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月一怔:“帝尊为什么这么问?”
她只是有感而发,若说怀念,当然是有的,没有经历过,哪里来的感慨。
曾经也有人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哄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挡在她面前,遇事会手把手的教她,直至把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学会了对方处理事情的手段,学会了在陷入绝望的时候,也绝对不要丢失理智,甚至学会了怎么样更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那个男人,有没有后悔过?自己从他身上学到的一切,最终都用在了他身上。如果她还像嫁人前那么天真烂漫,大概也就不会有后面许多事了。
“好奇。”玄苍的声音拉回了走神的宿月。
宿月看着他垂眼的样子,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他和自己前夫似乎更像了一些,但想到眼前人的身份,赶紧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脑,讪讪道:“我以为您对这种俗事不感兴趣。”
“这要分人。”他对她的想法很感兴趣。
宿月觉得,玄苍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她微微侧头,避开他的目光,含糊的转移话题:“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别的意思。帝尊,这位墟空大师应该不是普通佛修吧?”
他给人的感觉,和普通的修士不太一样。
玄苍也不逼她,顺着她的话题回答道,“他是佛界的佛子,以前与千岁古佛来过仙界。”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很有天赋。”
能得仙帝一句称赞,可见这位墟空和尚,确实十分了得。
宿月也终于明白,为何只见了一面,帝尊就跟着对方走了,竟然是之前见过的。
墟空既然来自佛界,他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小千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和他有关。
他留在这里成为国师,应该也是为了解决麻烦。如果事情解决了,可能就会离开。
若是他离开了,那位公主会怎么样呢?
成为一段记忆?或许连记忆都被抹去。
“那位公主很喜欢他。”明明没有发生的事,只是想一想,还是会忍不住替对方难过。
喜欢这种感情,从眼神就能够看出来。
年少时候喜欢的人,眼里心里就都是他,恨不能整日绕在他身边,长宁公主的眼睛里,都是墟空。
墟空大概并不讨厌这种感情,所以才会纵容着对方吧。
玄苍对于别人的事并不感兴趣,只是顺着她的话说:“就算墟空愿意放弃佛子的身份,他们在一起也不会长久。”
况且,曾经的若叶,如今的长宁公主,很快就会回到仙界,她和墟空,只有短暂的一段师徒缘分,更别提感情。
宿月插手了对方的人生,甚至已经开始牵扯到对方的因果,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带宿月来,就是想斩断这份因果。
虽然孽力开始反噬凤族,但若叶身上的劫力并未完全散去,她的人生,注定不会平顺。
“为什么?因为身份吗?”
宿月心想,长宁公主在帝尊眼里,大概只是蝼蚁,而墟空算是他赞赏的后辈,所以才觉得他们不合适吗?
玄苍皱了下眉,确实与身份有关,不过不是宿月想的那一种。他没有解释,由着她误会。
宿月没有非要他回答,每个人对感情的看法都不尽相同,没必要追根究底。
但她还是好奇地多问了一句:“帝尊您喜欢过什么人吗?”
玄苍愣了愣,迟疑了一瞬,看向她:“大概……我在凡间的妻子?”
他的语气不太确定,凡间的记忆太短了,区区几百年,相比于他的整个人生,只能说沧海一粟。
他对每一次轮回都了若指掌,但是经历过的所有事都无法感同身受。
只有宿月是不同的。
当宿月出现在他面前后,那些被弱化的情绪,慢慢变得深刻起来,她的样子,也逐渐清晰,甚至连他在凡间的情感,也一并传递了过来。
欢喜和怨恨都有。
第40章
宿月没想到他会回答, 并且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一时间,不知是该先震惊一番帝尊有喜欢的对象,还是该堵住自己耳朵, 以防知道的太多被灭口。
可能是玄苍的态度过于温和,以至于她有些得寸进尺。震惊过后,还是没能按捺住她蠢蠢欲动的心思:“既然您喜欢她,没有想过和她在一起吗?”
对仙帝来说, 想要一个凡人跳出生死,也不过动动手的事, 并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可帝尊身边,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没有。”
宿月有些说不清的失望:“为什么?因为您的身份吗?”
玄苍迎向她满是好奇的目光:“一世之情, 在那一世终了, 就结束了。”
“……不会觉得遗憾吗?”宿月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不能了解帝尊的心思, 感情也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吗?
玄苍回想了一下那一世结束的过程, 倒是没什么遗憾。死亡并非多么新奇的体验, 只是这一次死的有些出乎意料。
从最开始的不悦,到后来,已经不会放在心上。
凡间的生死, 曾经放不下的恩怨情仇, 于他而言, 没有那么深刻。如果宿月没有出现,那一世只会变成他记忆的一小部分而已。
“就算我出现在她面前, 她可能也不愿意见到现在的我。”玄苍的话意味深长,但是宿月并没有听懂。
“会吗?”她只是诧异地反问。
“如果是你,你愿意吗?”玄苍问她。
“我?”宿月惊讶, 她想了想,知道自己曾经的爱人是仙帝, 还会再续前缘吗?
她没有过这种惊心动魄的经历,但是带入到自己身上的话,不会。死掉的前夫变成仙帝这种事,只是想一想就很惊悚。
虽然帝尊口中说着有喜欢的人,可他的想法,和他们这些普通的仙人是不一样的。
他高高在上,他对人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凡间用海枯石烂来形容爱情,眼前的人见证过多少次海枯石烂?他甚至经历过纪元更迭!
爱情,从来不会是他最在意的部分,可能只算得上是调剂。太过弱势的女人,同他在一起,只会被压制到失去自我。而几乎所有女子和他在一起,都是弱势的。
当喜欢消失了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
“帝尊几乎符合了小仙所有的择婿标准,我想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宿月说话还是很讲究策略的,她可不想惹恼对方。
况且她说的是真话,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他站在三界六道的巅峰,爱慕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实在太正常了。
“但是?”玄苍替她说了转折词。
宿月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小仙赞同您之前的看法,如果想要长久的与您在一起,还是需要身份地位相匹配才好。”
“匹配?”玄苍似笑非笑,“你不但拒绝了我,还给我推荐了南溟?”
宿月快速眨了眨眼,她可怎么都没说!还有,什么叫拒绝他,这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她还是清白的。
不过,这个主意其实挺不错的。
虽然南溟仙帝因为喜欢帝尊故意针对她这一点,让她至今都没想明白原因,但两人如果真的在一起,至少外在足够般配。
有二十多位男妃的南溟仙帝,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是很懂得情爱的。而眼前的男人,大概不懂。他所谓的喜欢,到底有多少,宿月还是持保留意见。
所以,他们正好可以互补。
“呃……南溟仙帝很好啊。”宿月发自内心的这么觉得。
“不久你还觉得,感情超过身份与地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轮到我,却要退而求其次,我不配得到最好的吗?”
“可是,南溟仙帝与您感情不是很好嘛?”
玄苍几乎要被气笑,可他好像又没有生气的理由。
最后也只能说道:“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宿月嘴角一撇,骗人!
大概除了青衍和帝尊本人,整个仙界都觉得两位仙帝关系暧昧,这种事又不可能是南溟仙帝亲口与别人说的,当然是因为某些事情,让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了。
或许帝尊对南溟仙帝算不上多喜欢,至少也是特别的。
看出了宿月的不以为然,玄苍难得又补充了一句:“南溟对我的执着,并非源自于情爱。”
宿月眼睛亮了亮,敢情帝尊也知道仙界的那些传言,只是他的看法与所有人都不同。
至于他的话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她也没那个资格去验证。
两人聊天的话题越扯越远,由于听到帝尊本人的八卦过于震撼,以至于宿月刚才心里那点遗憾都被冲淡了。
回到墟空的府邸,他并不在府上,听府中管家说,国师去了宫里。
这一次,墟空送长宁公主回宫,皇帝终于有了闲暇,让太监传了口讯,将他叫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皇帝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国师觉得,圣教教主修为如何?”
“修为很高。”
“与你相比呢?”皇帝饶有兴致地问。
墟空依然平静地回答:“单论修为,不相上下。”
小千世界有修为上限,他和墟净的修为远超过这里的上限,如今都被限制住了。不过墟净得到了所谓的圣尸,并且入魔后行事手段越发残忍,真正交手,墟空占不到便宜。
“国师认为,这次和谈,圣教有没有可能成为国教?”
墟空目光微沉,看着面前面色有些潮红的帝王,能问出这种问题,本就是一种趋向。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这天下是属于陛下的,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只要无愧于百姓便可。”
皇帝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虽然墟空的过分清高,甚至不愿意教他修道这一点,让他一度很想要除去这个人,但不得不说,墟空也是有优点的。
他很有分寸,从来不会仗着身份,对皇权指手画脚。这也是皇帝能容忍他到现在,甚至让女儿接触他的原因。
“朕知道了,国师回去休息吧。”
“贫僧告退。”墟空朝皇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走出去的时候,恰好见到一名宫装美妇带着两名宫女款款走来。这妇人年岁不大,容貌格外妖娆,正是不久之前才与皇帝大吵一架,被软禁的皇后。
两人恰好走到对面,皇后先停下脚步,朝着墟空微微一笑,声音腻人:“听闻国师今日救了长宁,多亏了你。”
“贫僧分内之事。”墟空微垂着眼,不去看皇后。
“国师过谦了,接下来与圣教和谈,还要仰仗国师呢。”皇后掩唇轻笑,从他身边走过,带来一阵香风。
墟空回过头时,皇后已经进入了御书房。
这位皇后,始终给他一种不安稳的感觉,但几次探查都没有任何异状,长宁与她多有摩擦,却从未真正遭遇过生死危机,她看起来,只是个有心机的普通人,真的是这样吗?
还有她刚才的话,饱含深意。
回府的一路上,墟空都在思考这一次和谈。
这应该算得上是他与师兄墟净第一次在小千世界里见面,两人几次隔空交手,他并未吃亏,却死了不少百姓。
墟净打算用什么来钳制他,他也心知肚明,只是现在也没想到更好的应对方法。
若是不顾人命,他必然能赢墟净,可这个小千世界也就毁了,连带着,他也要背负许多罪孽,不到万不得已,墟空不会做这种选择。
幸好玄苍仙帝也来到这个界,若是能打动对方,他想要对付墟净或许就容易得多。
回到府上后,墟空还未来得及去拜访玄苍仙帝,便听管家说,府上的贵客请他回来之后过去一趟。
这种理所当然要求主人过去见见的,必然不是那位名为宿月的女施主。
墟空也没什么不满,打发了管家后,自己去了玄苍仙帝的住处。
墟空过去的时候,玄苍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可能是他此刻心情不好,手中的花剪将花苞一个一个剪掉,滚落了一地。
墟空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花苞,并没有上前,而是在院门口朝他行礼:“帝尊。”
玄苍看了他一眼:“和我说说,蔓延整个界的魔气,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