,然好奇心重,甚至因为好奇差点丧命。
她假装失忆把陆沉风认作夫君并抛出月门抓人一事,为的就是引起他的好奇,她知道陆沉风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但因为好奇多疑,仍会把她留下,不会立即要她的命。也是知道他不好色,她才敢这样做,若是遇上一个好色之徒,她断不敢如此。
万幸,她赌成功了。
只要能走出诏狱,她就有把握活下来。
“夫君。”姜音回神,伸出葱白纤细的手,两指揪着陆沉风袖袍,一双春水含情的眼眸看住他,“夫君,我身上有伤,今夜恐无法伺候夫君。”
陆沉风拉过她的手,把她往房里带:“无妨,我来就行,无需夫人出力。”
言语可谓十分露骨。
“嗯。”姜音咬了咬唇,一脸娇羞地低下头。
她知道陆沉风是故意的,这狗东西是在试探她能承受的底线。
烛台点亮,陆沉风反手关上房门,回身看向姜音,嘴角轻提一下,一双乌沉沉的眸子在灯火里闪着幽光,好似暗夜里的狼。
姜音被他看得心口狠狠一跳,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危险。
不是说这男人不好色吗?然而这眼神……她感觉自己能被他活吞了。
“夫人可是怕了?”
陆沉风步步逼近,姜音不自主地往后退去,直到背抵着墙,退无可退。
“我不怕。”姜音镇定下来,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他,小脸贴在他胸膛上,“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男人,我的天,在夫君身边我只会感到安心,怎会怕呢。”
“哦,是吗?”陆沉风低头看着她,薄唇贴近她耳畔,说话间热气喷出。
脖子上一片酥.痒,姜音忍着痒意,两手抓紧他肌肉紧实的腰,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软软地应道:“嗯。”
陆沉风掰开她的手,将她从怀里拉开,凉凉地笑道:“天不早了,夫人歇息吧。”
他转身便要走。
姜音急忙拉住他手:“夫君要去哪儿?”
陆沉风转头看她,剑眉轻挑:“你说呢。”
“夫君不与我一起睡吗?”姜音粉面含春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亮若星辰。
陆沉风眯眸看着她,舌尖抵腮,似笑非笑道:“我怕忍不住弄伤了夫人。”
他刻意咬重“弄”字,说罢,便开门走了出去。
目送着陆沉风的身影在暗夜里消失,姜音敛了笑,一脸冷漠地关上门。
她盘腿坐去床上,解开衣衫看了眼胸前的伤,不深,但也不轻。陆沉风分寸把握得很好,倘若再深入两寸,她真就没命了。
姜音深知逃不出去,从进入锦衣卫衙门就没想过逃,至少不是现在,起码要把伤养好后。
她知道陆沉风目前还不会杀她,并不担心安危,只恐月门不会轻易放过她。
出了卧房,陆沉风冷着脸走去桂花树下。
裴炀和苗武,两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陆沉风吩咐道:“安排二十个暗卫看守住我那间卧房。”
苗武恭敬地应道:“是。”
陆沉风又道:“增派城中布防。”
苗武道:“是。”
吩咐完,陆沉风见两人仍然站着不走,眉头轻皱:“还有何事?”
裴炀轻咳了声,偏过头去。
苗武性子直爽,憋不住话,问道:“大人,您为何要把那刺客带回来,这样岂不是很危险?那可是月门的一等杀手,下午才带着人来刺过杀您。”
陆沉风看了眼裴炀。
裴炀会意,笑着道:“我猜大人是将计就计。”
苗武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陆沉风道:“那小刺客怕我对她用刑,便故意装失忆将我认作夫君,还编造了一出情深意长的动人故事,为的是引起我的好奇。她认为我会因为好奇把她留在身边,那我便顺了她的意。”他勾了下唇,满眼讽意,食指一弹前襟,“跟本官玩心眼,呵,且看鹿死谁手。”
苗武嘿嘿笑道:“看来那小刺客对大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裴炀看他一眼,握拳抵唇咳了声:“咳咳……”
苗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食指挠了挠人中,眼神东瞟西瞟。
陆沉风倒没生气,冷笑了声:“那小刺客受了重伤,暂时逃不出去,但也不可掉以轻心,给我看紧了。”
苗武抱拳应道:“是大人。”
陆沉风又道:“小刺客在月门中地位不低,定会有人来救她,这几日你们都警醒点,来一个抓一个!”
苗武:“是。”
翌日,天刚蒙蒙亮,陆沉风便起床到院中打拳,打了近半个时辰的拳,各种拳法混杂着打,拳声猎猎,连凛冽的秋风都退避三舍,不敢争锋。
他满身大汗,浑身粘腻腻的哪都不舒服,抬手随意一扯,襟口敞开,脸上的汗顺着脖子往下流,一路蜿蜒滑进锁骨,在锁骨窝聚成一小滩水,秋光下,水渍闪动耀眼。
刚收了刀,他正要回房,一转身,隔壁房门打开。
姜音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眼睛眯成月牙状,头发散在身后,衣裳松松垮垮,像只收了尖锐爪子的猫儿,慵懒颓唐,让人忍不住想按进怀里揉。
秋日早晨,雾很重,风也很凉。
陆沉风拎着绣春刀站在浓雾下,脸上像泼了水,肉眼可见的热气从他身上蒸腾而出,他下颌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充斥着蓬勃迸发的张力。
两人视线相对,彼此都愣了下。
姜音斜倚着廊柱,朝他挑眉一笑。
陆沉风喉头发紧,喉结情不自禁地上下滚动,他急忙错开眼,不敢再与姜音对视。
姜音看着眼前锋利疏狂的男人,好心情地笑道:“夫君好精神啊,可用过饭了?”
陆沉风长睫一掀,唇角提了下:“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姜音莲步轻移走到陆沉风跟前,垂眸低语:“夜里凉,没有夫君在身边,睡得不太好。”
陆沉风低下头,在她耳边哑声开口:“那今夜我陪你。”
姜音抬眸,红着脸点头:“多谢夫君疼爱。”她拉住陆沉风的一根手指,“我去为夫君做饭。”
陆沉风伸手揽住她:“粗笨之事,何需夫人亲自动手?”他揽着姜音往房里走去,“我的女人,自当享受清闲。”
姜音知道陆沉风不会让她去做饭,是怕她在饭食里下毒。但她既然要演陆沉风的“寒窑”夫人,却不能提都不提做饭之事,作秀嘛,当然要逼真点。
“既如此,那饭后我把房里的被褥拆卸洗了。”她眼神温柔地看着陆沉风,抿嘴一笑,“想来夫君平日里定是太忙,被褥已不知多久没换洗过,家里到底还是得有个女人。”
陆沉风脸色微沉:“不用。”
姜音两手拢在身前,抿着嘴,眼中隐隐含泪。
她低下头,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夫君莫不是厌弃我了?也是,夫君如今官居高位,而我一介乡野村妇,如何配得上夫君,倒不如一纸休书把我休了,呜呜呜……”
哭得情真意切悲痛欲绝。
从始至终她没提陆沉风的官职,只说是“高官”。
呜呜呜呜……姜音扑到床上哭得身子轻颤,半晌,她没听到脚步声,停了停,在听到陆沉风往床边走来时,才又继续哭了起来。
陆沉风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拉住她的手:“夫人从前为了给我挣赶考的盘产,已洗过太多的衣裳,我如何再舍得让夫人操劳,只恨不得把夫人放在心尖上呵护。”
姜音还在哭,一声长一声短的呜咽着……
这狗男人竟然比她还能演?
“呜呜呜……夫君。”姜音扭身扑进陆沉风怀中,双手抱住他脖子,“夫君……”
陆沉风迅速把她两只手从脖子上扒拉开,笑着把她放平,让她躺在自己腿上,垂眸看着她。
如此一来,被动的就是姜音。
“夫人如此娇美,为夫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说为夫该拿你如何是好?”他拖长尾音,唇边噙着笑,然而那笑却不达眼底。
姜音正要回应,门外苗武来报:“大人,昨日在京郊南山逃跑的那几个刺客,已经全部被抓,唯有领头的女刺客逃脱了。”
姜音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显分毫。
陆沉风看了眼姜音,又看向门外,阴恻恻地笑道:“全部关入诏狱,务必从他们口中套出幕后主使者,哪个嘴硬,就给我割去舌头剥去一身皮子!正好本官书房缺了两盏人皮灯。”
姜音听罢眼神惊惧,眼珠直转,躺在陆沉风腿上瑟瑟发抖。
“夫君,好……好可怕啊。”她揪紧陆沉风的腰带,脸色苍白如纸。
陆沉风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夫人莫怕,为夫这么做只是为了替夫人出气,谁让月门的人找死,动谁不好,竟敢动我的夫人。夫人放心,我定会为夫人讨回公道,将月门之人全部屠杀。尤其是那领头的刺客,为夫抓到她后,定会将她剥皮抽筋,为夫人解恨。”
“啊!”姜音“啊”的叫了声,头一歪,适时地晕了过去。
她闭着眼心口狂跳,别人她都不担心,只盼着云欢千万别落入陆沉风手里。一面又想,云欢聪慧机敏,应该不会轻易被锦衣卫抓住。
入京三天,她带人在南山埋伏了三天。昨天下午终于等到陆沉风带人出城,结果她带出来的三十多个人手,折去了大半,她甚至差点死在陆沉风的绣春刀下。
紧要关头,若非她抱着陆沉风跳崖,只怕她们所有人都会被抓入诏狱。
锦衣卫诏狱,那可是炼狱般的地方,无人不惧。
来之前她就知道锦衣卫高手如云,陆沉风更是身手不凡,真正交手后,却没料到陆沉风的身手会如此之高,她和云欢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打过他。
此番她虽然从诏狱出来了,但她一颗心仍是紧悬着的,什么时候再进去还是未知数,眼下她也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陆沉风看着她微微轻颤的眼皮,勾了下唇,把她放平在床上,还伸出一指在她眉心抚了下,随即冷声吩咐道:“照顾好夫人。”
门外锦衣卫领命:“是大人。”
第003章
在陆沉风走后没多久,姜音便“醒”了过来,弱柳扶风地从房里走出去,抬眼便看到如门神般杵在外面的苗武。
她抿唇朝苗武笑了笑,轻声问:“你们大人呢?”
苗武看着姜音,神色有些冷,她对姜音是没任何好感的,一个才刺杀过他们的杀手,他能有什么好感,连虚伪的笑都笑不出。
数日前,圣上下旨让锦衣卫秘密追查香积寺佛宝失踪一案,陆大人带着他们不眠不休地彻查,刚查出点线索,结果却在昨日下午出城时遇上了刺杀。
那场刺杀主要是针对陆大人的,若非陆大人本身武功高,再加之锦衣卫的人也都不是吃素的,只怕他们已经全部交代在南山下了。
想到此,苗武看向姜音的眼神越发冷淡。
“大人有事出去了。”
姜音并未生气,仍旧朝他笑了笑,柔声问道:“请问厨房在哪儿,如何走?”
昨晚她就没吃饭,陆沉风那狗东西把她带回衙门并没给她饭吃。
苗武再不高兴,没忘记陆沉风临走前交代的事,亲自领着姜音在衙门内转了一圈,并把她带去了厨房。
吃过饭后,姜音回房将被套、枕头套包括引枕套子等全部拆了下来,又把被褥抱到后院晾晒。
陆沉风回到衙门后径直走回独居小院,他推开房门,没看到人,转身出屋问一旁值守的锦衣卫。
“夫人呢?”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怎就问得如此熟练。
“回大人,夫人在后院洗衣裳。”
“洗衣裳?”陆沉风听得眼皮一抽,声调都拔高了几度。
他沉着脸,快步朝后院走去。
姜音坐在矮凳上,身前放着一个大木盆,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白藕般的手臂。她骨架纤细,看着娇小玲珑,实则并不干瘦,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含糊。
听到脚步声,她翘了下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急忙把压在下面的亵裤拽出来,这是陆沉风今晨才脱下来的。
她抬起胳膊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然后两手捏着亵裤搓洗。
陆沉风穿廊绕亭,疾步来到后院,入眼便看到姜音坐在木盆前为他搓洗亵裤的一幕。
艳艳秋光下,她白嫩的手臂微微晃动着,如烈火灼眼。
风吹过,拂起她柔软的长发,那发丝像是在他心口扫了一下,令他为之一颤。
“你在干什么?”陆沉风长腿迈开,三两步走到姜音跟前,眼眸沉沉地看着她,“谁让你动我衣物的?”
姜音抬起头,白嫩的小脸在阳光下如玉般莹润光亮,眼神清澈无辜。
“我……”她嗫嚅着唇,声音细软委屈,“我为夫君洗衣裳,难道错了吗?”
陆沉风深吸口气,两指捏了捏鼻梁:“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你回房歇着去。”
“可我想为夫君做点事。”姜音看着他,一双杏眸里浓浓的爱意,“从前在村里,夫君的衣物皆是我在洗。如今夫君虽然做了官,但是这些贴身衣物,如何能让别人去洗。”
说着话,她两手继续搓洗那半新不旧的棉麻亵裤。
“况且,我也不愿让别人触碰夫君的贴身衣物。”她脸颊酡红,声音绵软,似羞似嗔。
陆沉风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喉结滚了滚。
“放下,别洗了。”他突然后悔自己“将计就计”的计划了,受折磨的反倒是他自己。
姜音并不听他的,低着头继续洗,甚至还哼起了南越小调。
她坐在矮凳上弓着身,长发盘至脑后,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秋光照在身上,仿佛为她镀了一层金,白嫩的后颈被晒得染上了粉晕。
陆沉风站在姜音身侧,看着她玲珑的身段,以及那一段粉白……忽地喉头发紧,他眯了眯眸子,弯身握住那嫩藕般的手臂,将她拉起来。
“别洗了。”
声音沉澈清冷,仿佛半点不受影响,然而仔细听,却能听出他沉冷的声音微微有一丝哑。
姜音恭顺地站着,显出一幅柔弱蒲柳的姿态。
她紧抿着唇,乌黑的杏眼水光潋滟,欲哭不哭,极为惹人怜爱。
倘若不知情,还真会被她的表象给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