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马士革纹
薄望京说过一次就不肯再说, 或者他也没办法完全保证一些“突发状况”,开了门直接下去。
这个服务区是三类服务区,条件设施非常差。
席烟从车上下来, 看了眼四周, 计划外的旅行果然充满“惊喜”。
服务区的宾馆进去有股味道,虽然打扫得算干净,但席烟觉着里面绝对没有她往常住的五星酒店那样, 所有用品都进行了消毒。
而薄望京连进去都没进去,去旁边的自助售药机买了两盒东西,长腿不疾不徐地落在探头探脑的席烟身后, “看什么呢,走吧。”
席烟见他不打算在这里留宿,讶异道:“那今晚睡哪儿?”
薄望京又咳了两声,嗓音有些哑,蹙眉道:“困了就在车上眯会儿,到了喊你。”
看样子他只是下车买东西。
席烟瞥了眼他手里的塑料袋, 想起疲劳驾驶的新闻,大好年华她还不想不大赞同他的做法, “天亮了再走。”
薄望京没应。
席烟直接伸手到他西装裤兜里掏车钥匙, 不同于男人的骨头节若修竹, 她手指软而柔,薄望京眼眸深了一瞬,单手拎住她手臂, 警示性眯眼, “瞎找什么?”
席烟握着车钥匙, 手还在他袋子里,才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十分越界。
如果要揣测自己的行为动机, 还得赖平时薄望京对她过于胡来,她已经没有男女提防的概念了。
她抽了抽手,没抽出来,抿了抿唇,恼道:“车钥匙,不然你以为我找什么?”
女人穿着草灰绿的短款线衫,下搭一条白色百褶裙,套着厚实的潮牌牛仔衣,一双过膝哑灰皮靴,左侧长发拿草莓夹夹到耳后,其余披散下来,头发没梳理,毛茸茸有些凌乱。
冷不丁一瞧,像大学没毕业的学生,青春娇媚。
她站在他面前一言一语都带着情绪,小猫咪偷偷藏着爪,被捉弄怕了想反击又不敢反击的样子更引人逗弄。
薄望京右手放在她腰上,将人捉过来,席烟衣服的拉链撞到他皮带扣,背直往后仰。
明明是撩拨人,男人情绪却很淡,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眸色荡着水,暗示意味极浓,“我这不是在问你?”
席烟余光飞快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松一口气,推了推他胸膛,冷静道:“你说过不逼我的。”
薄望京看了她一阵,没松手,席烟解绳子似的反手别到背后扣开他的指头,跟出笼的鸟雀一样,飞快地跑到车上,又将安全带系上。
她想了想,起了坏心思,直接将车锁上,不让人进来。
薄望京拉不开驾驶座,绕到副驾驶敲了敲她玻璃窗,敲了一阵见她没反应,隔着窗睨她,也不着急。
这车窗膜用的是最好的,席烟以前在外面特意看过,如果不是把脸贴得跟胶水黏上似的,根本看不见里面,但她将薄望京关在外面的这几分钟里和他对视,总觉得他能看见自己,神情冷冷淡淡,却没什么生气的迹象。
他点开手机,从容打字,刚打完,席烟微信就进了消息。
薄望京:“你打算一辈子在车上不出来么”
席烟看到这句话心里发毛,正纠结要不要把他放进来。
过了两分钟,他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车子滴滴两声直接解开。
席烟警惕地看着窗外,身子往中控台挪了挪。
薄望京打开副驾驶的门,微微躬身,一只手撑在她肩膀旁边的软垫上,唇边勾着笑,带了些气性,“我退一步你就上房揭瓦,嗯?”
“别到时候把我耐心作没了又哭鼻子。”
席烟垂着眼睫,睁眼说瞎话,“你不是能把车开开么,又不是真把你关外面了。”
“要是开不开呢?”薄望京睨她。
开不开自然是要关外面的。
席烟怕他做出什么神经病举动,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选择闭口不答。
薄望京反常地没再逼她说有的没的,将门一关,绕到驾驶座上了车。
席烟偷偷观察他后面的动作,就怕他什么时候猝不及防来一下,结果他只是解开了袋子,吃了两粒药。
车里太黑,她没敢细看药盒的名字。
估摸着昨天那场雨淋的,又没怎么休息,他感冒了。
薄望京刚按下启动键要才油门,席烟立马关掉,“你为不为自己负责我不管,但你得为我负责,今天睡车里好了。”
薄望京扫了她一眼,沉思片刻,没再坚持。
车里开了一晚上暖气,虽然不像家里的床那么舒服,席烟还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天还早,太阳藏在棉絮一样的云朵里头,天高地远的,天气很好。
席烟打了个哈欠,心情还不错地揉揉眼睛,侧头看了眼男人。
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呼吸均匀,右手放松地放在腹部,皮肤极白,阳光下青筋清晰可见,左手手背搭在眉眼处,一张英俊立体的脸只露了鼻尖和薄薄的嘴唇。
这个姿势将喉结露了出来,即便此刻,衬衫也扣到了最顶上的扣子,禁欲却勾人。
席烟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开车门下去,站在树荫底下打开镜子整理仪容,边用湿纸巾擦拭脸颊和眼部周围。
便利店此刻人不太多。
席烟慢腾腾地逛起来,想找些吃的。
她虽然不饿,但担心还要开很久,以备不时之需。
旁边有个小姑娘,带着太阳帽,斜跨一只古驰包包,笑得很开朗,自来熟地对她说:“你也是在服务区休息了一晚上吗?”
这只包并不是当季款,席烟没见过,极有可能是奥莱线。
自从古驰开了奥莱线之后,虽然引进了部分中产玩家,但丢失了一部分铁血粉丝,总觉得档次掉在其他高奢后头。
甚至有些名媛和太太出席晚会都会特意避开这个牌子的东西,就怕和什么不入流的小网红放在同等段位讨论。
席烟不大喜欢这种风气,圈子使然,她对奢牌敏感性比较高,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和她搭话,不免先注意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她礼貌地回了个微笑,说:“是啊。”
小姑娘指了指面包架上的包装,眼睛弯弯,“这个还挺好吃的,我刚才吃了。”
席烟说了声“谢谢”,并没有拿起来,反问道:“服务员不在吗?我比较想吃玉米。”
“我帮你叫。”小姑娘十分热心地跑到服务台,叫了几声,然后帮她拿了一只甜玉米,跑过来找她,“一支吃不吃得饱呀?”
饶是席烟平时被人伺候惯了,也觉得太麻烦她了,就说:“你还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小姑娘摆摆手说吃饱了。
一来二去,小姑娘就和她聊了起来,说自己自驾游,开车很辛苦。
席烟也知道了这个小姑娘姓曲,单字一个婧,南方人,但是在北港工作。
都是一个地方出发的,曲婧好似更来劲了,说:“北港房价好贵,奋斗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挣上一套房,像你们本地人应该压力小点。”
她打量了一下席烟,好奇问:“你住哪个区呀?”
席烟刚丢了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除了薄望京送她那套,她一次没去看过,名下还真没房子,低调道:“我也没房,四环开外了。”
别墅占地大,造在近郊,薄望京市中心还有几套,只是没有别墅环境好,刚结婚那会儿她和薄望京就统一意见住在别墅,反正有司机,不算特别麻烦。
曲婧“哦”了一声,沉默地吸了一口牛奶盒的吸管,没了刚才热忱的劲儿。
她顿了顿,又笑了下,借着打趣的语气,“不知道是不是大城市都这样,工资交房租就得花不少,还得包装自己,实际过得怎么样不说,起码得光鲜亮丽,你身上这件外套得大几万吧?”
“女孩子对衣服包包就是下得去手,还是说这是仿牌?”
不屑的眼神藏在笑意后面,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席烟扭头看了她一眼,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刚开始那么热情,原来是抱着目的来的,看见她衣服贵,以为她是个富婆,想结交她。
席烟过了几秒才笑了声,“那倒没有。”
她又看了眼她的包,忍不住说:“其实奥莱款和门店款差不了多少钱,不如攒攒买个入门款,背出去好看。”
曲婧被戳破,脸色不大好,尴尬地笑笑,没再跟她说话。
席烟细嚼慢咽吃着玉米,心里在想要不要给薄望京顺便带一份,怎么说都是一起来的。
她原以为经过刚才那个小插曲,曲婧不会再搭话,结果这小姑娘脸皮挺厚的,又贴上来说:“你觉得那样的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抬起头,发现薄望京从车上下来了。
没作声。
曲婧继续说:“劳斯劳斯幻影,一台落地起码得有个千万,没十来亿身家养不起这车。”
席烟忍不住弯弯唇角,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薄望京的身价往低了说。
她看到曲婧拿出手机在拍他,没阻止,反而十分好奇,要是薄望京过来的话,曲婧会有什么举动。
曲婧放大镜头,思索道:“没戴婚戒,应该没结婚吧。”
席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无名指,薄望京确实从来没戴过,刚结婚那会儿,她新鲜两天觉得“鸽子蛋”过于浮夸,就没戴。
她故意怂恿道:“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但我知道主动就有故事。”
曲婧还真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冲她笑笑,不再遮掩自己的心思,“那我就捷足先登了。”
薄望京在玻璃窗外看到席烟了,所以正往便利店来。
席烟担心自己看戏的眼神太显眼,特地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带上。
曲婧将人拦住的时候,恰好在门口,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她说:“您好,我的车没电了,刚才看到您从车上下来,请问方不方便帮我拉到前面充电口?”
席烟不禁为曲婧竖了个大拇指,直接要联系方式要微信都是低段位做法,像她这样装成小白兔能博得男人好感,等到人上钩再促进关系,约吃饭看电影当做答谢,一来二去或许真能看对眼。
席烟原以为薄望京好歹会回一句“方便”或者“不方便”,可是他像看路边一片树叶一颗草似的,带了曲婧一眼就走了。
曲婧被他气势震慑,脸白了白,不大甘心地跟了上去,“我……我实在找不着别人了,一个人开长途真的很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目的地。”
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席烟还是第一次看这种场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扒拉玉米的动作都慢了下去。
薄望京平时在北港,要么在公司,阶级分明,要么出席晚会,后面呼呼啦啦一群人跟着,根本没人敢和他搭讪,也没那个机会。
她要不是见识过曲婧当面一套,心里想的又是一套,早被骗过去。
然而薄望京依旧不为所动,甚至看都懒得看了,推开门直接锁定她的位置,长腿朝她迈过来,太阳在他反方向,光晕罩着他全身,宽肩窄臀,从容不疑,好似从天而降审判人间的神。
席烟和他视线对上,立马坐直,进入战斗状态。
薄望京在她面前站定,长指勾住她墨镜鼻托上面的横杠,往上挑,这样就能看到她的眼睛。
他要看到她的眼睛。
薄望京眼眸专注且强势,语气却十分平静,“都这样了,还挺淡定。”
他挑开墨镜的动作很有攻击性,这种攻击性和暴力无关,和占有欲有关。
曲婧被他惊呆了,特别是不理她的时候,她对这个男人的征服欲达到了巅峰,他身上的贵气和优雅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即使只能有一段露水姻缘她也直觉能实现阶级跨越。
但是这样高冷的人,也会因为女人的不理不睬而不满。
她嫉妒得发疯,为什么看起来不爱他的人,却能得到他的关注,简直暴殄天物。
席烟看着薄望京挑眉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要是真有出轨的心思,我就算出来拦,也阻止不了你啊。”
薄望京眯眼审视她的表情,轻轻抬了抬她的下巴,淡声道:“少冠冕堂皇,我要是真跟那些人似的乱来,你觉着我就能放过你了?”
“养个小的听话的,温声软语央着,等你哪天想见我了,我再回个家。”
席烟心脏被刺了一下,她没想过这个可能性,现如今被他轻飘飘说出来,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把墨镜甩到他肩上,骂道:“你混蛋!”
薄望京弯下腰,从容不迫地捡起她的墨镜,又抽出桌上的纸,擦了擦指尖,去牵她的手。
席烟气息还不稳,恼怒地推开他,薄望京一只手就将人制得动弹不得,席烟拼命扭动,男人就将她直接公主抱起来,看呆了进来买东西的路人。
席烟这次真气急了,她心脏堵得慌,觉得薄望京坏得不能再坏了。
薄望京轻而易举把人抱到车上,女人脸蛋恼得发红,眼睛覆了一层水光,不大像是要哭,倒像是憋着气,发泄不出来,硬生生为难自己。
她一直在挣扎,将他的领口都扯歪了。
薄望京心甘情愿挨着软乎乎的拳头,无奈道:“只有你,不会有别人,别气了,嗯?”
席烟抬起他手臂又要咬,脑袋还有一丝理智,他两天没换衣服,又淋了雨,应该不大干净,就收了嘴,将他的手扔了下去。
薄望京见她不闹了,帮她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绕到驾驶座,对着顶上的镜子重新扣衬衫扣,扣着扣着却笑了,鼻尖喷出短促一声,唇角勾了勾。
席烟觉着这茬没过去,冷静了一下,扭头说:“好啊,你去养,永远别回家最好。”
薄望京根本不接招,反而又咳了两声,按下启动键,平心静气道:“我让人给我们买东西去了,除了衣物和洗漱用品,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席烟梗着脖子不看他,就是不和他说话。
薄望京瞥了她一眼,见她还过不去,嗓音低缓,哄了句:“这辈子就养你一个,成不成?”
他开了蓝牙,点了下她昨天巨吵的土嗨DJ歌单,席烟太阳穴一跳一跳,终于知道没心情听这些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她骂了句“故意的吧你”,换了首顺耳的点击播放。
但被他这样一搅和,她确实没再想刚才吵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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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目的地真是缘弗山。
从高速路下去,沿路种了樱花,品种看起来是早樱,已有一些绽放了,粉嫩嫩挂在枝头,清灰的雾气沉在青山半腰上,两厢一拼,便是一副悠然恬静的水墨画。
缘弗市里刚下过雨,席烟气性来的快去的快,现下虽然不大想搭理薄望京,但已经开始期待接下去的旅程,要爬山的话,得天气好才玩的痛快。
她看了小红书的客拍很想看日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