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现在,留给这位皇帝的时间也不多了。
皇帝以为墟空服软了,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浅蓝色长裙的少女拎着裙摆从御花园的小径小跑出来,气喘吁吁跑到到皇帝面前站住,脸蛋红扑扑,甜甜喊了声:“父皇。”
“公主,您慢些……”皇帝还未开口,小径里又跟着跑出来几名宫女。
宫女见到皇帝与国师都在,吓得瑟瑟发抖,全部跪了下来。
皇帝见到了心爱的女儿,并未多看那些宫女一眼,而是替娇俏的女儿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似责备又似宠溺道:“多大的人了,你老师还在看着呢,也不知道沉稳点。”
公主这时才好像见到了墟空一般,对着他行了礼:“长宁见过老师。”
墟空双手合十:“公主有礼了。”
长宁行完礼,又将注意力转到皇帝身上,晃着他胳膊道:“父皇,您最近是不是都没去母后那里,母后最近心情不好,您今天去看看她吧。”
旁听的宫女们都把头深深埋下,这宫里哪有什么秘密,皇帝最近与皇后起了些争执,半个多月都没去皇后宫里了,她们这位公主也不怕惹怒皇帝。
皇帝听到长宁公主的话,表情不由有些复杂,半晌才叹息道:“你啊,就是太会为别人着想。”
他与皇后争执,起因还是长宁,皇后不满他宠溺长宁,可恨长宁只以为皇后真心对她,却不知她满心尊重的母后背地里是什么模样。
皇帝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父皇这就去看看她,你代父皇送送你老师。”
他本想与国师说说圣主之事,女儿突然过来,也不好再说下去,只能先把人送走,改日再说了。
“是,父皇。”长宁公主听话地点头。
等皇帝带着护卫与贴身太监走远了,长宁公主手一摆,在地上跪了一串的宫女立即走远了。
长宁这才凑到墟空身边,小手还捏住他袈裟的一角,小声问:“老师,我刚才表现怎么样?你说父皇一会儿要是见到了母后在宫里一边骂我一边砸东西,会不会更生气?”
此时,她满脸狡黠,哪还有方才温柔善良的小公主模样。
墟空扫她一眼:“皇后最近又招惹你了?”
“没有。”长宁哼哼,“她派人给颜妃下药,被我发现了。”
皇后多年无子,对宫中妃嫔越发狠毒,如今宫里长成了的皇嗣,只有她一个,偏偏皇帝对此从不多说什么,长宁心里再不满皇后,也只能用些小手段。
墟空没有评价皇后作为,只是提醒道:“不要与皇后起争执。”
“知道了,我才不会和她争执呢,我顶多告个黑状。”她一个公主,哪敢对皇后怎么样,所以她不是把父皇骗过去了么。
说完,长宁眼珠一转,突然凑到墟空身前,对方只好停下脚步:“老师,听说你府上来了两名客人,我也想住到你府上。”
“不行。”墟空不看她,回答的却十分干脆。
长宁瘪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真的不行吗,我一定非常听话。”
墟空任由她绕着自己团团转,语气淡然:“为师说过,宫里对你来说最安全。”
“可是我觉得老师那里最安全。”长宁眼巴巴看他,“我保证一定乖乖的。”她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之后觉得自己的誓言可能不太好遵守,于是收起一根手指,表示这个誓言不算数。
墟空突然想起三年前,他被小姑娘同样的话骗了过去,留她在府中一夜。
结果半夜小姑娘闯入他房中,见他在床上打坐,还妄图去扒他的袈裟。
自那之后,他数次想要掰正她,可惜至今毫无起色,且随着她年岁越大就越歪。
墟空斜睨她一眼,难得露出几分情绪:“别做梦了,出家人不近女色,女徒弟更不可能。”
长宁公主做了个鬼脸,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又没人规定公主不能看上自己师父,况且自己师父还是个好看的和尚,不但长得好,脾气好,连光头都比别的和尚要圆润。
好看,想嫁!
可惜,今天又是告白失败的一天。
告白失败的长宁公主转身跑走了,决定去皇后宫外守着,等父皇出来了,再添油加醋一波。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看到讨厌的人倒霉才能让她开心。
墟空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跑走,笑着摇摇头。
第37章
墟空平安无事离开皇城, 让原本着急等着看他被皇帝厌弃的人十分失望。
韩府内,韩术的大哥韩方收到消息时,气得砸碎了满屋子的瓷器摆件。
墟空那个虚伪阴狠的和尚, 害死他二弟,竟然这么简单就被放过了,皇帝也是个昏庸无能之辈!他早就与弟弟说过,这天下本该属于圣教!就连皇权, 也该在圣教的监督之下。
他剧烈喘息几声,气也撒够了, 转头看向停在院子里的棺材。他出声喊来几个得用的下人,让他们抬着棺材去后院。
韩术与韩方兄弟二人并未成亲, 家中人口简单, 韩府宅院很深, 后院常年不住人, 连伺候的下人平日也不必过去打扫。
直到一个月前, 韩方才开了后院,因为有贵客住进了韩家。
京中恐怕没人想到,此时本该在南疆的圣主已经提前来了上京, 非但如此, 甚至连圣物也一并被带了过来。
韩家上下, 全都是圣教忠实的信徒,只不过兄弟二人对于裴氏皇族有不同的看法, 韩术沉迷权势,更想要保留皇权,而韩方更想要强大力量, 愿意为圣教铲平一切阻碍。
如今,弟弟死了, 韩方心中如何能平。
但是他相信,圣主会帮助他,复活他的弟弟。
韩来到圣主居所外,打发了下人后,便默默跪在棺材旁。
片刻不到,门便打开了。两名容貌一模一样的圣徒从里面走出来,对韩道:“圣主请韩大爷进去。”
韩方赶忙起身,急切地向前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棺材。
那两名圣徒上前,将棺材里已经开始腐烂的韩术的尸体架了起来。韩方眼中当即闪过狂喜,知道今日所求,圣主很可能会答应。
大门关上,屋内隐隐有水声流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伴随着不知何种花香,汇聚在一起,让人闻到通体舒畅。
韩方沉迷于这种味道,甚至停下来深深吸了几口气。
他掀起珠帘,内室景象映入眼底。
屋子里被圣主以伟力改造过,原本精心布置的摆设都已经不在,屋子正中央,多出了一个方正的水池,水池四角有四头狰狞的青铜凶兽。
此时青铜凶兽大张着嘴,里面滴滴答答落下血水,汇聚在水池中。
一名身材消瘦,剃光头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盘膝坐在水池中。从后面,只能看见他后脑上刺了一条黑龙,龙头朝下,狰狞可怖。
在他身前,摆放着一具水晶棺。
棺中躺着一人,身穿暗红色礼服,容貌俊美,只窥见他的侧脸,都能够想象出他活着时候风光的模样。而此时他面上惨白毫无血色,闭着双眼,双眉斜飞入鬓,若非胸口毫无起伏,会以为他只是在沉睡。
圣教中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知道,这具尸体,就是圣教真正的圣物。见过他的人,都称他为圣尸。
圣尸是圣主在一处风水宝地中寻到的,不仅带着磅礴的力量,能够让圣徒一夜之间获得惊人的实力,还不朽不腐,无法被任何人或者法器破坏。
只要能够得到圣主的首肯,他弟弟定然能活过来!
韩方跪在池边,眼中闪着狂热,恭敬道:“圣徒韩方,拜见圣主。”
圣主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息,他站起身,转了过来。
圣主拥有一张很普通的脸,若非此时他站在血池中,恐怕很难有人相信,他才是圣教的领导者,这百来年间,圣教的发展与他息息相关。
他走出血池,两名圣徒立即上前替他更换了洁净的内衫,他垂眼看着韩方,声音和缓:“起来吧。”
韩方从地上爬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之人。
圣主的目光扫过韩术的尸体,淡淡道:“我圣教,凡有所求必要付出,你可想好了?”
“韩方愿意为圣教奉献一切!”
“也罢,本座这里恰好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你弟弟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愿为圣主分忧。”
韩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而圣主也吩咐人讲韩术的尸体置于水晶棺下放的血池中。
见弟弟的尸身被安置妥当,韩方领了任务,匆匆离开后院。
他离开后,圣主凌空踏在血池上方,居高临下看着水晶棺中仿若沉睡的男人,眼神近乎着迷。
“多么庞大的力量啊,你生前,究竟是什么人呢?”
屋子里,只有滴滴答答的血液低落血池发出的水声,没有人会回答。
圣主看着这具尸体,陷入沉思。
一百多年前,他被墟空追杀,来到这个界只是巧合,本想短暂休息片刻便离开,谁知这么巧,他发现了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魔气,修士无法直接吸收,如果强行这么做,最后只会将自己炸得粉碎。
但是普通人吸收魔气却不会死,这种魔气通过凡人身体的过滤之后,就会变成可以吸收的力量。
多年来,他拼命发展教众,甚至不惜为他们展示圣尸的强大,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人越多,他就越强大。
可能是尸体散发的魔气阻隔了墟空的搜查,直到十几年前,他才找了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
他在这个界里,发展了海量了信徒,他们都是普通人。
他现在依然不是墟空的对手,但墟空,不敢对他出手。他的身前,挡着无数人的命。
自诩慈悲的墟空,从来不会伤害普通人的性命。就连在他看来,毫无必要去拯救的皇室,对方也愿意横插一脚。
千岁古佛钦点的佛子,竟然在凡间收了名女学生,只是为了延续皇室血脉?
圣主知道,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很好奇,当墟空在意的百姓与他的学生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会怎么选?
就当是他与墟空见面之前为他准备的小礼物吧。
……
长宁偷偷溜出了宫。
昨日她父皇与皇后大吵一架,皇后被软禁了。
长宁决定将好消息分享给自己的老师听,所以她带着几名护卫出了宫。
去老师家里拜访,似乎应该先准备些礼物?
她站在上京城中最热闹的长安大街,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要给老师买点什么见面礼。
听说有一家卤牛肉很好吃,但是老师不吃荤,所以她买了一斤,打算给自己加餐。
萃玉楼卖的几种头面款式都很新颖,每一种都想要,所以一起打包了。
老师并没有头发佩戴漂亮的头面,这些也要自己留下。
方氏绸缎庄新出了一种金丝染,大红的布料上金线时隐时现,漂亮极了。长宁将所有的金丝染布都包圆了,但老师从来不穿红色,他只穿白色袈裟,所以她的新裙子有了。
从街头到街尾,护卫手上抱了一堆东西,没有一种是属于送给国师的见面礼。
“公主,要不买些笔墨之类,国师或许会用到?”跟在她身旁的宫女小声提醒。
刚刚购物结束,长宁心情愉悦,笑眯眯道:“不需要,我是老师唯一的学生,他见到我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宫女顿时一言难尽,所以您根本只是用国师当借口,为自己买东西吗?
虽然长宁外出时候特地换了低调些的裙衫,但走在外面,尤其身后还跟着几名高大的护卫,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来历不凡。
但凡有些眼色的,在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绕着走了,生怕碰到了,惹麻烦。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有眼色。
她还在和丫鬟说话的时候,突然一对夫妇从街角冲了出来,朝着长宁撞了过去。
跟在身后的护卫瞬间出现在长宁身前,一脚将人踢了出去。
被踢中的是夫妻二人中的男人,那男人被一脚踢中后直接吐了一口血,然后头一歪,没气了。
见有人死了,尖叫声此起彼伏,许多来往百姓将他们围了起来,对着长宁等人指指点点。
那名妻子也不说话,只跪坐在地上,抱着她男人嚎啕大哭。
长宁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她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周围的声音十分嘈杂,她还听见有人指责她当街行凶。
还有人在说那对夫妻可怜的。
可是,刚才那对夫妻明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却没有人提一句。
甚至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怀疑,错的是不是自己?她的护卫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公主,那对夫妻不对劲,我们需要先确认人是否是被踢死的。”刚刚踢人的护卫,在长宁耳边小声说。
长宁点了点头,可是她才刚上前,立即有人将她挡了下来,还指着她骂道:“你都已经把人害死了,还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