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短剑锁上脖颈。
锣响。
她赢了。
擂台下先是一阵寂静,紧接着是以曾书阳牵头的一声高喊,喝彩声此起彼伏。
精彩,真他娘精彩啊!
苏缈呼出口气,调整气息,抱拳一礼:“承让。”
赵飞勇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剑,不敢相信自己会输。直到有人提醒,他才淡淡道了一句:“女侠好功夫。”
然后,解下腰间的小红牌,数了四个,不情不愿地给了。
苏缈颠颠手里的牌子,道了句谢。七个加上四个,十一个,已经稳进前三十二位了。
这最后钓起来的食人鱼,反被她给吃了个饱。
苏缈下了台,樊音一把抱住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师妹,你怎么能这样走下来。”
“那我应该怎样下来?”
“雄赳赳气昂昂,鼻孔当眼睛地下来啊!赶快回去,重走一遍!”
“……”
观战楼上,柳眉一把抓起茶碗,哐当砸在地上。
废物!
杨雀儿刚刚赶到,就被溅飞的陶瓷片险些割伤了脸。
“师、师姐……”她颤抖了声音。
“你难道没告诉他要速战速决吗!”
杨雀儿吓得一抖:“我、我跟他说了。我说过那个女人耐力很好,不要跟她耗,可、可是师兄他那边刚打完五场下来,可能也是累了。比武我看了,师兄他真的没有拖,是被对方拖了……”
柳眉一腔怒火没地方撒,咬牙切齿地骂道:“他既然疲软,你找他干什么!你不知道找别人!”
杨雀儿被骂得不敢抬头:“可、可是,收割牌子这种好事,我也不好便宜了二师兄啊。咱们跟他一向是明争暗斗……早知道,师姐你不如自己……”
是啊,不如她亲自上,一雪前耻。
可机会已经错过了,柳眉气得险拍碎了栏杆。
杨雀儿挨了劈头盖脸一顿骂,心头实在是委屈。
这谁也想不到啊,赵飞勇居然会输。
莫说柳眉暴怒了,就连正阳掌门,面上笑呵呵感慨着江湖才人辈出,心里不知道有多想挥起袖子扇他赵飞勇一耳光。
大会第一天,就把气势输个底儿朝天。
几家欢喜几家愁,反正苏缈挺高兴的。
她倒是赢得顺利,可陈慕之这边,情况就不大好了。
看完了苏缈的擂台,雁山派就一起转移到陈慕之的擂台下面观战。
已经突破七层心法的陈慕之,俨然不是当年可以随便欺负的小虾米。现在的他,就算苏缈跟他打消耗,都未必能消耗过他。
陈慕之的内功已在中上游的水准,虐各路外功不在话下。他那一剑扫出去,不论对方再多技巧,再多敏捷,剑势扫荡如狂风过境,统统克制住。
他同样走的是收割路线,专挑手里牌多的擂主打。可是他的运气没有苏缈好,当了两次擂主,都在第五场被别人蓄谋收割。
收割他的,自然很难是外功门派的。
两次!都被青崖派在第五场时,给收割走一半牌子。
第一次被收割,陈慕之还当是自己运气不好。第二次被收割了,才注意到台下有个小姑娘,怂恿着同门师兄专门针对他。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宝马雕车里,要玬珠当她丫鬟的那个。
见如愿又收割了陈慕之,她投来一抹挑衅的笑。
得意极了。
技不如人,雁山众人却不好发作,眼睁睁看着青崖派的人晃着小红牌子,下了擂台。
“何至于此?”
“便是有什么深仇旧怨,也该堂堂正正打一场。如此磋磨人,却不够光明磊落了。”
“青崖与雁山之间,可有什么旧怨?”
“没听说啊,先前连雁山派都没听说过呢。”
不止雁山人感到不解和郁闷,其他人也都对此颇不认可。
两个不知门派的女子,在擂台下如是议论了几句,叹着气从苏缈跟前走开了。
一天打下来,累的够呛,陈慕之手上却只有五个小红牌。
他累得不想打了,索性早早下山休息,准备明日再战。一路上他都恹恹的,就连樊音跟他说话,都半天没反应。
流云心经突破到第七层,理应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可陈慕之努力了这么久,并没有看到什么变化。
推不开的石头还是没推开,打不过的擂台还是打不过。
反倒心法才第五层的苏缈,早早进入大擂台赛。
他本来就为妖的事耿耿于怀,心头不快,四面八方都是压力,再在擂台上受挫,这精气神很难好起来。
苏缈知道,陈慕之的不快,有自己一份儿原因,故而下山这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而且,这件事陈慕之绝对不想她掺和,她不想自找没趣。
曾书阳和樊音就不一样了,他们气得很,在秦少和面前不停叨叨。
“很明显,我们被青崖派针对了!”
“师父,您就没什么想说的?”
秦少和岂会看不出,青崖派那恶劣的行为。
他板起脸,对陈慕之道:“慕之,守不住牌子,是你还不够强。千锤百炼始成钢,若你抵挡不下他们的收割,那就算侥幸入了大擂台赛,你也终究拿不下修元。”
樊音:“可是师父,难道就任由青崖派……”
“青崖派!”秦少和眸光阴沉,重重地呵了声,“待乾元之争,我亲自收拾。”
第65章 青崖往事
雁山派一门都不好斗, 实际上,陈慕之素来缺少实战的经验。如今被青崖派盯上,不完全是件坏事。
回到客栈, 曾书阳专门四处去打听了一番, 打听到青崖派的一些情况。
这次青崖来了六个弟子,青崖掌门还带了小女儿宋林风随行。
武林失去的十年,对内功门派来说没什么影响,十年的积累可以是厚积薄发。
青崖也不愧是八大门派之一,来的基本都是有实力的。这几个弟子, 有四个来争修元, 有两个是为坤元来的。
有这么强的实力,自然想针对谁便能针对谁。
第二天, 陈慕之又上山打擂台去了。
苏缈没去。
她已经稳进大擂台赛,倒不如留在客栈修习内功。
和赵飞勇的那一场实在打得痛苦, 究其原因,还是功力不够的缘故。倘若能掌握到心法第六层,真正达到内功中游的水平,下次与赵飞勇正面遇上,就不会打得这么难。
更何况, 打赵飞勇尚且困难, 如果再遇到柳眉呢。
对方绝不可能再疏忽轻敌,给她可乘之机, 她想打败柳眉必须靠真本事。
今天她没上正阳, 妖皇自然也没去。苏缈修习内功的时候, 他就在窗边看书。
临近中午, 他合上书本,看完了。
就带了一本出来, 现在没得看了
“去,给本尊弄些书来。”他这样吩咐道。
尊上但有吩咐,怎好拒绝,苏缈只好停下自己的事,带他去了书肆。
城里热闹得很,有不少卖小零嘴的。因想着给玬珠买一点,苏缈把妖皇交给书肆掌柜的,就出来买东西。
再回书肆,掌柜的已帮着挑完了书。苏缈一眼没看,急着付了钱,就带着他回了客栈。
她是片刻都不敢多耽误,回去后就接着修习心法。
苏缈全神贯注地往第六层心法用功,自然没有注意到,妖皇脸上丰富的表情。
这都什么书……
讲的什么玩意儿……
书生?定情?
这是正经书?!
他把书扔在桌上,颇不爽地回头看眼苏缈,却见她正勤修苦练,额头一层秘密汗珠。
“……”到嘴的不爽,又咽了回去。
鬼使神差的,他又把那书摸了过来。
书封上四个大字——《倩影幽情》
苏缈的内功修习,一直进行到下午陈慕之打完回来。
一看他们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还是没能拿够牌子。
听樊音说,今天又被青崖派的针对了。
来收割牌子的还是昨天那两个。他们明明已经拿够了牌子,一个手上十二个,一个手上十三个,却还要来抢陈慕之的。
累了一天下来,大师兄手里只增加了一个牌子。他心里烦得很,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回房,啥也懒得说。
曾书阳气得拍桌:“到底是什么恩怨啊,这青崖派这么记仇,非得逮着人往死里折腾。”
樊音:“咱们师父为人正直,总不能是咱们师父的错!”
玬珠乖乖附和着:“就是!”
一肚子气没处撒,只好把青崖派翻来覆去地骂,变着花样地骂。
骂着骂着,樊音想起什么:“欸,对了,师妹,你六层到了么?师兄都被他们这么欺负,我怕你到了大擂台赛,要是倒霉遇到青崖,也有得受啊。”
苏缈:“还差一点。”
曾书阳立马赶人:“那你别在这儿聊了,去去去,赶紧练吧!”
苏缈从善如流,这就回房。
推开门,正看书的那位突然把书往桌上一搁,面容紧绷,眼神飘忽。
倒把苏缈看愣了:“……我就开个门,吓到尊上了?”
妖皇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没应她。
苏缈遭了冷脸也就不问。她回床上盘腿坐下,继续和心法斗智斗勇。
待她闭了眼,某只妖才把书端起来。封面还是那四个字——《倩影幽情》。
修习心法也是件很累的事儿,是夜,苏缈早早犯困,和衣往床上一倒就睡了。
迷迷糊糊的,隔着蚊帐,她望见桌边青色身影。
他还在挑灯夜读。
什么书那么好看?
打个哈欠。
翻身,睡觉。
许是今天听多了“青崖派”,这三个字竟在苏缈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出现。青崖派……青崖派……青崖派……
就算是在梦里,这个名字也依然反复浮现,让她难以睡得安宁,直到勾出梦靥——
梦里乱飞的金羽,满地的红,她声嘶力竭地喊着“爹——”
父亲满脸是血,凄凄双眼望着她,焦急地朝她喝道,“快跑”!
梦境杂乱。
她踩过淌血的小溪,爬过荆棘横生的丛林,她抱着尧光流下滚烫的眼泪——头顶候鸟南飞,脚下枯枝败叶。
她一个人,走进深秋,再也没有见到春暖花香。
“缈缈,缈缈……”
“爹!”
“一个人,要勇敢,要坚强……”
“爹!”
苏缈惊坐起来,慌张地想要抓住点什么。蚊帐被她紧紧地拽在手里,她的手心湿漉漉的,额头、后背全都泡在汗里。
她大口喘着气。
低头,发现自己抓住的不是蚊帐,是谁的袖子。房间里黑暗无光,床边站着一人影,轮廓高大。
她脑中昏昏沉沉,顺着袖子一把拽住那只手,倏地抱住人影腰身,把脸埋进他胸腹之间。
“爹……”
床边的人影僵直着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苏缈蹭干净了两行眼泪,脑中沉沉的迷雾才逐渐散开。她稍稍清醒了一些,鼻尖嗅到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清风又像月华……
好像不是她爹。
这也好像也不是梦中。
她陡然面容一僵,心脏猛地跳动一下,震得脑子“嗡”的一声。
连忙撒开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
“做噩梦了?”
头顶响起的,果然是妖皇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倒不见愠怒,平平淡淡的。
“是。冒、冒犯尊上了……”
她尴尬得嘴巴都笨了,不着痕迹地往床的里头挪了半个屁|股。
挪到一半,被他按住头顶。
“?”
一股清凉舒适的灵力,自头顶灌入身体,似夏日的清泉,顷刻间冲淡焦灼。
不过片刻,噩梦带来的不适,便都烟消云散。
他接着便收了手。
“睡吧,有本尊在,不会再有梦靥。”
苏缈听得有些愣:“……多谢尊上。”
他不再有话,理好蚊帐,便往窗边去了。
窗户没关,从外头照进来清凉的月光。他就站在那里,微微仰头,望着天上月,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中画出好看的线条。
他好像,跟原来不一样了。
苏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内心虽平静了,却还是了无睡意。她翻过身,不再看妖皇,脑海中慢慢拼凑起梦中碎片。
关于青崖派,她终于记起来了。那奇怪的熟悉感,果然没有错。
父亲横死对她打击巨大,逃跑时她又摔下山崖撞了脑子。那段时间的记忆便被冲散成碎片,直到此时才被拼凑起来,串成一段完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