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睡你这一项。”
“这些都是夫妻义务,烟烟。”
他凑近了些,手暗示性拍了拍她的臀,要笑不笑,“话说回来,我不强着你做,你便不肯低个头,到最后哪次不是你勾着我的腰,缠得跟妖精似的,让人差点死你身上?”
席烟听不得这些下流话。
他话里一个脏字儿都没有,却让她浑身血液倒流。
她忙捂住耳朵,也不敢仔细回想那种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呼吸都变得不通气,冲他骂:“快滚快滚,我要洗了!感冒了还不穿衣服,我看你现在才是活够了。”
-
下午薄望京扛着病气在客厅办公,今天应该没什么旅游安排,就算他要去,席烟也走不动,坐长途车还是挺累人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薄望京在客厅压着声音打跨国电话,醇正的伦敦腔好像将她拉回了异国的梦里。
那个时候她没那么多烦恼,也有许多勇气。
当时薄望京没忙到见不到人影,会从牛津的小酒馆里给她打包一份马苏里拉奶酪烤双孢菇,或是口感还不错的香蕉面包。
想着想着她鼻子酸酸的,带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怀念重新睡过去。
等他叫她起来吃东西才醒来。
那个时候快九点了,席烟看到他电脑旁边放着一杯水,两个药盒的样式不像服务区的,应该是曹子墨重新去药店给他配了一份更专业的。
好像一直没休息。
席烟觉得像薄望京这样的人,从另一个角度讲,既有自制力也足够负责任。
薄氏集团光在北港总部的员工就有几千人,还没算上其他大区的分部和海外分公司以及散户股民们,已经是非常庞大的体量。
但凡决策人犯下细微的错误,或者某一时刻突然想怠惰几天。
都会给这些人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
她遇上薄望京是不幸的,但他们遇上薄望京,又十分幸运。
薄望京一边喝水,一边问她:“明天怎么安排?”
席烟早就想好了,一板一眼说:“我要早起看个日出,你不用和我一起,日出看完大概六点多钟,我回酒店找你。”
说着她抬起头,“其实吧,你要是工作忙,我自己玩也可以,到时候麻烦你带我回家就好了。”
不是她体贴,而是薄望京跟着更不自在。
薄望京润了润唇瓣,眼睛浮着血丝,身体状态显示他已经十分疲惫,但他没有半分松垮的迹象,依旧不慌不忙地思考,说:“那不是我带你来的意义。”
“况且,你找得着路么。”
席烟是个路痴,属于一条路不走个十来遍,第八次看还以为没来过的大路痴。
伦敦镇上那些长得特别像的小道要是在尽头有弯和分叉口,她能在里面忙活大半天。
席烟不信邪,回道:“这里又不是国外,在英国我语言不好迷路也正常,国内随便问问路边小摊不就知道了。”
薄望京嗤笑了声,没怼她,只说:“明天跟紧点儿。”
-
早上四点还能被称作凌晨,偶尔有几声鸟雀划破天际,却显得世界更近了。
今天能不能跟得紧薄望京席烟不好说,她只知道他睡过头了。
还好她提前定了个闹钟,闹钟没把他叫起来,估摸着昨晚睡得不早,反正她睡的时候他还在打视频和不知道哪儿的管理层开会。
亏她还信了他要陪她看日出。
她心情不大舒畅的蹙了蹙眉,以前他放她鸽子放习惯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随后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神经,有什么好期待,还真以为他会改?
席烟故意轻手轻脚地出去,不吵醒他,就要让他爽约,等他以后再说有的没的,可以用这件事堵他的嘴。
天虽没亮,夜色却不重,像一尾巨大的忧虑的鲸,鲸蓝横亘天穹,大地弥漫蓝的风潮,等待一跃而起的初朝。
席烟跟着地图走,脚下这条路因为常有香客来往,因此叫香云路,她在网上看到过照片,到了七八点,商铺开了门,一溜的香、灯、还有佛教经典等等。
现在人还少,有几对结伴搭伙的游客和她一样大概是追日出的,睡眼惺忪,连头发都没好好梳就出来了。
走了五六分钟,席烟看见绿化尽头的庙宇,黄琉璃金顶,墙身漆了琥珀一样的颜色,样式据说叫重檐歇山式建筑,旁边有株罗汉松,静谧的蓝色裹着佛性,滋味很不同。
时间还早,席烟果断站到对面的台阶上拍照。
手机画幅不够,照建筑不大好照,席烟找了几个角度都不满意。
她一心盯着手机,往前挪了挪,结果脚步一空,没想起来自己就站在台阶边缘,直接双膝跪了出去。
这酸爽。
席烟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疼得起不来捡手机,两只手揉着膝盖,想等那阵痛劲儿过去。
不到一分钟,她眼皮子底下出现一双腿,人什么时候过来的她都没听到。
说话的人嗓音寡淡带着一丝嘶哑,“刚才就见你要摔,还真没什么惊喜。”
“起得来么?”
薄望京把她手机捡起来,递过去,见她不接,就放进自己口袋里。
他把人扶起来,席烟腿站不稳,整个人挂在他脖子上,哭不出来却撅着嘴,都能挂油瓶了,模样看起来惨兮兮的。
薄望京瞥了一眼,嘲笑了句:“挺虔诚,还没见到菩萨就磕了一个。”
席烟立马松开手,呛道:“用不着你扶。”
薄望京见她不好走,看着她膝盖说:“去拍个片子。”
席烟急了,她起这么早也不容易,立时忍着疼蹦跶两下,跟兔子似的,有些踉跄,但没什么大碍。
薄望京垂视她半分钟,曲起长腿蹲在她旁边,将背露给她,淡道:“上来”
席烟不肯承他的好,瘸着腿想走。
薄望京拉住她的手腕,眼神清清冷冷,“要么上来,要么我抱着你回去休息,你选一个。”
第40章 大马士革纹
天空由绀色转淡, 太阳还没出来,但在地平线底下蠢蠢欲动。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薄望京长腿站起, 作势要公主抱。
席烟很识时务地将两条手臂挂到他背上, 反正累的不是她,他都不介意,自己有什么好扭捏的, 拍拍他肩膀说:“就这条路走到底,能看到沙滩。”
薄望京扭头瞥了她一眼,人不敢和他目光对着, 心虚地看地上,就怕他把她弄回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并不是精英打扮,四个夸张的口袋很有设计感,像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但他眉眼冷峻又不大笑, 一身潮装被他穿出渣苏感的帅哥味道。
席烟闻着他身上的冷檀香,很衬景, 像独立天地的凶佛。
席烟伏在他宽阔有力的背上, 目光所及是他凌厉流畅的下颌和英俊的侧脸, 她清晰地感受着与自己不同的,温热的体温,以及硬朗刮擦她脸颊的衬衫领。
她的全世界都被他占满。
而她只能抓住这根藤条, 缓步前行。
这份亲昵感让席烟无所适从, 只好将背挺了挺, 不再伏在他身上。
走了一段,薄望京忽然停了下来, 十指陷进她柔软的腿部肌理,掂了一下,淡声说:“贴着我。”
席烟绷直了腿,几乎以坐的姿势,压在他背上,希望不显得自己很重,别扭道:“就这样,快走。”
薄望京忽然两只手都松开,席烟吓得惊魂不定,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牢牢吸在他身上,姿势非常不雅观。
在此过程中,两人侧脸不小心碰一起,薄望京斜了她一眼,咬字从容,“让你贴着我,不是让你绑着我。”
“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听点话,嗯?”
两人几乎是挤着,他说话的时候,席烟感觉自己胸腔也在震,听到他这样说就知道是故意的,又发现他把手重新放回来,好不让她真掉下去。
席烟使小性子闹起来踢了几下,心想真摔下去还有个肉垫子,她不会太疼,但薄望京核心很强,根本没影响,走得平平稳稳。
她腿细,没几斤肉,还没折腾够,薄望京长指跟手铐似的,一下锁在胯边,她再也动不了。
薄望京没说话,但动作就像在训人。
席烟眼见搞不过,就放弃了。
路上的人多了些。
有些旅游团的长辈穿着运动服跑步,看路径也是追日出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互相问候几句,氛围很好。
但没一个像席烟似的,年纪轻轻就要男人背着去,两人一路上挨了许多注目礼。
有个老叔叔穿着白色运动装,头发灰白,皮肤没多少皱纹,一看平时很注重保养。
他沿着路的白线慢跑,笑眯眯地和席烟搭话:“你得提起来些。”
席烟没懂。
老叔叔哈哈笑了声,“你别绷着,上半身往上挪一挪,全心全意把自己交给他,这样他好背。”
他一说,席烟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薄望京叫她贴着他,估摸着那样受力小点。
席烟不肯马上调整姿势,好像自己多替他着想一样,只敢偷偷摸摸一厘米一厘米地往上移,没话找话,“叔叔你好有经验。”
老叔叔骄傲道:“那是,年轻的时候我可没少背老婆,年纪大了驼孙女,论背人,我还真能说道说道。”
席烟笑了声,“那您怎么不带你老婆来?”
老叔叔委屈道:“她嫌早,不肯起来。”
有几个年轻人听了觉得有趣,也插话进来聊,聊了几句后老叔叔嫌他们走得慢,又自己一个人跑前面去了。
-
霞光破晓的时候,席烟正坐在礁石上和虫子做斗争。
沙滩这一带背海都是古樟树,不知有多少蚊虫,她从小就怕这些,但怕什么来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甫一挨近她的脸,她就惊叫起来。
薄望京看得无奈,又帮不了她,因为很多时候都是她心理作祟,并没有很多虫子。
就那几分钟。
薄望京将她的脸抬起来,推向蔚蓝壮阔的尽头。
“日出了。”他说。
席烟瞳孔遇见一片金色,她听到远处的古庙响起撞钟的晨音,总共六下,海浪扑击细腻的沙滩,濡湿了大地的针脚。
她还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还有薄望京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一轮新日从海平面缓缓升起,血红的,刹那间霞光铺盖世界,源源不断的,任由众生的骨头汲取它的力量,等到它整张圆融的轮廓露出来,白鹭跃潮而起,衔接蓝金与白,天亮了。
一天中最美好的十分钟不过如此。
但这十分钟里,薄望京并没有看向海面。
他看得是席烟。
看她柔软明艳的脸颊染上希望的色泽,眉眼因震撼的景色而舒展喜悦。
她好像飞翔于天地间的鸟儿,短促地停留他的枝头。
他又想到十字军东征带回欧洲的大马士玫瑰,这株被誉为宫廷之花的世界孤品,被他自私地藏在后花园。
“好美,你看到了吗?”席烟弯着眼睛转过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一怔。
薄望京眼底居然有柔情。
他缓缓启唇,嗓音低沉,“可不可以和你接吻?”
席烟心尖颤了几下,他的柔情带着勾,还没碰上,已然有小羽毛般的鱼骨刺从下至上挠着她,最后卡在喉咙,又疼又痒。
理智让她点不了头。
薄望京蜻蜓点水碰了碰她的嘴角,抬起头看她的眼睛。
席烟没退,两人视线交错的那刻,薄望京不再犹豫,压低脖子凑得更近,轻轻吮住她的上唇。
席烟反应很生涩,以前她只顾着将他推出去,或者逃,没像今天这样被动地接受。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感受他的舌尖缓慢和她相抵,春风化雨般品尝她的味道。
他的嘴将她封得很严实,接吻的姿态如他人一样强势,尝到了好滋味就不肯放,席烟没一会儿连连溃败,软了身子,想从别的地方捞点空气,泥鳅一样从他怀里滑开。
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惊慌羞怯地躲着对方的眼神,余光看到薄望京眼尾染上淡红的水色,比远处的粼粼海浪还漂亮。
他一只手将她提起来,她脸颊被发烫的薄唇刮磨,心上都有痕迹,听到他嗓子哑得不行,气音钻进她耳朵里,说:“没够。”
席烟感觉到腰际一紧,没等她同意,他的唇又贴了上来。
他的绅士作风不过乍现的春光,一下就恢复了原型。
只不过,第二次的吻比第一次还要温柔。
席烟有些沉湎于此,略微放纵地环上薄望京的脖子,眼睫轻颤时,看到朝霞追着海浪。
与此同时,他冷情的眼睛也微微抬起,清醒且沉沦地看向她眼底。
好似不值分文的灵魂在告白。
-
起得太早,又走了一段路,七点来钟街上的商铺都开了门,茶叶蛋,包子油条,热气腾腾的味道盈满整条街。
席烟听到路上有导游跟旅行团解释,说今天有什么神仙过生日,所以来礼佛的人比平日里要多。
她往四周看了看,一个工作日,居然挤出了十一假期的感觉。
她腿虽然好多了,但还是有些疼。
看日出和薄望京亲了以后,她没好意思一直和他待一起,寻了个想吃早点的由头,将他赶去买早饭了。
眼看人越来越多,席烟在十来米远的商铺里想买一桶香,等付钱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薄望京口袋里,这时才慌了神。
她担心他找不见自己,走回原来的地方不敢再乱动,然而就这么干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不见人来。
席烟期盼四散的行人中蓦然出现他的脸,然而茫茫人海,香火浮动,庙宇之中经文低吟,无一处有他。
席烟不禁想起在伦敦和他走散那次,是去Waitrose商超买红酒。
也是她临时起意,非要半道回住的地方拿东西,具体拿什么她忘了,反正等她找到Waitrose大门已经一个多小时后,薄望京没等她,也没给她发消息,直接买了她要的红酒和清单上的用品回家。
导致席烟在超市里头找了他半天,等他回消息才知道他没在那儿,灰溜溜地走了。
席烟认为错在自己,但又实在憋屈,觉得薄望京过于不讲情分,两个人冷战了两三天,或者说是她单方面冷战,他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几天后,她低头给他讲句话他才理人。
席烟思绪拉回。
难道这次薄望京也回酒店等了?
正当她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看到人群中出现一个鹤立鸡群的男人,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打在他冷峻若玉的脸上,旁边的人都变得黯淡。
席烟扬高眉毛,挥了挥手,怕他瞧不见自己,喊道:“薄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