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跟宋潆凡都不想被关注,手牵手迅速越过人群走进场内。
“最讨厌这种场合了。”宋潆凡有些社恐,一到这种人多的正式场合就浑身不舒服。
喻忻尔倒是相反,得体大方是她在这个社会上打拼必修的课程,平日喜欢独处,但在需要她的时候能够做到不怯场。
恰巧她看见熟人,便拉了拉宋潆凡的指尖:“梁喻哲的朋友,去不去打声招呼?”
宋潆凡一见是认识的才答应过去,对于她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在这种时候见到熟悉面孔反而是件很有安全感的事情。
喻忻尔与梁喻哲的兄弟都互相认识,他们对她也友善,一群人围着聊几句,谈笑风生。
话题自然会聊到梁喻哲身上,喻忻尔问:“他今天怎么没过来?”
“别提了,他最近哪来这个心情。”有人回答,他搂着身边的人,与喻忻尔碰了碰杯。
喻忻尔呼吸一窒:“怎么了?”
“你不是知道的么,就他那个车行的事。”
“到现在还没解决?”
“解决了也没解决,内鬼抓出来了,但名声哪是那么容易恢复的东西,他几个常合作的客户都跑了,他专门拜访向他们解释,结果有个人提出要跟他比场赛车,只有赢了才能继续建立合作。”
“梁喻哲不是专门玩赛车的,能有胜算吗?”宋潆凡不禁跟着问道。
那人耸肩:“实话说,很悬,而且他们都拿命玩的,怕就怕还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么危险,一定得跟那些人合作?”
“玩超跑的圈子就那么小,名声臭了这件事影响是久远的,再说了,人家战书都下了,他要敢不应战,这事传出去更没面子。”
听到这些,喻忻尔的心揪得紧。
赶忙追问:“会不会出什么事?”
对方则笑得轻松:“都说富贵险中求嘛,不过不至于闹出人命来的,放心吧,到时候一起去看呗。”
喻忻尔也跟着以一个笑容回应。
但她现在的心情哪能跟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梁喻哲的遭遇与她有关,她是罪魁祸首,那她还怎么能心安理得。
身边已经聊到其他话题上,不知是谁说了件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声一片。喻忻尔刚抬眸想跟着参与,未曾想先被一束阴冷的视线占据了思绪。
越过对面的人投向他身后停顿的身影,陆颂衍出现在那,专门停下脚步看她,但并不带什么善意。
想起梁喻哲的事,喻忻尔笑容僵滞,演不出多么礼貌的表情,率先收回对视的视线。
她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是件需要心虚的事,也不认为在公共场合看见他就应该贴上去假装很亲密的样子并自我介绍说是他的情人,他们关系本就如此陌生,互不干涉。
至于正在自己身边的一圈男人,她更不打算躲藏,或许陆颂衍会介意,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余光里那人没留恋,端着温文尔雅的姿态与其他人攀谈。
喻忻尔反倒能跟面前的人聊得更开心。
活动开始,T台最中心位置留给最重要的嘉宾,喻忻尔只能被安排在角落,还在最后排。
好在并不影响视野,反倒能纵观全局——陆颂衍就在正中,他旁边是舒南笙,还有另一位与陆颂衍有几分相似的人,但他们全程没有过任何交流。
不知为何,她低声与宋潆凡讨论了句:“他们可真般配。”
“什么?”宋潆凡没听清。
喻忻尔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没有,我说那套衣服挺好看。”
注意力才回到秀场。
宋潆凡最后挑中了一款外套,爽快下单,喻忻尔只是看看,没有花自己的钱的打算。
她倒是注意到,陆颂衍为舒南笙买了不少东西,整个晚上都是她负责挑,而他负责买单。
想起舒陆两家联姻的消息。
她忽然感觉距离自己离开陆颂衍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我可以了,要不要一起回去?还是说你得去找陆总?”宋潆凡将购物袋交给送她过来的司机,回头伸手在喻忻尔眼前晃了晃。
喻忻尔才回神:揽过她的手:“不用,他要是需要总会让我过去的。”
她也没与宋潆凡一起,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
喻忻尔回家时陆颂衍还没到,她本想着再去练练琴,但不知怎的突然没了心情,卸妆后趟床上,抱着本书看了一会。
须臾,看了眼手机。
已经是凌晨,距离大秀结束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连她都到家那么久,陆颂衍竟然还不见踪影。
保不准干嘛去了。
她懒得再关注,将手机放下,关灯睡觉。
却在深夜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倏然被一阵电话吵醒。
被迫睁开眼睛,伸出烦躁的手接通,声音松散:“谁啊?”
“下楼。”低沉嗓音传入耳廓。
听出是陆颂衍的声音,喻忻尔更不耐烦:“我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说。”
但电话已经被挂断,对方压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喻忻尔立刻从床上爬起。
魂儿虽还在床上,但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出门下楼。
毕竟寄人篱下,命令不可违。
第21章 争吵
喻忻尔身上还穿着睡衣, 头发乱成一团,惺忪睡眼挂着倦意,还差点因没看清脚下的路而踩空崴脚。
踉跄几步, 才能清醒些。
边打哈欠边在楼下找了一圈,没看见陆颂衍,又给他打了通电话。
以为自己被耍了的她语气比方才还要差:“人呢?”
“泳池。”陆颂衍也用腻烦的语气回答。
喻忻尔再看了看:“泳池在哪?”
她印象里陆颂衍这边确实有个泳池,但他家太大,布局又绕,除了客厅大门跟卧室之外其他地方她都没怎么去过。
陆颂衍那头传来很重的呼吸声:“转身。”
电话先被挂断,她回头, 从连接一块天际阳台的玻璃处才能隐隐看见水波倒影。
她走过去,那头的景象才在她眼前展开,泳池在阳台的最边缘区域,四周都由落地窗包围, 能够轻而易举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陆颂衍倚靠泳池里,空阔的视野内只有他一人, 尽管水流声嘹嘹, 却有股孤寂感。
喻忻尔也步入这块空寥。
看向桌上的一瓶红酒与一个空酒杯, 忽然明白他方才都在做些什么。
“让我过来干什么?”她走过去,站在泳池边缘居高临下看向男人。
陆颂衍微眯着眸睨视她, 陡然示意:“下来。”
喻忻尔看了看这块偌大的泳池:“不下,大半夜的, 疯子才想到要在里面泡着。”
她骂他是疯子。
陆颂衍脸色更暗, 但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微抬头靠着以懒倦的姿态与她对视。
人虽在下方, 但气场纤毫不比她弱。
“让你下来,听不见?”他嗓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可惜喻忻尔最近翅膀有点硬,不怕他这些威胁。
反倒还能继续骂:“听见了,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大半夜把我叫醒就为了这事,我看你是闲着没事干。”
还有起床气在作祟,她越想越烦躁,自然没了继续在这大眼瞪小眼的打算。
转身刚想走,未曾想听见身侧与水流声同袭的躁动,没等她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感受到有股很大的力道汇聚在自己的手腕。
她一时没有防备,完全被带动着重心难稳,直接往泳池中央摔。
瞬间水花四溅,爆发在富有质感的夜景里,无声却又震耳欲聋。
失重感让喻忻尔呼吸停滞,虽落入有水流缓冲的泳池内也无法控制狂烈跳动的心脏,过程有双健壮的手臂轻而易举捞过她,护她勉强站直,但她还是被呛了一口水。
酸味从鼻腔蔓延至大脑,她的脸颊完全被涨红,难受到她咳嗽了好几声。
“你有病啊?”喻忻尔浑身湿透,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她都无暇去撩开。
用尽力道狠推还抱着自己的陆颂衍,破口大骂,“哪根筋搭错了?这么玩我有意思吗?”
陆颂衍仅仅被她向后推了一小步,手仍搭在她的腰间,又用了狠劲将她禁锢。
他同样难以保持他的温润,加重语气:“我允许你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了?你在这我有一天亏待过你?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一见到我就摆臭脸,怎么,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他晚上反常的反应都是因为这个。
不止一次喻忻尔在见到他时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她总喜欢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对他的意见。
喻忻尔只觉得他很不可理喻,高举着不断有水滴落的手臂使劲打他:“凭什么要我对你有多好的态度?是你逼着我出现在你身边的,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但你别忘了,你用了什么跟我交换。”陆颂衍抗下她的所有拳脚,摁着她的指尖愈加用力。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喻忻尔唇色发白,微微颤抖。
她知道,在这事上是她理亏,她曾为了奶奶的事拿自己当筹码,她无法摆脱。
眼眶红了些许,她能妥协,但语气仍然强硬:“你就想要我笑是吧,行啊,我现在就可以笑给你看。”
她死死瞪着男人,唇边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尽管她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看。
几乎轻吼:“我笑了,满意了吗,你总能松开我了吧。”
陆颂衍兀自盯着她,手上的力道稍微减弱,但并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显然他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恨他们之间的关系回不到过去,更恨那个总是用埋怨愤恨眼神注视他的她。
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但吐出来的气息尤其冷冽:“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喻忻尔也委屈,她什么时候看懂过陆颂衍了。
她接着说:“我也没做错什么吧?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我没有想着离开你,也本本分分的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还不够吗?还需要我洞悉人心读懂你的心理反应是不?”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跟陆颂衍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情侣不是情侣,没有公开的机会,还要她不能跟其他人的关系太好不能对其他人笑。
应该说,他是傀儡师,而她是被他操控的木偶。
“你做到了?穿我的住我的花我的,到头来用你这副表情看着我。”陆颂衍抓住她的手,摁在他的胸口感受强有力的心跳,“喻忻尔,你凭什么委屈?”
这话倒是将喻忻尔彻底惹恼:“没人让你一定要承受我的冷眼,你大可没必要将我留下。”
她特讨厌陆颂衍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一下来了气:“我凭什么不能委屈?你别把自己说得多么无辜一样,总拿我背叛你说事,明明你也在利用我,怎么到头来成了我一个人的问题了?”她越是说着眼里蓄谋的泪水就越多,但始终强忍着,“你压根就没有拿我当人看,只拿我当成是个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发泄工具,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能对你有多好的态度?”
在一起那半年,喻忻尔承认自己在陆颂衍身上获取到了很多便利,他为她提供过很多温情,让她体会到几乎没有体会过的宠爱。
可是,当这些加上一个前提,变成是蓄谋已久的成品,再多的温暖都变了质。
他们之间没聊过这个话题,陆颂衍最开始是有目的的,这件事喻忻尔很确定。
那个目的就是梁俞哲,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些暗潮汹涌的矛盾,复杂到她没兴趣去关注。她不过是中间的牺牲品,又怎会允许一个牺牲品拥有自己的情感。
陆颂衍没否认。
他依旧觉得可笑:“若真是这样,你不知道已经在我身下死过多少回了。”
“那么请问我在你心里有存活过么?”喻忻尔顾不上其他,在这块倒映着黑暗的泳池里尽情发泄,“我就是个不入流的人,能被你看上是我的荣幸,所以我不能在未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做任何事,哪怕你从来没肯定过我的身份,哪怕你觉得我没资格以出现在你身边的身份参加某些活动,我也必须对你绝对服从。”
陆颂衍忽而止住话语,盯着她很长时间。
吵闹挣扎声不约而同止住,连水流声也没持续,周围安静得夸装,只有一道视线集齐了千言万语。
喻忻尔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身体因为沾了湿而发凉,整个人都被泡到难受。
她觉得自己也疯了。
跟陆颂衍说那么多干什么。
他又不会再因为她而做什么让步,反倒让他更了解她的弱点,更能够轻而易举将她击垮。
疲惫垂眸,从冗杂中脱离。
她甩开陆颂衍的手,想说句什么了断的话。
却听他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说过你配不上。”
眼泪从缝隙间钻出,喻忻尔没看他,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到底有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