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喜事——苏他【完结】
时间:2023-11-11 14:33:40

  “我买了点虫草,还让我妈给我寄了条人参。我没提前告诉你,我想着我说了你肯定不让我去,就自己打听着过去了,这才知道,叔叔早不在了。”
  邹琳不收拾衣服了,拿起地上一瓶开盖好些天的葡萄酒,也不管瓶口沾着的头发,对瓶喝了一大口,玫红色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流到下巴,流到她奶白色的衣裳上,晕了一大块。
  徐识接着说:“我顺便还知道了一个秘密,真正的邹琳早死了。”
  邹琳笑了声:“然后呢?”
  徐识说然后:“邹臣霞警官第二次结婚的时候,邹琳不愿意,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了。叔叔很难过,就买了一个孩子。当年圭县很乱,拐卖、贩卖猖獗,很多孩子都是被拐卖来的。这些事咱们队里都有案底。
  “当年叔叔是买了一个男孩子,养了没两年被家里人找回去了,那时候他就不准备要个孩子了。
  “又过了两年,有个十来岁的女孩儿晕在了门口,脏兮兮的,瘦瘦巴巴一小点,叔叔问过才知道也是被拐卖的,看她可怜,就养着了。
  “这个女孩儿就是你。”
  邹琳又笑起来,这一次还放下酒杯,为他鼓掌:“不愧是侦查监督科出来的,脑子就是转得快。”
  徐识还没说完:“你后来怂恿叔叔回到新石,你用邹琳的身份跟江k成为朋友,然后考警察,回到新石任职,就是为了当年案子。
  “但你并不是为了邹臣霞警官,你是为了你自己,你是江信书那个私生女!你故意找到叔叔,就是要用邹臣霞女儿这个身份接近江和江k,然后把他们送进监狱!”
  徐识从没想到,明媚鲜活的邹琳心思会这么阴沉,复杂。
  她其实很适合当一个警察,只是她心术不正。
  徐识说:“你明明可以提早拿出那只录音笔,那案子会进行更快,你不要,你就要拖着,你要慢慢折磨他们,你要确保他们从被羁押,到被判刑的时间足够长!”
  邹琳身子后仰,靠在沙发,“那也只有十年。”
  徐识不明白:“为什么?你恨江k和柳风荷抢走了一切,可是江不是你亲哥哥吗?你不要告诉我,你大公无私。你那么竭力地办案,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要给谁一个公道!”
  邹琳又笑了:“亲哥哥?成为邹琳之前,我可一面都没见过他,有多亲?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徐识看着她。
  邹琳眼睛看向正前方,那里是她从网上买的画,画里是个浴缸,“我妈发现江信书早就结婚了,她是个小三,我是个私生女,她问他,他不说,她只好用他的前途威胁他说实话。她其实就没想过举报他,她那么柔弱的人,她就算被伤透了也只会自己吞下委屈,但江信书还是溺死了她。他跟我说我妈吃了安神药,躺在浴缸里睡过了时间。
  “可我妈从来不吃安神药!”
  后来她被柳风荷的野男人拐卖到圭县,经了不知道几户人家。她从网上、同学嘴里,打听着贡康市江信书和杜秋语一家……她走到现在,确实费尽心思,但如果她不介意,还有谁会介意她妈是怎么死的?
  谁会在意陈年往事的真相?
  邹琳突然笑一声,“我唯一没算到的地方,就是你去了圭县。”
  徐识告诉她:“你忘了吗?我去圭县是江提醒的。他本来是告诉了你,但你没去,活儿就落到了我头上。”
  邹琳像是反应过不来似的,怔了半晌,倏然起身,瞪圆的眼睛死盯着他。
  徐识再说一遍:“因为江,所以我才去了圭县。”
  邹琳慢慢摇头,再快快摇头,她觉得不可能,但这一定不是巧合,她近乎崩溃地喊出来:“他知道我是谁!”
  她更恨了:“他知道我是谁,他仍然拿命护着那个假货!我是他亲妹妹!他竟然为了那个假的,不惜杀人,还给她掩饰罪证,给她当替罪羊……凭什么啊?凭什么她江k的命就那么好呢?”
  徐识觉得他们之间的恩怨繁复,比电影都曲折,每个人都可恶,又每个人都可怜。但也觉得是柳风荷调包了孩子,这不干江k的事:“当时江k才五岁,她能怎么办?再说你觉得她在江家过得好吗?过得好又为什么杀人?”
  徐识本不想说,但看邹琳心里的委屈更多了,他不愿意他们再这样相互埋怨、仇视下去,那不知还要牵扯出多少罪孽来。他告诉邹琳:“杜秋语早年扶持过一个化学实验室,江信书把江k带回家后,实验室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少N-亚硝基二甲胺这种化学物质。本来这怀疑不到她的头上,但柳风荷是死于癌症,N-亚硝基二甲胺可以致癌。”
  邹琳那点怒气慢慢散了,好像骨头也散了,疲软地坐到沙发上。
  “杜秋语是不会给柳风荷下毒的,会给她下毒的只会是江k,那江k的N-亚硝基二甲胺是哪儿来的?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杜秋语想慢慢毒死江k。”徐识吸一口气,压住他对那些算计的胆战心惊,才能继续说:“江k不可能一早就发现这一点,所以她到底是被这种剧毒物质伤害了多久,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
  邹琳沉默了,早红了的眼睛湿了,没一会,脸也湿了,风一吹,迎面而来的凉意盖过了她满腹怨气。
  这时候,警察破门而入,围住邹琳。
  徐识说:“你被拐卖到圭县后,经历几户人家都有命案发生,当时均被判定成意外,现在案子重申,接下来你要配合警方调查这些案子。”
  该来的总会来。江信书和杜秋语死了,柳风荷死了,江和江k已经进去了,她想做的事都做完了,那就该是她去还别人债的时候了。
  邹琳当时觉得江留着两副项圈和江信书的戒指这个行为很矛盾,现在她知道了。江留着它们是他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总有一天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所以他将计就计,利用这些东西为江k揽下所有罪责。
  江k明知有录音还说出陈年往事,就是知道江牺牲自己成全她,她要江的案子重判,她要救他。
  那邹琳为了成为邹臣霞女儿,经历那几户人家,做了什么孽,迟早会有人来跟她算,所以她哪儿都没去,就在这里,等着她的报应到来。
第五十章 香水百合
  江和江k在刑罚执行期间遵守监规,表现良好,具备了减刑条件,两个人分别获得前后两次减刑。第六年雪开始化的时候,江服刑期满。
  江k比江早出狱两年,红喜事早早开了张,开张那天天气好,但从早到晚都没有生意。
  她不急不躁,也不怨,就坐在工作台,画会儿画,织织毛衣,插插花,然后听一遍江送给她的新年祝福。
  这两年来生意不好,但邻居还好,他们从起初偏见、到被江k万年不变的温柔笑脸融化,从陌生到时常走动,江k坐过牢的事就好像是被历史给遗忘了。
  江出狱前一晚,江k没睡,在佛堂跪了一晚上。愿江平安喜乐这话,也不知道菩萨听腻了没有。天微微亮,她起身,打扮自己。
  江看不到,但她从来都是以最好的自己来面对他,习惯了,改不掉了。
  红喜事隔壁是一个烟丝店,店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爷爷,他坐在门口的躺椅上,听着江k上下楼咚咚咚的声音,笑了笑,大声说:“丫头!这木地板都要被你踩出窟窿来了。慢着点!你家哥哥跑不了。”
  江k收拾好自己,出来,也冲爷爷笑了笑:“爷爷,您能帮我看下店吗?”
  “你走你的。”
  “谢谢爷爷!”
  劳城监狱有点远,江k开了车,两个小时,她总算到大门口。
  她出狱那天是监狱主管送出来的,批了刑满释放文书后还给了她一百块钱,开玩笑说早饭就不留她吃了,让她去外边吃点好的,然后坐车回家,此生再不见。
  她不知道江会怎么出来,他是不是瘦了,他头发会很长吗?他眼睛的光还有吗?他有想她吗?她都不知道,她都想知道。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铁门,它很高,栏杆与栏杆之间距离很近,她看了一会儿眼就晕,但她不想眨眼,万一她眨眼的时候门开了呢?那不是少看江一眼?
  她已经少看了六年,六年太久了。
  九点的时候,大门打开了,纯白的身影伫立在两扇门的中间。真是怪,六年了,他一点都没变。更怪的是,江k每个月都探监,却是才发现这一点。
  江k没有冲上前,没有像想象中去紧紧抱他,她知道,他们还有许多许多年,还可以抱在一起许多许多年。
  太阳升得很高了,有鸟儿在树枝上叫,早春的小家伙,江k不识得,但她识得西南风,它迎面吹来,吹动劳城监狱门口那面红旗,却吹不动她走向江的坚定。
  她平静地站定在江面前,踮着脚尖理了理他的头发,轻挽他的手。
  江微笑,握紧了小小一只江k。
  他们没有什么话要说,他们还是六年前一般优雅和美丽,时间很宽容,别人身上逐渐崩塌的过程在他们身上一点儿都看不见。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要哭诉岁月不留情面,或是抱怨命运端不平一碗水。他们不可怜,也不遗憾,不必多言。
  许久,江k执起江的手,用签字笔在他的无名指画上一枚戒指,还不忘记画上一颗钻石,倒不是钻石显得贵重,是钻石代表永恒。她说:“哥,我们结婚。”
  “你把我的事情做了,我做什么?”江有些无奈,他这小妹太心急。
  江k说:“你爱我啊。”
  江唇角微动,莞然一笑。
  已经是了,我爱了你很多年。我想是从你很小的时候,到现在,再到将来。长了年岁,身边也都是垂垂老矣的事物,幸好爱还是年轻的模样。
  *
  江和江k结婚了,婚礼就办在桐树林,林中婚礼,只有他们自己,见证人是熹光和晨风,桐树叶和林间地。
  江演奏了红喜事,但也牵着江k的手,从这头走到了那一头。
  *
  再见到徐识的时候,红喜事的生意已经好起来了,客似云来。
  前几年邹琳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狱里第三年她因为精神问题去世了,今天是她的忌日,徐识过来给她买一束花。看到江k,他微微一笑,“听队里人说,你们结婚了?”
  江k轻应一声,温柔的笑容掩饰不住的幸福氛围:“嗯。”
  “挺好的。”
  “还要谢谢你帮我们拆开户口。”
  徐识摆摆手:“本来也不是兄妹,挂兄妹的关系,还在一个户口本,不合适。”
  江k笑笑不言语了,正好也来人了:“你自己看,我先去招待客人。”
  徐识点头:“你忙你的。”
  看着江k走开,徐识长舒一口气,那么久了,再见到她,也还是会心跳加快。
  他的同事已经选好了花,走过来,把花给他,说:“队长让咱们去一趟化学实验室,说那边又丢东西了。”
  新石前些年也开了个化学实验室,是贡康市化学实验室的分部,比总部规模小一点,但命运差不多,都是总丢东西。
  丢得最多是氟硝西泮,苯二氮卓类药物,主要作用是催眠,遗忘,镇定,抗焦虑。遗忘和混淆记忆作用明显。
  没有丢过剧毒物质,也没有命案发生,所以就只当做是一般盗窃案处理。
  这些年来都是这样的,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盗窃也好,人命也好,来了就去处理,这是他们身为警察的职责,就像普通人在努力过好他们每一天。
  徐识点头,过去付钱。
  江k没收钱,“今天是邹琳的忌日。”
  “所以不给钱不合适。”
  “我跟她那么好的关系,给钱才不合适。”
  徐识看她坚持,不好再推辞,“那好吧。”
  江k把花给他包好,还送了他一支百合:“希望你能早点遇到想要百年好合的人。”
  徐识接过来:“谢谢。那我就祝你,早生贵子吧。你跟江这条件,生出来的孩子那得逆了天了啊。”
  江k笑笑:“我们不准备要孩子,这辈子太短了,不想匀给其他事。”
  徐识有些惊讶,但人家的选择他也不好说什么:“好吧,那就,祝你少年所爱恰是老年所依。”
  从红喜事出来,徐识的同事有些好奇:“他们不是不是兄妹吗?怎么不要孩子啊?”
  徐识以为,“他们做了几年牢,觉得时间珍贵了吧。而且他们都是在还小的时候就被辜负了,估计是怕自己当不好父母,再辜负他们的孩子。别人的事,咱就别管了。”
  红喜事客人最多的时间段过去,江回来了。
  江k放下手里的花,迎上去,懒懒地抱住他,脸在他胸口轻蹭:“哥。”
  江摸到她的脸,声音和他的笑容一样柔和,“今天的你长什么样子?”
  江k拉着他衣服前襟,拉弯了他的腰,“你亲亲看。”
  江落唇在她眼睛,再到鼻梁,最后是嘴唇:“很漂亮。”
  江k才不信:“你知道什么是漂亮吗?”
  江有意识的时候就看不到了,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漂亮,但漂亮一定是江k的样子:“你是漂亮。”
  江k粲然一笑,弯弯眼睛真的很漂亮:“我是你的妹妹。”
  “你是我的爱人。”
  *
  最后一缕微弱的霞光投到红喜事的招牌上,抽象的颜色逐渐暗淡,老城区这条蜿蜿蜒蜒又狭长的柏油道却显眼起来,兴许是路边的红灯笼亮起来了吧?它照亮了往来路。
  江k关了红喜事的门,拿上墙角的伞,牵起江的手,沿着砖地慢走,享受一天当中她最爱的时光。
  花红喜事,磨成讳莫如深的背影两副,好在,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哥。”
  “嗯。”
  “我也永远加倍爱你。”
  完
  说几个不明显的细节。
  不光江知道邹琳是谁,江k也知道。邹琳送江k她亲手画的、绣的钥匙扣,是有一点胜利者的姿态,就是说喜欢画画的其实是她,是江k抢了她的爱好,还抢了她的人生,所以后来江k活该因为陈年往事坐牢。
  咱们回忆一下江k对这个钥匙扣是什么态度,她说不知道邹琳什么时候学了刺绣,就是说她知道邹琳会画画。她吃杏仁没让邹琳,还说邹琳爱吃甜食,娇贵,就是说她知道邹琳是过过富贵日子的,才会有条件去挑食。
  这个故事是我的一个脑洞,最初在我脑子里形成记忆的是江k在扒在窗户边看着江的画面,那一幕对我的影响有点大,我决定写下这个故事。
  希望可以温暖到你,如果不能,那希望你新的一年里能够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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