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引歌!楚引歌!”
他捏握着她纤细的藕臂,力道之大似要将此折断, 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玉颈, 一次次地叫着她的名,极狠极恨。
声色低哑,“我真恨你!楚引歌!”
“阁主为你打抱不平, 白川舟娶你为妻,你跟他们都有关系,却唯独要与我撇清关系!我真恨你!”
楚翎的嗓音愈发嘶喑, 像是来自地狱的暗风, 不断地用言语拷问她。
“我楚翎到底是哪里配不上你!”
他的瞳眸中蹿着火焰,不断升温, 目色灼灼地紧紧盯着她, 但面色却愈发苍白羸弱。
楚引歌咽喉被狠狠掐住, 已是说不出话, 面色涨得通红, 进出的气都在变得稀薄, 头晕目眩, 她不住地拍打着他的手, 只觉他的掌心越来越炙烫。
“你.....你......你生病了。”
她好不容易从挤塞的喉中缓缓憋吐出了这四个字。
少刻, 她的脖中一松。
楚引歌忙退后了两步,扶着青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在关心我?”
楚翎的语气倏尔变得小心翼翼,眸中掠过一丝惊异,“你对我,也没有那么不在乎是不是?”
他欲要靠近,却在下一瞬,被楚引歌用随手捡的树枝直抵胸膛。
“别靠近我。”
她的喉间漫过一丝腥甜,但说出的话却是铮铮铿锵,“你再往前一步,这树枝就会穿破你的心脏,我不是在说笑!”
她的裙衫在风中飘荡,像只摇摇欲坠的彩蝶,可目色却那般坚韧与嫌恶,楚翎可以确定,在他没走之前,她不会让自己倒下。
他哂笑了声,就知道她不会关心他的,但他就是无法放弃执念,他以为,她起码对他会有那么那一丝丝的留恋。
原来是他想多了。
楚翎看了眼她的手稳稳当当,不像是在举着树枝,倒像是握着一把透着寒光的剑,力道坚毅。
楚翎的眸色冷凛,略一试探,以手化掌格挡,那树枝却刃如秋霜,迅疾地削下他的一角衣摆,顷刻又重新抵至他的心尖,动作流畅利落,不过一息之内。
所料的没错,他哼笑:“倒不想我的二妹妹竟会习武!真是惊喜!”
他往前走了一步,只听衣帛崩裂之声,树枝尖锐,穿破他的肌理,汩汩的血从枝尖漫开,像条扭曲的红蛇,从他的身体里逃窜而出。
“那纨绔世子爷可曾知道你会这些?”
楚翎的脸色更发苍白,但被她所刺,这感觉让他畅快,那天.....若是她能好好顺从,他不至于将她辱成那般,他定会好好疼她。
可这几日一闭上眼,就是她在地上簌簌发抖之状,那玉杵般的双纤被石块磨出的伤痕历历在目,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心痛。
所以被她伤上一剑,他觉得从头到脚的酣畅。
楚翎欲再往前,眼睛却直盯向她,看她是否会收手,是否会为他心软。
可楚引歌眸色冷寒,见他脚步缓行,动作也丝毫未收,喝声道:“楚翎,你叫我妹妹,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从你对我行那般荒唐一事,我们就已割席断义。”
“是么?”
楚翎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步,嘴角噙笑:“侯府三代内不可习武,你那风流夫君若是得知你有此剑术,怕是要第一时间舍了你,我等你来求我。”
“这世上只有我不会弃你。”
又向前了一步,衣襟上的血愈来愈艳,染透了他的整片象牙白,像在白雪上盛开的凛冽寒梅,周身散发着难言的阴郁之气。
“楚翎,你未免将我的夫君想得太懦弱了。”
楚引歌轻哂,迎上他的目光,“从那日起,你在我心中就已不再是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和我的夫君做比较?!”
“你给我住口!”
楚引歌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楚翎的伤痛,竟令他面色倏尔一变,一口鲜血吐在了青松影下,双唇微张,咽喉里滚动着含糊不清的哑声。
他那惨白的面孔在乌发下更是衬得毫无血色,楚引歌注意到他的裤腿上染着血,似从衫下的腿上而来。
世子爷说他少了二两肉.......
风驰电掣间,一个念头直击楚引歌脑海,她翕动着唇,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楚诗妍和王氏的声音从拱门的另一头传来:“哥哥你在哪儿!”“翎哥儿!”
满含呜咽哭腔,悲痛之感连吹来的风都变得阴恻恻。
楚翎一把就将那沾满鲜血的树枝从体内拔了出来,丢在一处,踉踉跄跄地走向楚引歌,推她,声色尽哑:“你快走!”
“别让母亲看到你!”
楚引歌眼下已了解楚府出了何事,知道王氏若看到她单独在此地,恐是会将楚翎这伤算在她头上,不会罢休。
但她未曾想楚翎竟会帮她,他恨她如此,不应该趁机让王氏狠狠剥她一层皮么?
她看不懂楚翎,怕他又有诈。
“快走!”他在低声嘶吼。
他帮她之心不似作假。
楚引歌想到她刚刚说他不是男人时,楚翎动怒狠戾之气.....
她并非是个落井下石的人,虽对他那日的不轨感到十分不耻,也绝不原谅,但也只是觉得他行为上不配做个男人,却从未想过在残缺上讽刺他。
他已为他的行若狗彘之举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事已至此,就没必要再对他身体的残损凋敝进行嘲谑了。
所以在从楚翎身边匆匆经过时,楚引歌还是低声说了句抱歉,好好养伤。
楚翎一愣,眸光微动,想伸手抓住那抹善良的鹅黄,但她早已跑远了,裙袂翻飞。
他扶着墙缓缓跌躺在地,面容苍白如纸,听着妹妹和母亲的急切呼喊,他没出声,薄唇紧抿,她称那个浪子是她的夫君,甚至不让他说她夫君的半分不好。
呵,夫君,如此亲昵。
亲昵到令人发狂。
他好恨她。
他身体里的每一寸都在叫嚣,将她揉碎,将她撕毁,是她害他到如此田地,这残败不全的浊躯令他一辈子都无法娶妻了。
可又何碍,他想娶的姑娘早已嫁为他人妇,从知道自己的心意开始,他就没想过再娶旁人。
楚翎的眼眸悄然阖上。
他好恨她,可他却依然.......舍不得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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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更阑,白川舟尚未归府。
楚引歌沐浴完后,从铜镜中仰颈看自己,烛火轻晃,那五道红痕赫然显露,她虽已敷上药膏,但指印实在太过深刻,还泛着青紫。
这若被世子爷看到,恐又会掀起风波。
她想起今日从楚府后门出来时,立冬那惊慌失措的神情,都快哭了,嘴里一直嘟囔着:“死定了死定了,世子爷要杀了我。”
还是她安抚他了一会,他才镇定下来,还非常大张旗鼓地将她拉到易健堂,将正在午休的姜大夫扰起,弄得她好像得了什么疑难重症,哭笑不得。
姜大夫虽一开始有不满,但得知是世子夫人受伤,倒笑道:“难怪立冬要紧张了,这世子爷放在心尖上的人,掉根头发都要心疼了。”
他拿出一堆早已准备好的玉膏,“世子爷前几天说他媳妇总受伤,让我调配一些膏药备用。”
楚引歌有些羞赧,但想起一事,在拿药的时候顺势问道:“姜大夫,爷前段时间的腿伤也用这个药膏敷的么?”
姜大夫捋着胡须,笑着否认:“那哪能啊,他那不太一样,被人拿棍子打的,骨都折了,也不知是多粗的棍棒能被打成这样……”
白川舟的腿折不是从马背上摔落,竟是被人打的,楚引歌敛眸。
灯影重重,在她的眼睑下落了层清灰阴翳,她坐在铜镜前若有所思。
良久,楚引歌才款款起身,找了件圆袍交衽寝衣裹上,只要将脖颈往里缩缩,再及时将火烛吹灭,世子爷应是发现不了。
姜大夫说过一晚就会好很多。
楚引歌躺在榻上辗转难眠,转到这儿想到白川舟的腿是被何人打的,转到那头想到阁主对楚翎的惩戒,可能也是受了白川舟之命,这狠劲确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被人明目张胆地偏爱,这种心里的充盈倒是她从未有过的。
这间室内皆是白川舟的气息,就和他的人一样,豪橫霸道地,刮肤刺髓地,占据她所有的心腔。
楚引歌实在睡不着,索性就起了身,本打算执笔作画,却在余光扫到挂在盆架上的帕,心思一动,唤来小满,找来叵萝,在灯下绣起帕来。
她今日给白川舟擦唇的绸帕是如春绣的,她其实并不想让他贴身带着,楚引歌在灯影下暗笑自己升起的小小的妒意和占有。
以前她认为绸帕都是要用的,无论谁绣不都是要用来擦手擦汗的么,还有何不同。
当下,她才觉味,是不同的。这不在于用与不用,而在于针勾起时,想到的都是他,密密缝里都是心意。
这是隐晦的迷恋,却教人痴迷其中。
风调月清,一针一线将夜色拉长。
白川舟行至熙园时,只觉阒静,以为棠棠已睡,将脚步放得更轻了。
却见西厢窗棂上,有一窈窕女子的剪影,他不由得止了步,细细地看。
乌发低垂,姿姿媚媚,她的纤纤玉指时而抬起,玉颈纤长,雪脯玉圆微微起伏,体如轻风,娴静犹如花照水。
白川舟的眼眸半眯,喉结上下轻滑,连个影子都美得这般不真实,似有暗香缓缓从窗影流出,钻进他的鼻息,勾着他的魂魄。
他缓步迈入,也不知楚引歌在绣何物,如此专注,连他进屋了都未发现。
他端详了一会,像是杂乱的野草,又像是藤绕的蓠芭,实在是很难分辨。
也不知为何都是用同样的手,画画能巧夺天工,绣的花草却是令人曲解难认。
白川舟靠近了些细瞅,却不想楚引歌余光扫到窗上的影,吓一大跳,“呀”了声,手指就被针戳破了皮,豆大的血珠冒出。
白川舟忙将她的手接过,放在唇上将血珠吮去。
楚引歌惊魂未定,拍着胸脯,嗔怪道:“爷走路怎么都不出声?”
白川舟的薄唇上染着她的血,在慵黄的烛火下,更显妖冶。
他看着她,眼尾浮动笑意:“我看夫人绣得专注,没惹打扰。”
“那绣得可好?”她举起花绷子问道。
“好看。”
他是看着她的娇靥说的。
但楚引歌一听这话,本有些犯困的惰意立马消散了,如秋水的杏眼闪着潋滟的光,“那爷说说这是绣得何物?”
白川舟没想到给自己挖了这深坑,他刚刚仔细端详都没看出来,眼下被她这样含情瞧着,唇色娇艳,思绪早已迷糊,更是想不出任何。
他捧起她的脸,轻柔地贴上了她的唇。
楚引歌没等到回复,倒被他夺了吻,心痒难耐,非逼着他说,哪想略一张唇,更让他得了空,刚开始的细细碎碎,愈发地张狂起来。
气息交织,呼吸都乱了。
炙滚在脉搏中炸裂,所有的火种都烙在了骨子里。
可楚引歌脖颈受了伤,被他这样捧着仰颈,她更是愈发得嘶疼。
但又怕被他看出端疑,她没法中止,只好攀着他的肩,缓缓起身,迫他松了手,她勾住他的后颈,踮着脚尖,玉颈的疼痛才有所缓解。
哪知白川舟以为她是吻得动情,松手后挪到了她的后腰之下,将她一个巧劲托举,挂在了自己的身上,诱得他吻得更深。
楚引歌心中暗暗叫苦,怎么还不停下?!她的脖颈受不了太多的碾转。
只好在唇齿间含糊不清的说道:“唔......牧之......亲亲其它地方好不好呀?”
她的声色且酥且软,又是头回提这样的要求,惹得白川舟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他将她拥环得极紧,松了唇舌,琥珀色的撩人眸色带了些微醺,声线已是哑到极致:“等我去洗个澡......”
楚引歌好不容易被松了桎梏,玉颈少了些压力,但她又怕被他看到,只好趴在他的颈窝,懒懒地点了点头:“我去帮你拿寝衣。”
但她的这般乖巧,落在男人眼里,更是俏媚,惹得他起了满身的燥。
白川舟轻拨出她的发簪,三千乌丝尽散,垂落腰间,他的指尖陷入她的秀发,懒懒道:“棠棠同我一起洗。”
楚引歌蹙眉,净室内的烛火如昼,这一同在浴桶里,颈上的伤肯定会被发现的。
她摇了摇头,声色更是软糯:“不要,我都洗过了,在榻上等你。”
白川舟见她坚决,没再逗她,一时松了手。
所幸屋内的灯火昏黄,楚引歌又一直垂首敛眸,直到白川舟拿着素白寝衣去了净室,也没起疑。
楚引歌松了口气。
刚坐榻上,就听净房里噗通噗通的水声,这不是撩水之音,像是何物倒入水中,她忙问道:“怎么了?牧之?”
里面没再传出任何声响。
楚引歌心下一紧,他这么晚回来,必是疲倦,这不会是在净房内摔倒了?
“牧之?夫君?”
她赶忙下榻,拢紧衣衫往净室快走了两步,还是未听到他的声音。
楚引歌一慌,心咚咚乱跳,忙绕过屏风,净房内却未见他影,浴桶里沉着她刚刚替给他的寝衣,白晃晃地漂浮在水面之上。
可人呢?
她复要转身去寻,却被揽腰抱起,楚引歌轻呼,就跌落进贲满力量的胸怀,她抬眸就看到了那双顽劣的眼眸,轻嗔道:“去哪了啊?吓死我了。”
白川舟挑眉,刚想言笑,可垂眸间就瞧见了她玉颈上的指痕,青紫一片,似垂落的硝烟,触目惊心。
他的脑中一嗡,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赶时兴
楚引歌见他的墨睫低垂, 漆黑的瞳眸转瞬跌落寒潭,清冷至极,目光在她的颈侧打量, 暗叫不好, 用手遮掩。
白川舟压了压怒气, 语气是可见的心疼:“周围护着的人呢?立冬干什么吃的, 让你伤成这样!”
扬声就要唤立冬来质问。
楚引歌忙制止,搂着他如玉的颈,声色娇柔:“已经去姜大夫那里上过药了, 也就看着可怖, 实则不疼了。”
白川舟皱眉,她的肌肤皙白细嫩,稍一碰就会留下印痕, 所以他都尽量小心,可这颈上绀青骇绿,那五指印似是揪着他的心, 愈看愈觉胸口窒闷。
楚引歌见他似有不罢休之势, 贴上他的唇,轻轻落下一吻:“大晚上的安生些罢。”
她鲜少主动, 稍给他一点甜就能令他心中温烫。
难怪方才那般迫切, 想是脖颈不适了, 白川舟气笑, “怎么就成我不安生了?”
他将她从净房内抱出, 小心地置于榻上, 将他们两人的楠枕对调, 让她的玉颈能少受点力, 可声线却染着威慑:“别乱动, 洗完澡再同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