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喜事——苏他【完结】
时间:2023-11-11 14:33:40

红喜事/苏他
  
文案:
  旧年旧事,新年新提,老街上挂着的是红灯笼,红灯笼照着的是红喜事。
  我说我要嫁给我哥,他们说我恶心,其实恶心的是他们,他们还不自知。
  骨科、犯罪
第一章 满天星(1)
  江k毕业了,同寝三人都脱下球鞋,换上高跟,从学校宿舍搬到出租房,只有她回到了新石县。她把新城区的两居室租出去,在老城区租了个上下两层的门面,一楼卖花,二楼住人。
  腊月,开始冷了,花店的生意却已经度过开业初的艰涩,迎入正轨。
  她坐在柜台里身,织着围巾,深灰色的毛线中掺着几条银丝,银丝是她精挑细选过的,丝质平滑,不剌手,她觉得江会喜欢。
  门上的风铃响起时,吹进来一阵冷风,钻进江k的领子,她打个颤,走出柜台。
  一男一女两位顾客,一位要花,一位不要。
  不要花的女生很生气:“每次你晚回家就买束花打发我,这个月第六次了!”
  要花的男生弓着身子哄她:“我要加班啊,厂里边要研发新品,我作为研发部老人,怎么能比新人走得早?你就委屈一下,等这段忙过了,我带你去海边玩。”
  女生扭开头,不看他,也不言声了。
  男生很着急,转到她头扭向的地方,五官皱巴巴的像块麻将牌,“我错了好不好?我保证我会把我欠的所有晚饭都补回来!”
  女生躲不开他的注视,假装不耐烦:“哎呀你不是要买花吗?去买啊,别老看我。”
  男生紧锁的眉头突然释放,“好!”
  回身对江k说:“老板,我要满天星!要粉的!”
  江k把从花棚剪来的最新鲜的一捧,用麻绳系好,在货架上抽出两张不同颜色的包装纸,包好从根部一点一点捏紧,捏出不规则但很有风格的褶皱,绑上丝带,双手递给男生。
  男生把花给女生,撞撞她肩膀,“别生气了嘛。”
  女生拨开包装纸,看着樱花粉颜色的满天星,那点别扭之色荡然无存。其实她很喜欢这间名为‘红喜事’的花店,装修简单,环境干净,老板细心,全都可以弥补她男朋友偶尔的敷衍。
  送走两位顾客,江k接到一个电话,那头女声风风火火:“k啊,我下午三点到车站,你把地址给我,到时候我自己打车过去,你就别过来接我了。”
  “好。”江k说。
  “呀,我差点忘了,我得先去派出所报道。等我见过同事了再去找你。”
  “嗯。”
  电话挂断,江k拿起扫把,把门前三包扫上一遍。
  马路对面是家夫妻店,卖服装的,男主人也喜欢在晌午这个时候打扫门前,今天也不例外。他跟江k打了声招呼:“中午好啊kk。”
  江k微笑:“中午好。”
  女主人推门出来,狠剜了江k一眼,哼哼哈哈,声音不小:“我说你专挑中午扫门口,原来是要看对门那个小狐狸精。这小骚货毕业不往大城市跑,回这小破地方勾引谁呢!”
  男主人赶忙看向江k,见她没反应,拉着女主人回屋:“你胡说八道什么!”
  女主人被拉着胳膊,还不忘扭头继续:“怎么?我说错了?上海美院学生,回县里开店,勾搭得这满大街的爷们削尖了脑袋往她店里钻,她能是个好鸟?”
  哐当,门关上,女主人的聒噪也被摁下暂停键。
  江k扫完门前,把门上的营业牌子翻到休息那一面,门锁挂在门把手上,预备等下出门。
  江走下楼,把一张手写在黄皮纸的谱子放在柜台上,手指纤长无肉如白骨,乍一看还有种透亮的错觉。
  沿着手往上看,他穿白衣,领口很大,快到肩膀的头发柔软,发黄。他有一种野草疯长似的荒白,却也让人隐隐感到一股生生不息,跟县城其他二十九岁的男人不一样。
  江k拿来竖在墙角的伞,挽起江的手,“吃什么?”
  “随便。”
  江k领他走到东街头。
  新石县不靠山不挨水,除了多年前引进一家造纸厂,至今没有企业把流水线安在这里。
  因此它穷。
  老城区只剩下一条街还有人做生意,这些店主不是因为这一带租金便宜,就是因为日子安逸,没个想发家的。
  东街头有沙县小吃,云南米线,还有一间理发馆。
  理发馆霓虹招牌,窄短的匾额上‘理发’二字,一高一低。
  江k指挥理发师剪短江营养不良的头发,付钱离开。
  新来的洗头小妹觉得来理发的男人长得好看,尤其是眼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理发师把围布递给她,“别看了,把这叠好。”
  洗头小妹羡慕那女人,接过围布,语气酸涩:“她男朋友真让人眼馋。”
  “那是兄妹。”
  洗头小妹没想到,讶道:“天啊,他们牵着手来的啊。”
  “看见他手里那把伞了吗?”
  洗头小妹回忆,那是一把手杖伞。
  理发师把剪发刀收进抽屉里,透过不干净的窗户,看着江和江k走进米线店,说:“那男人眼看不见。”
第二章 满天星(2)
  邹琳到花店时正好赶上晚饭,门口风铃响起,她风尘仆仆进门,常年笑着的嘴角看不出一丁点疲惫,都不像是从首都做十几个小时火车回来的。
  江k从她手里接过羽绒服和围巾,被她抱个满怀。
  她在江k怀里蹭蹭,干净利落的短发炸了毛,“可算是到了,我这腰都快不是我自己个儿的了。”
  江k拍拍她后背:“先喝杯热水。”
  邹琳松开江k,把行李箱往不碍事的地方踢一脚。
  江k把水杯递给她。
  邹琳拿着杯子端详两眼:“还给我买了杯子?”
  “嗯,毛巾啊,拖鞋啊都给你买了,欢迎你住到我家,二楼东边那间房总算是有人气儿了。”江k笑盈盈的。
  邹琳警校毕业,在校时就接到过公安厅的特招。但她人念旧,毕业考了公务员,回到老家,进了当地派出所。
  虽说是老家,但她目前已无亲故在这里,回来就得租房。她跟江k小时候一块儿上学,关系好,正好江k家还有空房,就邀请她搬来一起住。邹琳觉得也好,俩人说好一个月五百块房租,住到年后,再做打算。
  俩人说着话,江下了楼。
  他动静不大,但穿着白衣,在莫兰迪为主色的装潢下就有些亮眼。邹琳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
  江把中午放在柜台的谱子拿了回去,再上楼时脚尖一转,扭过头来,“是谁来了?”
  江k说:“邹琳。”
  江知道了。
  看着江上楼,人影不见,邹琳才敢说话,“你怎么不说你有男朋友啊,这我住进来还合适吗?”
  江k说:“他是我哥。”
  邹琳想起来了,江k有一个眼盲的哥哥。回想刚刚江那模样,越是宽松的衣服越遮不住他的细腰长腿。他头发褐黄,有些自然的卷曲,很法式,很艺术。他皮肤很白,跟女人一样白,嘴唇微红,光照下亮晶晶的一层。
  要不是眼窝没有西方人那么深邃,他真不像个中国人。
  江k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晚上想吃什么?”
  邹琳收回眼来,冲她笑:“随便。”
  *
  江k出去买菜,邹琳收拾行李。
  近来北方阴雨天,她的衣服放在箱子里,生了股子霉味儿,她拿去卫生间洗,江k家的洗衣机怎么都打不开,就走到江的房间门口,轻轻敲门。
  “有事吗?”江没有开门,在门内问。
  “哦,那个,洗衣机怎么打开啊,我打不开。不好意思啊。”
  “进门那里是卫生间插座总开关。”
  “哦哦,谢谢。”
  邹琳成功洗上衣服,这才有空呼一口气,反复琢磨自己是不是冒犯了。这刚来别人家,可别留下不好的印象。
  很快,江k回来了,邹琳去帮她打下手。
  吃饭的时候江没下楼,江k简单吃点,把单独盛出来的饭菜拿上楼。邹琳有一秒觉得,这妹妹当的事无巨细,哥哥好大的谱。
  *
  江k家电视常年不开,邹琳在追一部美剧,更新必看,就在洗澡前让江k帮忙搜了出来。
  江忙完,进了客厅。
  江k放下遥控器,主动接过他的杯子,帮他满上咖啡。
  江没走,坐在了沙发上。
  美剧已经开始了,前十分钟是剧情戏,后边开始不对劲。男女主在一分钟内激吻了两次,还脱了衣服,互相抚摸着,甚至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来。
  江k看了江一眼,赶紧关掉了电视。
  再看江,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平静地喝水。江k想起他看不见,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又打开了电视。激情戏还没演完,男女主的屁股沟都露在了镜头。
  接着是主题,女主被男主颠得乱叫,嘴里全是调情的污词秽语。
  江突然站起来。
  江k下意识扭向他,叫住他:“哥?”满脑子是:他看不见啊……
  江说:“我听得见。”
  江k再次匆匆关了电视,“哦。”
  江刚走,邹琳擦着头发走来,“开始了吗?播了多少分钟了?”
  江k把遥控器给她:“你自己看吧,我困了。”走之前想起一事,又回头:“对了,我哥晚上会拉琴,虽然每间房都有隔音棉,但我怕你在房间里还是能听到……”
  邹琳下午听过江的大提琴了,很妙,她没那么多事儿,“还有晚安曲,我求之不得呢。”
  *
  江k回到房间,关上门,心跳加速的反应来的后知后觉。
  她靠在门上,嘴角微扬。
  *
  第二天一大早邹琳就去派出所了,她刚来就有个大案子――有两人惨死在家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都会很忙。江k做的早餐她都没来得及吃。
  江睡得晚,起得早,早餐吃得不多,倒喝了不少咖啡。
  江k有意把他的咖啡换成牛奶,他便不再端起杯子了,任性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快三十岁的男人。江k只好把咖啡给他换回来,但有跟他说:“你今天不能再喝了,下午还得去聊工作。”
  江记得:“提神而已。”
  “提神也喝太多了,我要生气了。”
  江已经拿到嘴边的咖啡又放下来,不再喝了。
第三章 玛利亚(1)
  江是一名大提琴手,平时就帮帮学校乐团的忙,给人和音。要不就有编曲老师找上门,请他拉上一段。偶尔参加一些音乐会,舞台剧的制作。他自己也写曲子,也有投稿,也有反馈。以他的水平来说,挣得不多,但在四线城市里,不算少。
  红喜事这间花店的本钱就是出自他。
  新石县有一对海外回来的新人准备办婚礼,地址选在新石公园,县边上,老城区过去要开两个小时的车。新人邀请江帮他们的婚礼演奏,江起初不同意,对方说婚礼上的花全用红喜事花店的,江便同意了。
  江k下午关了门,送江去了一趟婚礼现场,聊了聊演奏的时间,曲目,再有就是采用哪几种花。
  结束时时间尚早,江k就把车开到了桐树林。
  冬天的桐树树枝上挂满了白雪,林道没人走,只有小动物的脚印,到处是白皑皑的一片,叫人身心愉快。
  江k故意踩破林道的和谐,跑了一大圈,转过身冲靠在树干发呆的江喊:“哥!”
  江面对她的方向。
  江k丢了个雪球过去,打在江肩膀。
  江没她那么幼稚,才不会去丢雪球,他只会听着她撒欢儿调皮,像个孩子一样。
  江k玩儿累了,跑向江,脚下一滑,不小心摔进他怀里,她干脆抱住他,滚来滚去,蹭来蹭去,像只小泥鳅:“哥,你冷不冷?我给你暖暖。”
  江自然地推开她:“该走了。”
  江k嘴角恢复原样:“哦。”
  江听得出来她的失落委屈,却不理会。
  *
  最近这起凶杀案很复杂,凶手极为狡猾,而且智商超高,他们所能想到的办案手段,凶手早提前避免了,无懈可击,着实令人头疼。
  忙到半夜,邹琳饥肠辘辘地回到家,江k还在等她,见她回来便给她煮了面。江k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帮她倒了杯热水:“慢点吃。”
  邹琳把汤都喝完:“你不知道,那两个人死得多惨,这凶手真够丧尽天良的。”
  江k淡淡笑:“是吗?”
  邹琳把可以说的部分说了:“你说这凶手本事多大。”
  江k把碗筷收好,没有就她的话题继续说下去:“等下泡个热水澡,早点睡。”
  邹琳沉浸在案件里的热情被江k掐灭,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她好像有点反常。
  *
  江k除了经营花店,还喜欢拜菩萨,就像江除了大提琴,还喜欢建筑一样,都有点无伤大雅的小兴趣。江k有一间佛堂,供奉着几尊菩萨,花店关了门,她总会去拜一拜,愿江喜乐安康。
  跟邹琳聊了两句,江k去烧了炷香,但这一次,她破天荒的没给江祈福,倒为自己花店的生意拜了拜。
  *
  次日,邹琳又是大早就赶去了案发现场,江拉琴,江k开了门,帮搬运师傅把花棚新品搬进店里。刚搬完,对门服装店的老板娘进了门,指甲鲜红刺眼,比划着:“江k,你哥岁数也不小了,就没想过找个对象?”
  江k听出来了,她要给江说亲。
  老板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所冒犯:“咱们县里妇女协会有个管财务的姑娘,上回来你店里,看见你哥有点念念不忘。她也不嫌弃你哥眼瞎,你跟你哥说说,跟人见见面,要有缘分,别错过才好。”
  江k微笑:“不用麻烦了,我哥暂时没这方面的考虑。”
  她刚说完话,江走下楼,“可以见见。”
  老板娘一回头,看见江,忍不住抿了下嘴。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这江要不是眼瞎,真是让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要攥在手里头。她说:“那我跟人约啦?”
  “麻烦了。”
  老板娘满意了,走了,江k不满意了,要关门了。
  江在她上楼时攥住她的手腕。
  江k挣了两下,没挣开,“哥?”
  江说:“你闹两天了,行了。”
  自上次两人从桐树林回来,江k就不大理江了,饭给他做,但碗筷不给他拿,咖啡给他煮,但不会倒给他。
  江k瓮声瓮气:“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人?”
  “我只是你妹妹,以后你给我娶一位嫂子进门,我连说话资格都没有了。哦,没以后了,你要相亲了,很快这红喜事就要有女主人了,就没我地方了。”江k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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