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凤娓生气,他赶忙道:“其实没什么的,他们说他们的,我又不会少块肉,而且我武功比他们好,他们惹了我生气,上武术课时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回来。”
凤娓听笑了,见颜初确实不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就知道就算真有什么,他自己也能解决。
她虽愿意帮他,但她更愿意他能自己站起来,成长为一棵大树。
用完午膳,凤娓便带着颜初去了大理寺。
汪家人是重犯,要见他们得经过李大人的同意。
衙役去通报后,来的不止有李大人,还有沈朝。
“沈大人,”看见沈朝,凤娓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咧开:“你怎么也在?”
沈朝看了眼李大人,语气幽怨:“李大人说他们忙不过来,非要把我拉过来帮忙。”
“沈大人,昨日我已经给你放过一天假了,你看看我这眼睛。”李大人指了指自己的下眼睑,语气比沈朝更幽怨,说完他看向凤娓与颜初:“我的郡主娘娘,您已经拐走了我的沈大人去帮你修郡主府,难道还要拐走他去帮颜伯爷修伯爷府。”
凤娓乐得不行:“那倒不用,颜初的府邸前不久才修葺过,而且我短时间内没打算让他搬到伯爷府一个人住。”
李大人一听就明白凤娓是不放心颜初,他对凤娓做了一揖:“虽然微臣已经说过一次,但还是不得不再次感叹颜伯爷遇上郡主您真是他的幸运。”
凤娓:“我能遇上他也是我的幸运,不然这么大的功劳我这辈子恐怕也立不下来。”
李大人知道凤娓不是小气的性子,闻言哈哈一笑。
得知凤娓是带颜初来见汪家人的时候,李大人让沈朝陪同他们一起去。
中途路过一间牢房时遇到了汪序,且牢房里不只有汪序还有之前在酒楼里诋毁冒犯凤娓被她扔下楼的男人。
凤娓侧目看沈朝,不信会这么巧。
沈朝声音含笑:“是我把他们关在一起的。”
看见他们,汪序一动不动,倒是那个男人朝凤娓跪下来,不停地磕头请罪,没几下,空气中就有了血腥的气味。
凤娓就这么看着,直到他主动停下来后才慢悠悠地道:“我不是圣人,你那般冒犯我,我不可能轻易放过你。”
男人抬起头来,露出血肉模糊的额头:“郡主,都是汪家人吩咐我这么做的。”
凤娓:“那你就去找汪家人啊。”
男人一愣,想说汪家人都被下大狱了,但凤娓已经走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殴打声,凤娓扬了扬眉,汪序身板可比不上那个男人的身板,应该会被打得很惨吧。
凤娓带颜初见的是汪家主事人汪阁老,他被关押在最里面。
这已经是汪家出事的第三日,汪阁老除了衣裳脏乱了些,精神头却还很好。
“福阳郡主,沈大人。”见到凤娓与沈朝,年近古稀的汪阁老主动道:“在得知沈大人去扬州时,我就猜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郡主的手笔,这大约就是天意吧。”
“我也觉得是天意,”凤娓道:“你们的所作所为,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才会安排我救下颜初,拿到账本。”
“为什么?”颜初目光愤恨地看着汪阁老,想起他爹把账簿给他让他躲起来的场景:“你们汪家已经那么有权有势,为什么还要做下这些事?”
汪阁老笑了下,心平气和地道:“年轻人,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曾厌恶贪官污吏,也曾发誓要做一名清官,为民请命,但当你真正坐到了那个位置才会明白诱惑有多大。”
他看向沈朝:“沈大人,你应该能体会吧!”
“抱歉,”沈朝冷声道:“我还没坐到阁老的位置,所以不能体会。”
凤娓:“可你现在官职也不低呀。”
“哦,”沈朝想了想,认真道:“那可能是因为我不缺钱吧。”
凤娓点点头,深以为然:“有道理,贪官之所以叫贪官就是因为他们贪,无欲则刚。”
“对,无欲则刚。”颜初道:“汪阁老,你
刚才说的话听着有道理,但实则不过是在替你自己开脱罢了。贪心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八品县丞也会贪污,不贪心的人走得再高再远也会记得他读书为官的初衷。”
汪阁老并不动怒,笑笑道:“年轻人,若你平步青云以后还能坚持自己,记得到老夫坟前倒上一杯酒。”
“这可能不太行。”凤娓拒绝道:“你是大贪官,死后也会受世人唾骂,而颜初以后定是位清官好官,他去你坟前倒酒,万一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汪阁老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郡主倒是个妙人。”
“谢谢夸奖,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昨日我把你妹妹也送进大牢了。”凤娓语重心长地道:“一家人嘛,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
第32章
“郡主, 你看见没有,你说完之后他脸都僵了。”离开关押汪阁老的那间牢房,颜初道。
“看见了, ”凤娓嗤了一声:“我还真当他有那么淡定呢。”
“他已经是阶下囚,无论他是磕头求饶还是沉着冷静, 他都逃不了被斩首的命运,所以才做出一副泰然处之毫不后悔的样子, 至少能保住他身为阁老的那份从容,只是他面对的是郡主。”沈朝道。
“我怎么了?”凤娓侧目。
沈朝回看过去, 微微笑道:“不说寻常话,不做寻常事, 让他难以装下去。”
路过一间牢房时,忽然有人喊:“姑姑。”
凤娓循声看去, 一间牢房里关了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二十多岁,正是凤晚秋的夫婿高信。
“姑姑,”高信站到围栏边:“姑姑, 我是高信。”
“刚才怎么没见到他?”凤娓问沈朝。
“应该是被带去审问了。”
凤娓这才看向高信:“晚秋已经回了定国公府, 你放心, 定国公府会照顾好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姑姑,我们是冤枉的, ”高信没有问凤晚秋一句话, 而是求道:“你帮我们求求情, 放我们出去吧,我和晚秋的孩子都还没出生呢。”
凤娓无论是对汪家人还是高家人都没有好感, 刚才说那一句话完全是看在凤晚秋的面子上。
“你不知道吧, 晚秋回定国公府后你祖母来过一趟, 想让晚秋回高家。”她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你猜最后谁回去了?”
高信一愣,看着凤娓小心翼翼地道:“我祖母?”
以他对定国公府以及凤娓的了解,他们是不会让怀有身孕的晚秋回到高家。
“错了,谁都没回去。”凤娓粲然一笑:“晚秋呢是我们凤家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回去,可你祖母不同意呀,于是我想了想,就将你祖母送进大理寺了,就在女监那边。”
与高信关在一起的都是高家人,他们一直听着高信和凤娓说话,期待着凤娓能帮他们,即便他们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
听到凤娓把老夫人送进了大理寺,有人便坐不住了,气道:“那是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做?”
“那你的长辈,”凤娓下巴微抬,一脸高贵地道:“本郡主的长辈是凤家长辈,是皇室长辈,有她什么事。”
那人一噎:“就算不是你的长辈,她也是个老人。”
“坏人变老的老人而已。”凤娓道:“你们也别担心她了,还是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
离开天牢,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
沈朝送他们离开,见只有一辆马车,他目光微动:“公主府和武学院一南一北,不如我派马车送颜伯爷去武学院。”
凤娓:“不必。”
沈朝温声:“若郡主送颜伯爷,要又回头路,不免有些麻烦。”
颜初最怕麻烦凤娓,一听这话立刻同意了沈朝的提议。
沈朝送颜初的马车是他自己的马车,让江武赶车,叮嘱道:“看着颜伯爷进了武学院再回来。”
“麻烦你了。”马车离开后,凤娓对沈朝道。
“郡主不必和我客气。”
凤娓上车前,沈朝拱手相送,露出手腕上的珠串。
凤娓看见了,莞尔笑道:“你已经戴上啦。”
“是,”沈朝抬起手让凤娓看得更清楚些:“很好看,让郡主破费了。”
凤娓下意识地道:“不破费,很值得。”
沈朝眉梢一扬:“很值得?”
凤娓这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这串珠子戴在你手上很好看,很值得。”
沈朝笑了笑,一脸你说是就是吧的无奈表情。
凤娓:……
坐上马车,凤娓一脸严肃地同叠月道:“我怀疑沈朝已经知道我觊觎他的容貌。”
叠月听得一愣:“沈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是的,”凤娓想着沈朝那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他之前只是知道我喜欢他的容貌,喜欢和觊觎是不一样的。”
叠月觉得没什么不一样,但她知道说出来也没用,于是道:“那怎么办?”
凤娓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总不能去跟沈朝说我没有觊觎你吧。
想来想去,她觉得可能是最近与沈朝见面的次数太多了,才让沈朝察觉到了。
其实常与沈朝见面对她也是一种折磨,一块肉一直在她面前晃,却不让她吃。
她思忖片刻,决定去别院陪她母亲住上一段时日。
回公主府,凤娓还没坐下,下人就来报隔壁定国公府出事了,凤晚秋小产了。
凤娓转道朝凤家大房走去。
沈氏守在房外,见到凤娓迎过来道:“郡主,我没跟爹请示就派人把大嫂接回来了。”
“应该的,”凤晚秋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会想要康氏陪着。她问:“太医来了吗?”
沈氏压着嗓子:“来过了,说是……”
她犹犹豫豫,凤娓声音平静:“是她自己吃了药?”
昨日凤晚秋面色虽不怎么好,但应该还不没到流产的地步。
沈氏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她这是做什么呢,这孩子虽是高家的,可也有我们凤家的血脉。就算是以后长大了不能做官但当个富贵闲人也很好啊,何必要将他打掉。”
凤娓倒不这样觉得,事情没落在自己身上,话总能说得轻松。
片刻之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丫鬟红着眼睛走过来道:“郡主,二夫人,我家小姐醒了。”
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康氏瞧着比昨日憔悴多了,红着眼睛,见到凤娓和沈氏立即站了起来。
凤娓同意沈氏把康氏接回来,但不代表她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好似没看见康氏一般地在床边凳子上坐下。
凤晚秋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一样,看见凤娓与沈氏,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姑姑,二婶。”
沈氏心疼地看着凤晚秋:“你这孩子傻不傻。”
凤晚秋苦笑一下,见凤娓沉默着,她问道:“姑姑,你也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吗?”
凤娓淡声:“孩子在你肚子里,生或不生都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不后悔便是。”
“我就知道姑姑不会怪我,”她笑了下,缓缓道:“我问过爹了,他说以高家犯下的罪,轻则流放重则斩首。与其把他生下来,让他在流言蜚语以及各种异样眼神中长大,我宁愿让他现在就离开。”
“那是你的孩子啊,”康氏突然哭了起来:“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啊。”
一滴泪水从凤晚秋眼角话落,流进鬓发里。
“你现在可不能哭,”沈氏连忙道:“得仔细养着,别伤了身体。”
凤晚秋抬手摸了摸肚子,声音飘渺:“如果他从未来过有多好啊。”
“没来的时候想,来了又出了这样的事。”康氏带着哭腔哀嚎:“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凤晚秋看向凤娓:“姑姑,以前你还没休掉陆子川时,一直未有身孕,我好替你担心,现在看来,没有孩子是好的。”
“晚秋!”沈氏面色微变,看了眼凤娓,见凤娓不像生气的模样才道:“你和郡主情况不一样。”
康氏才被送回娘家一次,也怕凤晚秋惹了凤娓,忙不迭地道:“郡主,晚秋是太过伤心,才会一时没了分寸。”
凤晚秋仿佛也才察觉她说的话不妥,歉然道:“姑姑,对不起。”
“不要紧,我也觉得没有孩子挺好的,”凤娓不至于和一个才刚刚小产的晚辈计较:“我今日去了趟大理寺,见到了高信。”
康氏忙问:“郡主,你有没有见到我舅父?”
凤娓看也不看康氏,继续道:“他见到我只顾着求情,没有问过你一句话。”
沈氏觉得这样有点残忍:“郡主……”
“二婶,不要紧。”凤晚秋淡笑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我好好在家,他却身陷囹圄,我能理解,也不怪他。”
康氏也替高信说话:“他知道晚秋在定国公府一定没事,所以才没问,之前他对晚秋很体贴的。”
“再体贴也改变不了他要获罪的事实,”凤娓道:“身体修养好了写封和离书送去大理寺吧。”
康氏还对高家抱走希望,闻言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凤娓已经忍了康氏好几次了,实在是忍不下去,没好气地道:“难道就只有男人能休妻男人能写和离书?”
凤娓休夫的时候康氏就说过哪有女子休夫的,当时就被凤娓怼了回去。
康氏不敢反对这句话,只道:“高信才为官几年,万一他没沾那些事呢。”
凤娓冷笑一声:“就算他没沾那些事,你女儿已经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等他出来,你打算如何与他交代,还是说你想让你女儿去过寻常百姓的日子。”
就算高信真的是无辜的,真的能既不斩首也不流放,但也绝对保不住官位与家财。
凤晚秋作为凤家大小姐,过得了拮据的日子?
凤娓厌烦了康氏,说完叮嘱凤晚秋养好身体她便转身离开。
沈氏和大房母女并不多亲厚,见凤娓要走,她也紧随其后。
出了院子,沈氏道:“郡主,你说晚秋这事做得是不是太早了,万一高信真能平安离开大理寺呢。”
凤娓笑了下,问道:“二婶,你觉得晚秋是个什么样的人?”
“乖巧、伶俐、聪明。”
“你也觉得她聪明,她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吗?”凤娓不疾不徐地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就算高信能平安出来,她也不打算继续当高信的夫人,所以她打掉孩子,斩断她和高信最深厚的羁绊。”
沈氏愣住,晚秋这么狠的吗?
凤娓一看沈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能说她做错了,高信能平安出来的可能性太小,她说的那些话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