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引歌没再听下去,手背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这人怎么这般不要脸啊!
她压下自己的唇角,但笑意就是藏不住,想到方才两人在榻上的缱绻,这才后知后觉地兴过味来,他莫不是要让她叫.....哥哥罢?
楚引歌有些失语,还是她自己主动说了五十声......
她双手捂脸,好丢人啊!
楚引歌冷静了一会,没准世子爷喝一晚上就将此事忘了呢......
她稳了心绪,当下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今晚还有正事要办。
所幸姨娘将她在楚府的所有私物都用箱笼装好,和她今早出嫁一并带了过来,因此她也就不用再回楚府拿《赏莲图》了。
眼下天色尚早,前院高朋满座,来的宾客当中不乏武将,楚引歌的轻功不算太好,怕会发现她的踪迹,还不是出发的好时机。
楚引歌先仔细地卸了妆,又从箱笼中找到上锁的小箱,那里装有几件夜行衣,还好她平日谨慎,每次用完都会上锁,倒也不会有人发现。
仔细穿戴整齐后,还不忘拿上些许银两,是给水影姑娘的引路费,一通下来,她腹中空空,又悠哉悠哉地吃了些花生桂圆之物垫饥,听外面仍然喧嚣得很。
饱暖便困乏,昨夜又被折腾许久,而眼前又有铺得齐整的床榻,她没忍住,爬上榻小憩眯神。
楚引歌在这厢休息,另一边的侯夫人却是没闲得下来。
她嘱托着侯府的暗卫,“将蔷薇居的前院、后院和几个侧门堵了,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浪子再去华思楼。”
她方才还在众贵妇讲着自己的儿媳妇有多可人,世子爷有多心疼世子夫人,连洞房都打招呼不让去闹。
却不想二房林姨娘就在边上轻嗤:“心疼?夫人还是少为世子开脱了吧?本来我是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扫您的兴,可您这太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哪个心疼自己媳妇的会在大婚前几日还去华思楼啊,我可是听说世子爷这些日子还是天天不落地去包那薛莺的夜呢。”
在桌的众人皆不敢言,还是舒国公夫人笑道:“林姨娘恐是不知道内情,都是我那犬子夜夜笙歌,喝得酩酊烂醉,世子爷是去捞他的。”
这事就被匆匆揭过了。
但在侯夫人心里却落下了根刺,她哪能让新过门的媳妇受这委屈,便唤来立冬询问可有此事。
立冬支支吾吾,他总不能对夫人说世子爷天天去华思楼是去收取情报,便咬牙点了点头。
侯夫人怒从心来,她总不能在大婚夜将新郎官打一顿,只好回侯府后,召集院中暗卫,“若是发现可疑,马上回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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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楚引歌听到熙园庭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时,已是戌时。
她懵糊地睁开了眼,四下漆黑,倏尔,蓦然从床上弹起,糟了晚了,她还得去赴阁主的约。
刚拿起《赏莲图》,蹑手蹑脚地走至窗下,就听外头的立冬说道:“爷,走错了,喜房在这儿。”
他们的脚步声往她这里走来。
楚引歌的心被提到嗓子眼,又听脚步一顿,白川舟说道:“不对......不对,夫人让我躺到另一个厢房。”
他似是酒醉得厉害,声色慵懒,带了点憨态。
喝醉酒还能想着对她的承诺,还挺守信。
脚步声远了,来来往往的人服侍他躺下后,楚引歌就看对面的厢房金盏灯灭,仆奴退去,熙园陷入一片寂静。
楚引歌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些。
她飞快地出屋阖门,双足一顿,身轻如燕,腾空稳稳地跃在房脊之上,往后门行去,迅疾消失在夜色中。
只不过她不知的是,这一幕被对面厢房的男子看得清清楚楚,也被潜藏在后院的暗卫察觉。
“报,侯夫人!熙园有个黑衣人蹿房越脊而逃!”
黑衣人?还蹿房越脊?
侯夫人娇额微蹙,白川舟什么时候学的武功?
她定神,这个之后再考究,现下的根结是他大婚夜要上哪儿去,他现在是将棠棠自个儿丢在新房了?!
一想到自己娇弱的儿媳妇独守空房,恐是躲在被中娇滴滴地哭,侯夫人心疼不止,更是怒不可遏,命令道:“管他黑衣白衣,都给我抓回蔷薇居。”
没一会,暗卫再来呈报。
“这么快就抓回来了?”
暗卫摇了摇头,面色讪讪:“禀夫人,还在追踪。不过又有个黑衣人从熙园跃出,比上一个轻功更好,小的都追不上.....”
侯夫人两眼瞪圆,怎么又有一个?!
她扶额,觉得定是有什么环节有了纰漏,沉住气:“此事万万不可让侯爷得知,再探再报,看看会不会有第三个.....”
夜色如墨,月如钩。
楚引歌已驾轻就熟地来到华思楼后门,正是三拍两敲之时,后头就有脚步声从胡同的入口紧追而来。
离她还稍许有些距离,应是没看清她的身影,扬声喊着:“爷,别跑了,我们是侯夫人暗卫。”
楚引歌一听是侯府的,更是惊诧,眼见门还不开,身后是死墙,人影却越来越近,她心下一横,纵跃如飞,跨过了木门。
那满是面具的廊庑已不再,唯剩一看不到底的竹林长廊和眼前的一堵墙,楚引歌想到了那些功力深厚的壮汉,不敢贸然闯进那长廊。
身后是敲门声,楚引歌一咬牙,翻墙而过,墙后便是华思楼……茅房。
这烟花柳巷倒是连茅厕都焚着淡香,极其雅致,还有一莲花木门相挡,楚引歌本想进去避避,却不想手刚放上门边,就见一男子开门而出。
四目相对,那男子一见她手中握剑,头戴一鬼魅蝴蝶面具,被吓得当场跪地:“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将身上的银两都给你,都给你。”
楚引歌稍一思及,想到了个正大光明的逃出之策,哑声从面具溢出:“脱衣。”
而本是要给楚引歌开门的水影听到了暗卫之声,怕暗卫找到此处,暗叫不好,将门上了铁链死锁。
将才走到长廊尽头,就听墙后头的两人对话,想是世子夫人往华思楼去了,赶忙去禀告了前脚刚到的阁主。
楚引歌换上了一身石青杭绸直缀,束了高发,更显身形清癯,容貌如画,难掩一股浓郁的书卷之气。
她手执一长锦盒,绕过九曲廊,穿过层层金帐,倒不像是来眠花宿柳的,而是来赴一场风花雪月之约,引得众人侧目。
许是她身边尚未有女子相陪,一些今晚未有客的妓子便大着胆子往她身上靠,婀娜生香,醺风迷醉,楚引歌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牵唇含笑,一一教养有度地摆手推拒。
这一笑更是如翩翩少年,星眸亮眉,那些见惯了公子哥的姑娘们竟也一时双霞如飞,欢喜得很,须臾,投怀送抱者愈来愈多,竟挡了她的去路。
楚引歌暗暗叫苦,正欲开口,却在抬眼间,越过这重重的薄衫香肩,撞进了那双熟悉多情的桃花眼眸。
此时那人正眼尾上挑,耐人寻味地盯着她看。
作者有话说:
棠棠:……
侯夫人才是为这个家操碎心的人hhhh
第47章 叫哥哥
楚引歌心头一跳。
这人此时不应该在熙园酣眠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已换下喜服,穿得一身月白银丝暗竹纹圆领袍,左手边是媚眼如丝的薛莺, 右手站着个清冷美人, 在这意乱情迷的烟柳之地, 他嘴角噙笑, 更像是个浪荡闲客,占尽风流。
面上的酒醉似是褪去了,也或许那时便是装醉的罢, 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今夜要来华思楼纵肆了罢, 只不过她给了他一个足以正当光明逛青楼的借口。
晚间的那场榻上厮磨在此刻想起,更觉荒唐了些。
她怎么就能相信他对她是有真心的?
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吧?
楚引歌她见白川舟抬了抬手,她身侧的姑娘们皆已如潮水般退去。
莺歌燕语绕耳, 但长廊上唯剩她和他两人面面相觑,对立而站。
白川舟逐渐往她这里走近,衣摆翩翩。
许是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楚引歌心下已无半分慌乱, 反倒十分镇定。
她素来是头脑清醒的,也从来不相信落棋无悔, 这一生有这么多瞬间, 怎会没有后悔之时?但这有什么可怕, 大不了掀了棋盘重来。
就像眼前的男子, 是她选的夫君, 既不能再装恩爱, 那就好好做个表面夫妻也并非不可。
在他只余她半寸之际, 楚引歌轻哂:“新婚之夜来逛青楼, 世子爷的纨绔也真是超出我想象, 也对,娶到手后就不必装虚情假意了。”
白川舟本是想牵着她去走走那地道,告诉她的身世,这本该是个互诉衷肠的美好夜晚,可眼下听她这么一愤怼,再看她一身英挺男装,也不知是从哪个男子身上的扒下来的,还散着些许脂粉气,心中莫名起了酸意。
眸色幽深:“那世子夫人呢?这身男袍又是从何而来?”
他揽过她的腰,贴耳缓声道:“夫人不也是新婚之夜来逛青楼?这喜好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彼此彼此,”楚引歌以锦盒格挡,挣脱了他的桎梏,她冷静道,“什么只哄过一个姑娘,未同女子睡一张榻,都是鬼话。”
“白川舟,现在我也不想考究这些,就全当你赐了我场空欢喜。你另开府的目的也达成,我也会做好你的白夫人,以后就收起那些假惺惺的言词,无需浪费在我身上了。”
她话说得狠绝,走得也断然,白川舟想抓住她的皓腕,却被她眼疾手快地用锦盒为掌,想是气极了,力道是丝毫未收,重锤在他的肘节上。
白川舟怕她伤着自己,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如果楚引歌但凡能分半分心思出来,便会察觉到他们周身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涌动,挡住了周遭厢房的窗棂,可楚引歌完全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未感受到。
她头也不回,抱着锦盒决绝而走。
白川舟一拂袖,窗牖四开,看客们探出脑袋,才发现那小郎君已走,皆歇了看戏的心。
薛莺和水影上前,“主上,侯夫人暗卫已撤,没再追上。”
他微微颔首,想是母亲已发现他和棠棠皆会习武一事了,待明日还不定有何责问。
又往前看到那抹石青离去的背影,眸色深邃,这本该是准备已久互诉衷肠的夜晚,却闹得不欢而散。
似是更糟,她刚刚的眼神摆明了就要跟他浊泾清渭。
薛莺顺着白川舟的眸光往外看了眼,眸波流转,宽慰道:“主上,人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回府坐下好好聊聊,夫人心善,了解了您的苦衷,保不齐两人比之前更甜如蜜呢。”
说着自个儿就笑出了声,如铃音串串,本是极悦耳的,但在清冷的水影和从骨子里就透出寒意的阁主面前,倒很是突兀,她有些窘迫地收了笑。
水影问道:“你见过哪对新婚夫妻在青楼吵架能和的?”
她原本是问得极其真诚,但因声色淡漠,而显得格外疏离。
只不过平日常戴玉兔面具在后门迎客,出声婉转悠扬,骗了不少人,薛莺也是难得听她真声,一愣,脱口而出:“这还真没有。”
白川舟的面色更冷峻了,下颌线显露了几分凛冽,板着脸斜睨了她们两眼,大步流星地出了华思楼。
抬眸见立冬的马车行远,还能听他问道:“夫人真不等等世子爷么?”
那姑娘声色冷厉:“你看看你是载他还是载我。”
.......
结果显然,立冬都弃了他。
扬起的尘土皆往他身侧滚滚袭来,白川舟轻啧了声,这一个个养了十几年的人,因她一来,都倒戈了。
回到熙园,天色刚刚擦亮,透着灰蓝,月还未下,皎皎空中孤挂。
白川舟往婚房觑了眼,不见烛影晃动,似是里间未有波澜。
他蓦然想到了那会帮她脸上敷药,瓷白的小脸上落着鲜红的五指印,她的泪盈于眶,那般极度隐忍委屈的克制,让他当下想起,心就摇摇欲坠的疼。
她不会是在房内偷偷哭罢?
白川舟快步走至门前,轻唤:“棠棠?”
没有声响。
他往里推了推,门上了闩,像是在防着谁。
白川舟苦笑,但里面实在太安静了。
他又唤了几声,还是不见响动。
他有些难得的慌乱,见边上的窗牖留着小缝,尚未上绡,他抬手一掀,跃窗而入。
榻上一女子侧身而卧,纤腰袅袅,青丝铺落了满席,他走近后才发现,她是睡沉了。
似是回来后还沐过浴,从她体内溢着淡淡的清冽之香,很是好闻。
白川舟失笑,他以为她会被气哭,但她好像已很是坦然,说了狠绝的话,转身就洗净睡觉,丝毫不见伤感。
见她这般安眠,他又觉气凝于胸,她对他是不在乎罢,这时他又真恨不得将她吻醒,去看看她的眸色迷离,去听听她喉间时不时溢出的令人销魂的低咛。她的双手攀附在他颈后时,身子骨说不出的软,腕间的玉镯会下滑进她的宽袖里,抵着他的上臂晃啊晃,晃得他只想将她在掌间揉碎。
可当下,他听她呼吸绵长,又舍不得了。
所有的念想瞬间都偃旗息鼓,他只想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他深知自己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川舟寻了一椅坐下,端过她的纤纤素手,手心的划痕浅了些,他仔细上了药,又如之前般,轻柔地卷起她的长裤,吹着膝盖上的伤口,敷着玉膏。
楚引歌便是在这时醒的,腿上玉膏的凉意令她颤了颤,但随即而来的是他掌间的温热,他动作很轻缓温柔,就那么心无杂念地给她涂抹着药。
可她的心却乱了。
今夜与阁主失约,她也无心再去,只能再与他另约时间,只是不知他有无动怒。楚引歌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心大之人,凡是她觉得迈不过的坎,觉得睡上一觉总会想到应对之策。
长大一日便多了一日的智。
可眼下白川舟在给她伤口上药,她其实应该推开他的,但不知是那掌心的温热太打动人,还是他的动作或许呵护,她丝毫未动。
并未一把推开他。
但她也尚未有与他续话的打算,继续装睡,可身上的颤热却是真实的,她极力去压制从心上生出的燥。
过了许久,久到楚引歌都恍惚身边是否还有人在,明明裤腿早已放下,可她却听闻脚步声,她一直紧阖双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个梦。
直到他的气息陡然从她身后靠近,他竟是在床边看了她那么久.......
楚引歌的呼吸一滞,莫名紧张,不知他要作甚,只觉玉颈后侧有一绵软薄唇贴上,但稍触即离,唯留片刻的湿意,丝丝滑滑,却将她滂沱难逃。
又听到他的低声自语:“第二个吻......”
楚引歌的墨睫轻颤,不明白他是何意,他们之前不是吻过多次,怎么就是......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