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醉人却涨肚子。
午宴结束后，沈朝去了趟恭房，回去时在园子外遇到程语。
说遇到也不尽然，她一个人站在那儿，像是在等人。
“沈朝，”程语脸上的脂粉有些厚，眼底带着细细的红血丝。看见沈朝，她屈膝一福：“我为之前的事向你向福阳郡主道歉。”
沈朝看程语的眼神十分复杂，若程语真心想道歉，当日郑氏让他去程府时就应该出来。现在才来道歉，想来不过是因为二皇子定亲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时，凤娓的声音传过来。
“向我道歉？”凤娓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看了看沈朝，走看了看程语，面露不解：“为什么要向我犯道歉？”
程语慌了，没想到凤娓会突然出现。
她是万万不敢说实话，而她与凤娓没什么交情，只能求助地看向沈朝。
若是以前，沈朝会护着程语，若程语有不对之处，他作为未婚夫愿意替她道歉，但现在，即便看在郑氏面上，他也不愿意。
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却喜欢上别人，这也就罢了，她却还想帮着那人算计他。
一人与他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却三番两次地帮他维护他。
谁对他好，沈朝心里清楚。
“程小姐，你看沈大人做什么，”凤娓微微皱眉，精致的脸庞露出疑惑的神色：“是你要向我道歉不是沈大人要向我道歉？”
程语抿了抿唇，实在是开不了口。
“既要向沈大人又要向我道歉，莫不是程小姐赞同汪序的话，觉得我和沈大人之间有个什么。”程语正不知所措时忽然听到凤娓道：“呵，我承认我的确是喜好容貌俊美的人，但沈大人喊我姑姑，我再跋扈，也不至于觊觎自己的侄子吧。”
凤娓从小在靖安大大长公主与皇帝的跟前长大，别的不说，沉下脸时的威势却是学了七七八八。
程语脸涨得通红，可她敢对着沈朝发火，面对凤娓，她腔都不敢开。
“呦，这是做什么。”
三公主远远就注意到程语神色不对。
她第一反应就是凤娓在发脾气。可程语是沈朝的未婚妻，她恨不能将其除之而后快，怎么可能帮她的忙。
她走过来，含情脉脉地看着沈朝：“沈大人。”
沈朝退后一步，语气有点凉：“三公主。”
三公主眉心一蹙，看沈朝的眼神变得幽怨，可沈朝对她视若无睹，她只好看向凤娓：“小姑姑，可是程家小姐惹到您了？”
凤娓可不信三公主会帮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姑姑可是姑祖母与父皇的掌中宝，我们都不敢惹小姑姑，更何况一个外人。”她看一眼程语：“若程小姐真冒犯到小姑姑，那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程语浑身一颤，脸都吓白了。
凤娓没回话，又有人来了，她听到脚步声了。
“小姑姑，三妹。”二皇子对沈朝微微颔首：“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三公主与二皇子不是一母同胞，感情并不深，语气不好：“我还想问二哥怎么过来了。”
“过来找人，”二皇子看向沈朝：“沈大人，老七正找你呢。”
凤娓道：“那便散了吧。”
三公主有些不愿意，她恨不得再闹大些，最好是能解除程语与沈朝的亲事。
“三公主，”凤娓走了几步后回头，不容置喙地看着三公主：“你还不走？”
三公主冷下声：“不走。”
“那好吧，”凤娓看向矗立在原地的程语，余光瞥了眼二皇子，淡声道：“程小姐，走了。
”
程语想留下来和二皇子说话，可她也知道三公主是个不好惹的，福阳郡主好不容易不追究之前的事了，她最好听话一点，于是跟在程语身后回到了园子。
宴会不是用过午膳便结束，午膳之后还有各种安排，或听琴，或投壶，或逛园子。
都说明月宫修得富丽堂皇，但其实不止是屋子，宫里的各种花木林园也是一绝，很是值得一逛。
时间慢慢流逝，就在凤娓都担心程语不会和二皇子幽会时，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你帮我招呼着，”凤娓揉了揉太阳穴，对二公主道：“我好像中午喝多了点，有点头疼。”
二公主自然无有不应。
凤娓起身离开，不经意间给了沈朝一个眼神。
沈朝会意，于是凤娓离开后没一会儿，他便也找了理由离开。
刚出园子就有人给他引路，把人带到了凤娓面前。
“走吧。”凤娓走在前面，随行之人只有沈朝一人。
沈朝紧随其后：“郡主，不带其他人吗？”
凤娓：“怎么，怕出意外？”
沈朝没否认，认真道：“郡主千金之躯，再小心都不为过。”
“就他们两个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算真要动手，二对二也不可能会有意外。”凤娓侧首看沈朝：“再说了，不是你没看见就没有人跟着。”
沈朝目光闪了闪，踌躇道：“郡主指的是影卫？”
凤娓灿烂一笑：“沈大人知道得还挺多。”
沈朝张了张嘴，又一次深刻意识到皇上对福阳郡主的宠爱――影卫十分不容易培养，只有皇帝才拥有。
他抿了抿唇，心中升起忧思，这样的宠爱对福阳郡主来说真的好吗？
便是当今圣上能一直宠着郡主，可圣上终有离去的一天，那时还会有人护着郡主吗？
若有，能和现在比吗，若不能，叫郡主如何习惯。
若无，郡主又该何去何从，宵小之辈到时是否会趁机报复。
理智告诉沈朝，他应该劝郡主行事再谨慎些，比如与皇子公主府的关系不要弄得太僵。
然而他张不了这个口，他无法想象郡主收敛性格，成为一个知书达礼温柔娴静之人的模样。
郡主就该活得张扬活得肆意，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永远明亮。
“到了。”凤娓出声打断沈朝的思绪，示意他向前看。
沈朝抬眸，没有看见二皇子与程语，而是一个院子。
屋子里，程语依偎在二皇子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二皇子好不容易才把人安抚住：“之前你和郡主他们在说什么？”
“我说错了话，惹了福阳郡主生气。”程语没有据实以告：“殿下，我觉得福阳郡主对我态度变了。”
前两次遇到福阳郡主，她能明确地感受到福阳郡主对她的善意，可这一次，不仅没了善意还冷冰冰的。
若不是她清楚沈朝的为人，她都快要怀疑是不是沈朝告了状。
“你想多了吧，”二皇子揽着程语，声音温柔得能滴水：“她离开时不是还叫你一起走吗？”
程语：“可是……”
“程小姐，二皇子，”凤娓砰地一声推开门，笑盈盈地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第22章
凤娓笑靥如花，但落在程语和二皇子眼里，却比牛头马面更恐怖。
二人早在门被推开时就分开了，一人脸白如纸泪水涟涟，一人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你们两个怎么这副表情，”凤娓拧了拧眉，似有不满：“被其他人瞧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呢。”
“小姑姑，”二皇子深吸一口气：“这事与程小姐无关，都是我的错。”
“与她无关？”凤娓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你们在这儿幽会，你却说与她无关，难不成是你强迫她过来的？”
二皇子可以把责任揽到他身上，但却不敢承认凤娓的话。
幽会，说好听一点可以是两情相悦，但若承认是他强迫程语，一旦传出去，他将声名尽毁。
“不是的，”程语终于开口，她哽咽着看向沈朝，楚楚可怜道：“沈朝，是我对不起你。”
沈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女，声音不冷不热：“我说过，如果你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可以告诉郑伯母，我绝无二话。”
程语泣不成声：“可是母亲不同意。”
“哦……”凤娓长长的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所以这样说，你母亲知道你和二皇子关系匪浅，但她却还是坚持让你嫁给沈大人。”
程语赶忙否认：“不是的，我母亲她不知道。”
“呵，你问问二皇子，他会信你这句话吗？”凤娓听笑了：“不过你母亲知不知道，与我无关。”
她看向二皇子，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语气有点冷：“在我的宴会上，做出这样的事，二皇子，你真是勇气可嘉呀。”
阴阳怪气最为致命，二皇子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他自己还没说什么，程语却先忍不住地道：“郡主，二皇子到底是皇子，你虽是长辈但只是郡主……”
啪地一声，中断了程语的话。
凤娓一巴掌打过去，下巴微抬，看程语的眼神充斥着不屑：“我让你说话了吗？”
程语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凤娓。
“看我做什么，”凤娓冷哼一声：“本郡主连公主皇子都敢打，你算哪根葱。”
言罢，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小姑姑……”
凤娓淡淡地看二皇子一眼，然后对泪如雨下委屈不已的程语道：“今儿这两巴掌是让你长个记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再有下次……”
她停顿一下，声音陡然放轻：“你应该还记得那个被本郡主扔下楼的男人吧。”
程语浑身一颤，瑟缩地往躲了躲。
“若你不服，大可以进宫去告御状，”凤娓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扔掉：“本郡主随时恭候。”
“沈朝，”她转身：“走了。”
凤娓走在前面，沈朝捡起凤娓丢在地上的手帕，对程语道：“明日我会与姑母上门退亲。”
说完，他转身离开，去追凤娓。
见到沈朝的那一刻，程语就知道这婚事保不住。她以前总是想着解除婚约，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她却有些慌。
“殿下，怎么办？”她下意识地求助二皇子。
“别怕，我来想办法，”二皇子沉吟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郡主？”
程语迟疑了下，到底实话实说：“可是我只是说给沈朝听，沈朝不可能会把这些话告诉郡主。”
二皇子也觉得沈朝不像做这种事儿的人，可是若不是，那么凤娓什么会动手呢。
凤娓虽然被他父皇宠得嚣张跋扈，但她从来都是事出有因。
走出院门，门口站着两个身宽体胖的嬷嬷和一个年轻男子。
两个嬷嬷冲二皇子行礼，然后对程语道：“程小姐，我家主子让我们送你回去，免得你中途出意外。”
程语自不会认为凤娓这是好意，她有些怕，询问地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对她点了点头。
程语心头惴惴，可也没有其他办法，到底跟着两个嬷嬷离开。
他们一走，二皇子脸色顿时沉下，冷声道：“你怎么回事？”
“殿下，郡主身边有高手，我还没看见人就被打晕了。”年轻男子见二皇子久久没说话：“殿下，现在怎么办？”
二皇子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他也想知道现在怎么办，可怎么办不是他说了算，而是凤娓说了算。
如果凤娓愿意替他瞒下，那么什么事都没有，但可惜的是他和他这个小姑姑交情泛泛。
年轻男子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想了想道：“殿下，听说福阳郡主很喜欢翡翠，不如我们给她送份极品头面过去。”
二皇子淡淡看男子一眼：“你知道极品翡翠的价格吗？”
男子噎住，忍不住想您不是皇子吗，连个极品翡翠都买不起？
“再说了，以小姑姑的脾气，我把翡翠送过去那就是主动把把柄送上去，不仅没有效果，还会适得其反。”
年轻男子沉默不言，觉得这句话有点在解释在前面一句话――他不是舍不得送翡翠。
他知道他不该这样想自己的主子，可是忍不住啊。
程府。
郑氏从昨晚开始就心不在焉，午后，她终于支撑不住，在软塌闭眼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她恍恍惚惚听到有人说：“夫人，出事了。”
她猛地睁眼，眼前没人，刚松了口气，结果下一刻她的心腹嬷嬷走了进来：“夫人，小姐回来了。”
郑氏心下一沉，以京城到明月宫的距离，程语不该现在回来。
“跑进来传话的丫头说有两个嬷嬷跟着小姐一块回来。”
直觉告诉郑氏出事了，她连发髻都来不及整理就匆匆往花厅走去。
刚走到花厅外，就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道：“程小姐，您先别急着走。”
“这是我家。”程语声音含着怒气：“不是公主府。”
“奴婢知道，奴婢只是想把您完完整整地交到您母亲手上。”
郑氏闭上眼睛，再睁开又是平时那位贤良淑德的程家大夫人。
她走进来，看也不看程语，对两位嬷嬷道：“真是麻烦郡主了，还派人送我家程语回来。”
两位嬷嬷恭敬地给郑氏行礼。
“夫人，您也知道，这次是我家郡主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办宴会，什么都要求最好，不容许有一丝意外，但程小姐竟然与二皇子于明月宫偏僻处私会。好在是被我家郡主撞见，若是被其他人撞见，传出去，我家郡主的面子往哪放。”
郑氏进来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是以听到程语和二皇子幽会被凤娓撞见还稳得住，但听到后面，实在忍不了。
听这嬷嬷的意思，程语与二皇子幽会这样的事比不得福阳郡主的面子？
“夫人，我家郡主让我来替她传个话，想问一问夫人，程小姐的德行是谁教的，似乎不怎么样？”
这句话毫不客气，甚至带着羞辱的意味。
程语听不下去：“你……”
“小语，住口，”郑氏冷冷地瞪程语一眼，而后道：“是我没教好她，有机会我会亲自向郡主道歉。”
嬷嬷又道：“郡主猜到夫人您就会这么说，还让我帮她传话，孩子不听话就得打，一次不行就两次。”
郑氏：……
“还有……”
还有？
“我家郡主说了，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程小姐固然有错，但二皇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您放心，她不会轻易放过二皇子。”
说完，两个嬷嬷再次给郑氏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听完两个嬷嬷的话，郑氏并没有开心。程语与二皇子的事曝光，她女儿没有其他去处，只能进二皇子府。
若二皇子因为这事儿受罚，难保不会怪到程语头上。
“母亲，”程语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对不起。”
郑氏摆摆手，已经懒得训她，疲惫道：“你把经过说给我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