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k怕她事无巨细,江会觉得自己没用,就也有放手一些事,但经历过几次江受伤后,她就不放心了。
江眼盲很多年,其实早已经熟悉盲人生活的节奏,但他偏偏不服输,他总想缩短他跟正常人之间的差距,就总是会发生被新买的熨斗烫伤,被突然倒下来的衣架绊倒这些事。
他人太要强,但又对一切突如其来的事都束手无策。
江k靠在墙上,摸着领口,想象过去江弄坏东西那个抱歉的神色,如果他能看见多好啊,这样就可以透过镜子看到他那样子多可爱了。
她偷偷微笑,悄悄抿嘴,喜欢上自己的哥哥真的不怪她,要怪就怪江,谁让他这么招人喜欢。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江的门开了,她屏住呼吸。
江好像没感觉到她,摸到角几上的衣服,拿起来,摸到围巾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朝江k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江k心都提起来。
江收回眼,转身回到房间。
江k把那口气呼出来。她要稍微收敛对江的喜欢。不然江一定会更疏远她的。
到时这里就真没她的位置了。
江嵌在她的心房,她把她生存的意义囿于心房一点,前走无路,后走无门,她不能离开他的。
第十四章 巴比伦(2)
新石的游乐园在风口,几人刚下车就感受到一股迅猛的西南风,柴卉下意识往江怀里躲。江k傻傻站着,看着,完全没注意到徐识帮她挡风的样子很狼狈。
柴卉忽觉自己有点不矜持,退开几步,红着脸说:“那个,我去买票!”
看着她跑开,江k往边上挪了挪,自己好多余啊,为什么要答应来呢?
徐识看她不开心,给她买了串糖葫芦,只给她一个人买了。
江k扯扯嘴角,道谢。
徐识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为你服务,求之不得。”
江默默走开,看起来就像是不想打扰到他们俩。
江k看着他走开,她的视线里,他笔挺的腿和拐杖伞相交、错开,那只小蜘蛛的生命力一点一点散去。她人变得恍惚,糖葫芦咬了一口,嚼了半天,烂的稀碎,就是卡在喉咙,咽不下去。
她只好把糖葫芦拿到身后。
徐识看她不想吃,从她手里接过来,“吃不了啊?我帮你。”他细致体贴,把江k所有的情绪都收进眼底。
江k终于让自己的脑袋开会儿小差,看向徐识。他真得很体贴,也很懂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但江k已经把自己归为江的女孩子了,就不会因为别人欢欣雀跃了。
柴卉回来时,脸冻得很红,不停往手心哈气捂脸,原地不动地踩着碎步,“咱们先去看电影吧。很短的小电影,二十分钟。”
开场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只能站在大冬天里等,徐识帮江k挡风的样子很帅气,柴卉有点羡慕,也不知道向谁借了勇气,竟然笑着对江说:“好冷啊江哥,你能把围巾借给我一半吗?”
倏忽,空气凝住。
数秒后,江把围巾摘了下来,递给她。
柴卉愣住,看着那条围巾,半晌没动静。她不知道那是江k织给江的,但她知道那是江的。她其实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江竟真的给了她。
江k眼前一黑,心瞬停,片刻后,狂跳。
江把她织给他的围巾递给了柴卉。她猛地转身,以为只要自己不看着,这就不是真的。
徐识搞不清楚状况,只感觉到江k很不对劲,从她的背影看,她肩膀在轻微的抖。他说不上来她是难过还是很冷,但能确定,她状态不好。
柴卉脸更红了,半张脸扎进领口,腼腆地接过来:“谢谢江哥。”
眼看氛围更尴尬了,徐识说:“走吧?不然到饭点儿玩儿不完了。”
新石县游乐园的项目简单,旋转木马,过山车,5D影院……套票二十五块钱,时间有限,哪怕没人排队也不能多玩儿一会儿,很快几人就失去了兴致。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柴卉没坐够,还想再玩儿一次。这一次她大着胆子问江:“江哥可以陪我玩儿吗?”
问得是江,江k却紧张了。她知道江不喜欢跟陌生人挨得很近,虽然现在的她已经对他这个不喜欢没那么信任,但还是抱有期待,就想着不要一起,不要一起,江却说:“嗯。”
江k把嘴唇内里咬破了,铁锈味儿在嘴里流窜。
江那么急着让她知道,柴卉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吗?他到底在干吗啊?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在剜她的心吗?他不知道她会很难过吗?他一点都不喜欢她了吗?对妹妹的喜欢都没有了吗?
她再也待不下去,转过身,第一次主动把手交给徐识,说:“我想再看遍电影。”
她不是要跟江赌气,是她不靠着徐识的话她就站不住了。
柴卉看到了这一幕,笑了一声:“我看小徐挺好的,对kk蛮好,kk好像也挺喜欢他,这就牵上手了,我上次问她她还说不喜欢呢。你可以放心了,kk她长大了。”
江没说话。
柴卉再对上江的眼睛,她觉得他不对劲,但说不出来,怕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不敢再吱声了。
游乐园之行马马虎虎,结束时大家都不像尽兴而归的样子。
柴卉在新石最好的鱼火锅定了位置,几人前往,从路上到饭桌上,看起来分外和谐,但就觉得有那么些尴尬。
吃完饭,柴卉提议去唱歌,既然都请了一天的假,那就玩儿到头。三人感觉不到出来玩儿的愉快,想拒绝,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柴卉的热情,就又稀里糊涂地去了KTV。
旋转的灯光,热闹的氛围,三个心不在焉,一个强撑场面,多多少少有些勉强。但只要强撑场面的人不认输,再尬的场子都能继续下去。
柴卉好像很开心,一直在笑,试图让三人产生兴趣,可她喝了很多酒,这一点也不像高兴的样子。
包厢里的温度很高,可是每个人都很冷。江k一直没脱掉外套,就坐在靠门的地方,眼神空洞地看着液晶屏幕里的MV。徐识坐在她旁边,感觉到江k明显的抗拒,他也不好再靠近,男人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柴卉倒是脱了衣服,但冷不丁就打个寒颤的样子真得有够狼狈。唯一看不出变化的就是江,但谁能说他是开心呢?
柴卉唱着歌,打起颤来,然后就哭了。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她哭着唱莫文蔚的他不爱我,那句‘我知道,他不爱我’她唱得那么动听。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
江k好羡慕她,可以为江哭,可以为江笑,她不能,她这样会被说恶心,妹妹对哥哥的妄想真他妈恶心。
话筒递到江k手里,这是她点的唯一一首歌,名字叫放过,舒缓的前奏结束,她唱出口:“我为了什么,这样的爱你,你知道什么,是我渴望的……”
她的声音很好听,唱起情歌像是讲故事,娓娓道来的感觉很戳心窝。
徐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多好的姑娘,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是谁都好,只要可以不再让她的眼睛常含哀伤。其实他也能做到,只是她不给机会罢了。
江k没唱完,去了卫生间。
徐识担心她,追出去,但比江晚了一步,他起身时,江已经出了门。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迈出一步,还是该坐下来。
柴卉在这时候说:“很惊讶吧?我也很惊讶。他们之间,让人惊讶。”
徐识愣住。
第十五章 法兰西(1)
江追到卫生间,江k的呕吐声传进耳朵。
江k回身看到他,又回过头去,背朝着他,“男卫生间在左边。”
江没说话。
江k漱漱口,转过身来,看着江那张俊脸。她好委屈,可他那么好,她根本不忍心生他的气,最后只能怪自己:“哥,我有点难过,你让我自己缓一缓,等我好了,我再理你好不好?”
江不听她的话,走过去,把围巾摘下来,给她戴上,“你喝太多了。”
江k眼泪直线落下,她攥住江的胳膊,额头抵在他胸膛,无声哭泣。
江任她靠着,任她哭湿他的衣裳。
江k哭不停,难过的感觉无处躲藏,最后一口咬住江的胳膊,用最大的劲儿咬。她声音极小,乞求的语气好让人心疼:“我不想要嫂子,哥,kk求求你,不要给我找嫂子,好不好……”
“好不好……你不喜欢我哪里我改好不好……好不好……”
好不好。
或许江再狠心一点,跟柴卉生米煮成熟饭,江k就会死心,可那样就会伤害两个人,他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让江k伤心。
所以他追了出来,所以他会答应江k不再给她找嫂子。
他低估了江k的喜欢,也高估了自己的狠心。他眼睛看不见,但江k的难过都渗在空气里,她的语气里,他能呼吸到,也能听出来。
江k肩膀抽搐着,哭个不停,就像是下了一场雨,浇湿了江的眼睛,他仿佛就要看清江k的样子,还有她的伤心。他还没见过女孩子的样子,如果可以看到,他希望他第一个看到的是江k,不,是一定要是江k。
他要看看她,把他错过她的二十几年看回来。
他轻轻抱住她:“哥答应你。”
江k停了一瞬,又哭起来,哭的更大声了,她人紧贴着江,死死地抱着他,不撒手。
*
柴卉离开的时候,江k就站在柜台前,双脚并拢,双手无从安放。
江倒是从容很多,下楼时穿着白色粗麻花的毛衣,灰色宽松的家居裤,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抄在裤兜里。
柴卉看了一眼,本想就看这最后一眼,可当目光落到他身上,就怎么都收不回来了。她怨自己不争气,不就是个男人嘛?至于这样放不下?又怨自己没出息,不就是男人嘛?这都拿不下。
许久,她把江的围巾放在圆几上,提口气,呼出去,说:“江哥,围巾我洗干净了,给你放圆几上了。”
江不咸不淡地应一声。
柴卉眼圈就有点红,她真不能怪江,他对她从没热情过,是她自己贪图太多。她以为滴水穿石,却忘了她不是滴水,而江是钻石。
她强颜欢笑:“以后我就不来啦,要忙一阵工作了。嗯……这段时间跟你相处很开心,也许我看着不像是开心的样子,但我真的很开心。我是那种特容易满足的人,而且我知道,你说跟我试试的时候,是真的想跟我试试。”
后面一句话她说的心酸:“是我不争气,没能让你喜欢上。”
她仰起头,控制眼泪,不让它们掉下来:“还有kk,你比我善良。江哥都拒绝我了,我还死皮赖脸发消息给他,跟踪他两个月,终于换来了乘虚而入的机会。事实证明,拿着作弊得来的成绩进入社会,是要遭毒打的。”
话都说完了,她攥紧装砂锅的袋子提手,离开了。
砂锅是她拿来给江炖牛肉豆腐汤的,可是江不喜欢喝。那天晚饭,他一直在吃那碗炒豌豆。那碗炒豌豆是江k炒的,火候大了,有些豆子皮都糊了。
门上的风铃消停,江k这才稍有放松。
江慢慢走到柜台前,摸着台面,把杯子放下来,“以后没有牛肉豆腐汤喝了。”
江k抬头看着江,“那我去学。”
江抬起手拿东西。
江k硬是把脑袋凑过去,让他摸到她软软的头发。
江收回手去,但有说:“我喜欢豌豆。”
江k咧开嘴。
*
吃完晚饭,江k去了佛堂,跪坐在蒲团,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愿江,平安喜乐。
再愿这般岁月,长长久久。
*
佛堂外往左是江的房间,往右是江k的房间,江k出来往右走,走了半米,转过身,一直走到头。来到熟悉的房间门口,角几上的牛奶杯还满着,咖啡杯空了,就是说江晚上要工作。可是很奇怪,她听不到琴声。
她摸到门把手,突然紧张。
上次江锁门,她拧不动门把手的经历还拓在脑子里,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再经受一次。
鼓足了勇气,她轻轻拧动门把手,竟然拧动了!
她不敢动了,但这动静不小,估摸着房间里的人要是醒着就已经听到了。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江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进来吧。”
江k心跳得更快了,但她没理由不进门的,她总觉得江房间更暖和一点,冬天太冷了,她想要更暖和一点。
她打开门,探进去一个小脑袋,江正坐在钢琴前,背朝着门口。她悄声叫他:“哥。”
“嗯。”江答应。
江k没立刻进门,半扇身子还在门外,有点委屈:“我那屋暖气坏了,我被冻醒了。”她疯狂暗示,就差把想跟江睡的话说出来了。
江站起来:“我帮你去看看。”
江k慌了,赶紧进门,把门关上,拉住江的胳膊,“太晚了,明天再看吧,明天我找师傅来看,我们,那个,我们睡觉吧。”
江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她不能跟他一起睡,她已经长大了,那次生病他没办法,现在她好不样儿的,怎么能跟她哥一起睡?把他是她哥这一点放在一边,她怎么能跟血气方刚的男人一起睡?
他拿上吉他,说:“那你在我这睡,我去你房间。”
江k急了,从身后抱住江。她动作太大,江没防备,两个人一起向右侧摔倒。江下意识护住她的脑袋,脸上有些薄怒:“你又开始闹了。”
江k磕到了胳膊肘,吸一口凉气,捂着不说话了。
江摸到她的手,顺着她的手,摸到她的胳膊肘,轻轻揉着,略带无奈地说:“我是你哥,你不能跟我睡。”
他话说得没有余地,江k不坚持了,免了他生烦,退一步说:“我睡在地上行吗?我房间真的冷。我要冻死了你就没有妹妹了,你就没有kk了。”
江动摇了。
江k乘胜追击,打个滚从江怀里出来,抱着他的枕头和被子把自己卷住,在地毯上滚来滚去:“哥晚安!”
江拿她没办法,还是允许了,“那就到床上睡。”
江k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可以吗?”
“我晚上有工作,我白天再睡。”
江k有点失落:“哦。”
她也太明显了,江头疼,别人的妹妹也惦记着自己的哥哥吗?
接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江终于进入状态,开始认真写谱子,江k又把她的小脑袋探出来了:“哥,你从来没跟女孩子睡过觉,你想过吗?”
江皱眉。
江k声音变小了,“就是,脱光的那种睡,你有偷偷想象过吗?”
江生气了:“江k!”
江k立刻用被子蒙住脸,不说了。
江没状态了,后面半宿,他一个音都没写。
第十六章 法兰西(2)
早起江不在房间,江k伸个懒腰,忍不住微笑。她昨晚上睡在江的床,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这是怎么都不能控制住笑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