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召没空管他在犯什么神经,路过云州本地奢侈品牌最齐全的商超,提前靠边停车,递给小方一张卡:“前面不好停车,你去给满爷买点他喜欢的吧。”
小方捏着卡认真地问:“可以再买点我喜欢的吗?”
“随便。”
小方眼都亮了,挤着嗓子夸他:“贺总你真好!爱你爱你哦!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为公司做牛做马!”
贺召强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滚……”
今天有一个奇葩的求职者,面试完借口上厕所,竟然跑去厕所门口堵他,上来就说要给他当牛做马,语气跟小方模仿的一模一样。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招聘也会有水逆么,干脆把各大平台的所有招聘信息全撤下来算了。
车里开着空调,关着窗户,非常静。
甜喜不了解公司今天的状况,自然不清楚小方走后贺召为什么沉默,看起来心事重重,好像在思考什么。她不喜欢这么尴尬的相处氛围,觉得烦闷,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手。
他回过神来僵硬了片刻,很快便反手握着她。
空气好像更安静了。
连吞咽的声音都听得清晰,更别说呼吸声。
贺召捏了一下她有些发凉的手指:“冷吗?”
“不冷。”她摇摇头,觉得被他握住的手简直要被烫伤了,奇怪的是她不仅不想退离,还想跟他贴得再近一点,烫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气氛暧昧成这样,贺召再没有恋爱经验也明白自己该做点什么才行,在心里酝酿了一天的话正好派上用场,刚要开口,甜喜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叶大夫。”
贺召眸光微黯,好像在置气似的:“接啊。”
指尖轻轻划过屏幕,甜喜接通了电话。
贺召没想到她真的接了,气得直接把手松开抽了回来,搭在方向盘上。
甜喜不知道他突然闹什么脾气,伸手去够他的胳膊,可他故意不给回应,她没办法就只能抓住他的衣袖:“喂,叶大夫。”
声音干嘛这么好听!
贺召心里别扭,眉头也沉了下来。
手机没有开外放,但是叶敛青说什么都听得很清楚,问她在干嘛,忙不忙。
她回复道:“……也不是太忙。”
她跟贺召欲言又止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应该算不忙吧。
叶敛青说:“那就好,我还怕打扰你上课呢。”
“不会,我已经下课了,你有什么事?”
“说来惭愧,本来我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用你帮忙,结果今天想起来,周六已经约了我二表哥他们一起吃饭,所以……”
甜喜了然:“没关系的,这件事我早就答应过你了,我可以陪你去。”
“那真是太好了,临时想找个合适的搭档实在有点困难。对了,你昨晚怎么样,还顺利吗?如果装醉计划成功,秘密应该已经看到了吧。”
装醉?
一直看窗外的贺召转过头来。
甜喜心虚地松开他的衣袖,朝另一边侧着身子,手指疯狂地按音量减号键:“那个,你还有别的事吗?我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忙,要不先挂了……”
叶敛青难得犯闲,很有兴致地跟她瞎聊:“没什么事了,就是觉得,上次要不是你假扮我女朋友,我肯定会被七大姑八大姨围着催婚。现在想想,昨晚跟你提分手真是冲动,不过你要是能顺利,我也算功德圆满。”
假扮女朋友?
贺召微微眯起眼睛。
甜喜欲哭无泪:“挂了吧拜拜……”
按完挂断键,怂得根本不敢回头。
贺召有点消化不明白刚才听到的内容:“装醉是什么?假扮女朋友又是什么?”
甜喜缩在那,声音小到可怜:“没什么……你听错了吧……”
贺召语气不明:“转过来。”
“我在这挺好的……”
“那我现在下车过去把你抱出来。”
甜喜撇嘴,不情不愿地选择了转过来,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低着头。
贺召直截了当地问:“你跟叶敛青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普通前任……”
“普通前任还需要你‘假扮’女朋友?”他着重咬在‘假扮’两个字上,听在甜喜的耳朵里,头更低了。
“阿甜,你好像瞒着我很多事。是你主动解释,还是我挨个问?”
甜喜很不服,嘟囔着:“你不也瞒着我很多事么。”
“我那都是为你好。”
甜喜找到了一个犟嘴回击的点,猛地抬起头:“我也都是为你好!”
“你去‘假扮’别人的女朋友算哪门子的为我好?”
“那你还给别的小朋友当爸爸呢。”
“我……”贺召语塞。
“你还跟邵三小姐传绯闻!”
“……”
贺召完全理亏,讨好似的主动去拉她的手:“可是我跟你解释过原因了,你呢,要不要解释给我听?”
甜喜想了想,把第一句解释的机会交给了狡辩:“我没有装醉!”
贺召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假扮女朋友”上,听她狡辩也没往深处想,问她:“还有呢?”
“还有……”她犹豫着坦白,“我跟叶大夫其实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男女朋友是什么?”
“就是合作啊,互相假扮男女朋友,互相帮忙。”
贺召搞不懂她的意思:“一个假男朋友能帮你什么?”
甜喜委屈:“那我不是找不到真男朋友嘛。他们都说你跟邵三小姐已经在一起了,是因为我这个累赘让邵家对你不满,所以才不能随便公开。”
“你听谁说的?”
“好多人都说啊,”她用指甲戳他的手指,“而且你也说过在我长大嫁人之前不想谈恋爱,要是我能快点长大,早点搬出去,你不就可以有更多自由了么,我不想拖累你。”
她一直说想要快点长大,想要让他开心,可代价却是她不开心。
贺召听到这些解释简直要心疼坏了。
这些年来他小心呵护她的感受,没想到因为一件事处理不当,给她带来了这么多负面的心理影响。
“你没有拖累过我,我也不需要更多自由。阿甜,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想要改变过去的生活,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你是我向上挣扎的动力,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抛下你,你也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甜喜鼻子泛酸,可怜巴巴:“我不是故意要抛下你的,每一次不能回家都很想你。”
贺召的心就像被狠狠地攥了一把,“咔哒”解开安全带,倾身抱住她:“那以后不要不回家了,搬回来住也可以。我也很想你。”
她高二住宿没多久就搬回了水果店,贺召每天早晚都会坚持接送她,风雨无阻。可以说相识这三年里他们很少有漫长的别离,根本不习惯没有彼此的日子。
甜喜吸了吸鼻子,在他喉丨结上浅浅地亲了一下。
她喜欢用简单直白的方式表达亲近。
贺召纵容着她的小动作,眼底深沉的温柔无限泛滥。
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摩丨挲过她的唇瓣,蹭掉了一块口红的同时逼得她微微张开嘴巴。
低头落吻。
第20章 宝贝(加更)
贺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再加上他有个同性恋的爸爸,所以廖满满才会时常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会遗传。
不过贺召本人倒是不担心,毕竟廖满满和廖盈盈俩人站一块儿的时候, 谁好看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没有恋爱经验,更不会什么接吻技巧,好在他很会哄甜喜,关于怎么照顾她,怎么让她舒服,怎么让她放下防备,都充满心得。
车里空间太小不好施展。
贺召几乎是用一个姿丨势摁着她亲了半天。
这次他们都非常清醒, 连半滴酒都没喝,少了些助兴的朦胧气氛,感官的刺激反而好像被加重了无数倍。
亲完他恋恋不舍,而她非常郁闷, 故意噘起嘴巴给他看。
他低笑:“蚊子咬得这么狠啊。”
甜喜直接气得给了他一拳。
“嘶,轻点。”他故意用了夸张的语气, 其实心里有点怕她以后对他动手动习惯了, 真要揍他怎么办, 抓着她的手柔声哄,“没事的, 其实看不出来。”
甜喜还是不满意,指控他:“坏人。”
贺召也不否认, 笑着亲了亲她的眉心, 已然接受了这种暧昧关系的变化。
他在公司考虑了很久,越考虑越难冷静, 今天见面本打算先对她表白,结果被叶敛青的电话打断了冲动。仔细想想, 车上确实不是什么适合的好地方,不正式。
甜喜可是他的宝贝,真要表白当然得好好准备。
老老实实坐回去,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褶皱,看模样也算个讲究的斯文人:“等你晚上回家之后,我们谈谈吧。”
甜喜脑回路很清奇:“谈?……谈恋爱吗?”
“咳咳咳,”贺召以手掩嘴,差点没把自己给呛着,重新系好安全带,故作淡定地表示,“到时候再说。”
甜喜摸着自己的嘴巴,拿出小镜子左看右看:“好吧。”
小方去买东西已经有一阵了,贺召打开手机,才发现小方十分钟之前给他发过微信:小贺啊,我先去找满爷了,886。
贺召:你跟一筒扛得动满爷吗?确定不用我帮忙?
小方:……我在医院等你。
贺召启动车子:“先把你送去找廖总,我得赶紧去医院,不然满爷又生气了。”
“好!那我吃完饭你会来接我吗?”
“会的。”
甜喜的心顿时高兴了起来。
跟倒霉的廖满满不同,廖盈盈正在隆盛广场逛街。
她下午来得早,一个人去理发店剪了短发,还染了一头叛逆又扎眼的粉毛,戴着墨镜到处溜达,什么光景都爱上去凑凑热闹。看到四楼街舞机构门前搭着台子,她无所事事地循着音乐转悠过去,好巧不巧地碰上了邵颜。
她跟邵颜并不认识,也就是昨天才见过。
邵颜正跟其他妈妈们围在台前,举着手机给表演的小朋友们拍照。
等一首歌跳完,小朋友们下场休息,鼓掌捧场的妈妈们这才纷纷坐回了观众区的凳子上。
邵颜很高傲地坐在第一排,口红涂着正红色,波浪卷发披散在肩,举手投足都很优雅,不跟任何无关紧要的人挨着,更不可能跟她们扎堆闲聊,拿着手机划来划去,好像是在挑选刚拍的照片。
廖盈盈走到她身边坐下:“你好啊,真巧。”
邵颜被廖盈盈这身打扮惊了一下,但还是很快认出:“廖小姐。”
“你女儿是叫邵子凝吗?跳得真好看,我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她很有天赋。”
邵颜收起手机,抬眼望向邵子凝的方向,眼中满是温柔:“是的,她非常喜欢跳舞,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会让她觉得快乐。”
邵子凝看起来跟邵颜一样不合群,但跟邵颜不同的是,她瘦小的身体上没有展现出半点高傲,如果非要形容,更像是被一种孤独的清冷环绕着,让她自然而然地隔绝了其他人。
廖盈盈越看越觉得邵子凝眼熟,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她正要翻找,动作却又顿住,不好意思地对邵颜说:“或许这个举动有些冒犯,但是……我有一张照片想给你看。”
邵颜面色从容:“照片能有什么冒犯,你这么说我反而很好奇,看看无妨。”
廖盈盈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张小学生集体照,邵颜淡淡地扫了一眼,不明白重点在哪里。她把照片放大,手指点在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孩子身上,介绍道:“这是小时候的甜喜。”
不太整齐的短发衬着面黄肌瘦的小脸,眼睛很灵,但很警惕,嘴巴紧抿着,一看就是个倔强又沉闷的小孩。她穿着比别人更旧更小一点的校服,矮矮的个子就像一棵随时会被风雨击倒的小树苗。
单看形象和神色,和现在的邵子凝简直有八分相似,连邵颜都觉得惊讶。
不过照片里的甜喜可比不上邵子凝的条件,她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也找不到能让自己快乐的东西,她将要面对的孤独痛苦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日子,直到她遇见贺召的那天,其中整整隔着九年。
“甜喜八岁的时候,”廖盈盈说,“她外婆重男轻女,不让她上学。直到被好心人发现报了警,外婆又说,‘念着呢,已经上二年级了,是她脑袋不好不会说话,所以闹了个大误会’。为了自圆其说,外婆花大价钱送礼,把她送进了镇上小学的二年级,可惜在此之前,她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上学当然也是跟不上的。一个没有家庭背景,没有父母撑腰,没有老师关心的问题学生,在学校里的生活真是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