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颂衍克制着怒意接着道:“你想去,你大可以告诉我,但你有么?”
“你错了,我不是想去。”喻忻尔压低音量,但还是盖不住语气里的颤抖。
她的心情尤其复杂,难受到难以呼吸。
陆颂衍顿了顿:“是你太贪心了。”
泳池的水归于平静,偶有波纹被月光留在洁净玻璃前,扑闪烁烁。
男人目光未离喻忻尔,看着她滴落的泪,以及浑身的狼狈,自然能读懂她的抗拒。
他越过她,带动水波侵袭她,仍被青筋遍布的手紧握台阶栏杆,率先离开泳池。
脚步顿了顿,就在泳池边的位置。
略回头提醒:“旁边有浴巾。”
喻忻尔背对着他,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听见脚步声远去,她才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那不争气的泪。
陆颂衍说得没错,确实是她太贪心。
又需要他替自己奶奶看病,又不愿成为他的提线木偶,明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去耿耿于怀他对她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她太贪心,所以那时她才会急于离开他。
因为她发现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变本加厉。
喻忻尔还站在泳池内,双腿略微抬高离开底面,将自己完全埋在水中,被各种阻力推拉。
直到憋不住了才站起来,水完全浸透她全身,这回脸上再分不清是谁还是泪。
单手抹掉脸颊水珠,上岸披了条浴巾,上楼重新洗漱换衣服。
重回到陆颂衍身边,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背对着,无声入睡。
但其实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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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么一出,喻忻尔更不愿待在那个家里,每天都要在外头赖到大半夜才回。
连本最喜欢的钢琴也没了吸引力,Jean问过她好多回什么时候继续上课,都被她用各种理由往后推迟。
但有一点发生变化,则是她对陆颂衍的态度。
所谓能屈能伸,他既然提出不希望看着她的臭脸,那她就表现得好一点,回去见到他先弯唇鞠躬说句“陆总好”,他使唤她的时候礼貌微笑问“有什么事情吗”,也会在夜晚亲密关系前贴心了解“你动还是我动”。
她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
但陆颂衍还是不满意。
每当她落下一句“陆总”他的面色就更黑一层,一生气就离家出走,甚至还会在亲密时刻直接提裤子走人。
喻忻尔倒落了个快活。
恰好她也不想理他。
这样的相处模式持续了几日。
喻忻尔近期不用加班,便在下班后前去宋潆凡独居的小别墅内找她玩。
宋潆凡还不大乐意,她总怕陆颂衍会因此生气怪罪她,但看小姐妹如此可怜,又忍不住收留。
听说那日过后发生的事后,宋潆凡毫不厚道地笑出声:“要我是陆总我也生气,你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喻忻尔抱着宋潆凡的抱枕,手边还拿着她的薯片,没来得及吃就急于跟她理论,“我不都按照他说的做了么,他凭什么还不满意。”
“人家要的是你真情实感对待他,你一边不情愿一边咧着嘴假笑,可不就是阴阳怪气。”宋潆凡替她将薯片送嘴边。
喻忻尔无言:“要求那么高,我看贪心的人明明是他。”说完还要小声嘀咕一句:“还说我贪心呢。”
她的委屈劲还没过,宋潆凡含着莫名的笑意盯着她,喝了口奶茶:“人家虽然说了你,但你也骂回去了,扯平了,不难受嗷。”
喻忻尔总觉得能在宋潆凡脸上看到些幸灾乐祸。
她还想说什么,就看见手机震动,新收到一则消息。
陆颂衍又给她发了个定位,让她过去。
假装没看见,将手机倒扣。
反倒是宋潆凡问:“传唤指令又来了?”
“嗯。”喻忻尔烦躁撩头发,“晚点再回他。”
“可别,你赶紧过去吧。”宋潆凡闻言,迅速推着她往外走,“别让他知道你在我这,对我不好。”
于是喻忻尔就这么被赶出来。
此时还是黄昏,最末一缕晚霞挂在蓝黑色空中,喻忻尔身处于这番景象里,在心里低骂不仗义。
回头看了眼陆颂衍发过来的地址,在某个靠海的位置,距离她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让她在这个时间点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去找他。
喻忻尔对陆颂衍的意见又多加一条。
到达时天色完全暗下,这边路灯并不多,也没多少人,位置空阔得完全猜不到陆颂衍会在哪。
看着地图瞎走了一会,还是没能找到,才重新打通电话给他。
陆颂衍自然不会专门出来接她,给她发了详细地址,就在海边的一艘游轮,里头应该正举行什么派对,灯火辉煌。
走过去,直奔顶层宴会厅,找到台球桌旁长沙发处的陆颂衍。
他周围全是人,有几位她在新闻上见到过的熟悉面孔,也有些女人站在他后头,时而与他聊几句话。
喻忻尔面无表情坐下,无视身后的众目睽睽,弯腰去拿陆颂衍面前酒杯。
本想先喝口酒缓缓,但手又被摁住,陆颂衍换了旁边的另一个酒杯给她。
这才是他用的。
喻忻尔接过,抬头一饮而尽。
一来一回,身后的人已经识相离开,她才放下酒杯,随口问道:“让我过来什么事?”
陆颂衍并没直接回答她,而是示意就在她对面的人:“盛嬅的陶总,你应该认识。”
“当然,我们行业内的领军人物。”喻忻尔意识到什么,“所以你今晚不会是为了带我拓宽人脉吧。”
陆颂衍还是没有理会她的话,介绍下个人:“陆持临。”
喻忻尔想了想:“你亲弟?”
“嗯。”
“他不是还在国外?”
“刚回国。”
喻忻尔还想追问,旁边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挤到她身边。
估计没看见她身边的陆颂衍,那人满脸惊喜与喻忻尔碰杯:“好巧,没想到你也会过来。”
是熟人,喻忻尔在常裳经常举办的派对上认识的,名叫赵启蔚,他找过她好几回,不过两人关系算不上熟。
喻忻尔便与他聊起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有活动的地方必然有我。”赵启蔚扬眉,将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恰好碰到陆颂衍的手,他还甩了甩,再往回缩一些。
喻忻尔顺势问:“这是个什么活动?”
“不是啥正式的,就是私人派对,借陆家二公子的场地玩一玩。”
“意思是这艘游艇也是私人的?”
“肯定了,陆二公子十八岁的时候玩投资赢下来的,说来这也是段传奇过往。”
“什么意思?”喻忻尔来了兴趣。
赵启蔚本就多次表现过对喻忻尔的兴趣,在这种时候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绘声绘色讲述陆家的那些往事。从陆持临参与的商战经历过什么危机,到他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国,过程还穿插了不少跟陆颂衍有关的消息,全是喻忻尔从来没了解过的。
一聊起来,喻忻尔早就忘了其他事,包括身边还有个陆颂衍。
最后还是赵启蔚先发现他的存在,笑脸盈盈打个招呼。
当下陆颂衍手握酒杯懒倦瞥向这两人,眼神冷漠得仿佛在看陌生人。他只以还算礼貌的态度回应赵启蔚,随后再回头继续与他认识的人聊。
但喻忻尔感受到,有只手游离到自己的腰间,勾起那块布料往里深,直接贴着她的皮肤。
他的手很冷,喻忻尔猝不及防被冰到挺腰向前挪,但那只手却不给她躲的机会,完全握住,足以掌握她的半圈腰部。
冷意从皮肤传至大脑皮层,她过了好久才缓过来,迅速用手臂挡住,将这番出格的动作藏在黑暗中。
赵启蔚的声音还在耳侧继续:“我最近在陆氏工作,算来陆颂衍还是我的上司。”
喻忻尔意思意思跟着询问:“为什么?”
“我爸老嫌弃我一事无成,所以把我分配去他那边找点事做,说是让我历练历练。”
喻忻尔干笑两声。
赵启蔚又突然靠近她,在咫尺距离压低音量:“陆颂衍在工作上可不如表面看到的那么友善,发起脾气来特吓人。”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这段话,放置腰间那只手的力道加深,拇指落在她的腰窝敏感点处摩挲,又将她的腰带扯松,手更肆无忌惮往下探。
喻忻尔被这一动作吓到,担心他想在这做什么事,赶紧伸手死摁他的手,企图阻止。
“不过吓人归吓人,谁又能想到,他这样的人在情史上的经验竟然为零。”赵启蔚颇有些幸灾乐祸。
这个信息点有点大,喻忻尔没能来得及震惊,又忍不住轻轻颤抖。
那罪恶的手还在折磨她,已经顺着半圈向前,若非她紧紧掐着,估计早就不像话了。
“对了,外面还有喷泉,要一起过去看看不?”赵启蔚刚想发出邀请,就发现异样:“你脸怎么那么红?身体不太舒服?还是因为喝了酒?”
“不是。”喻忻尔的声音有点哑,脖颈的皮肤绷紧,努力强忍着。
陆颂衍的小拇指已经……
她受不了,干脆往陆颂衍的方向挪,趁着他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到自己衣服内勾住,十指交缠的同时顺势将那手抽出来。
闭眼如释重负似的。
才在赵启蔚的傻眼下解释:“我是跟……陆颂衍一起过来的,他估计对外面的喷泉没兴趣。”
赵启蔚足足沉默了很长时间。
才恍然大悟似的:“早听说他家里藏了个人,原来就是你。”
说着还向陆颂衍招了招手:“你小子,好眼光。”
陆颂衍只略抬眸意味深长睨视他。
好在赵启蔚早习以为常。虽然本对喻忻尔动了些心思,但这里多的是女人,没有因为她这一消息难受太久,但也没了继续在这呆着的理由。
找了个体面的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喻忻尔的手还牵着陆颂衍,本本分分搭在她的腿上。
调整了下自己的思绪,侧头挂上微笑看向罪魁祸首:“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做什么?”
陆颂衍没理,继而倒了杯酒,怡然自得喝着。
贴上冷屁股的喻忻尔咬牙:“喂。”
男人才低眸轻扫她,双眸略含提醒——注意态度。
喻忻尔深吸一口气,忍下,将话说得更加阴阳怪气:“尊敬的陆总,我准备出去散散步,您就自己在这呆着吧。”
话落,起身,但又被相连着的手臂那股力道往回拉,她抵抗不住,顺势跌入他的怀里。
身体被健硕的臂膀包裹,肌肉硬到硌人,算不上舒服,但正是这种宽厚让她很有安全感。
喻忻尔才闻到他身上很浓的酒味,估计在这喝了不少,但印象里在她刚来时他的酒意还没那么深。
周遭人多,注意到他们的人也不少,喻忻尔不喜欢这种感觉,回头瞪了眼陆颂衍。
还是努力以最礼貌的情绪跟他聊:“放我下来,我不想成为焦点。”
但陆颂衍执意圈着她,黝黑瞳孔与她对视。
忽而低头,靠近她。
喻忻尔以为他想吻她,吓得她将双眼闭上,但却很久都没感受到动静。
只听一声笑,有气流划过耳廓。
“正常点。”男声压低,带着富有蛊惑性的哑。
陆颂衍低语警告,“不然我保不准会在这做点什么。”
第22章 退让
“……”
喻忻尔睁开双眼。
与陆颂衍对视的那双眼睛重新挂上对他的不忿, 连藏都懒得藏。
“我要正常了你又要说我摆臭脸,怎么做都不行。”她出声冷笑,声音都变得粗糙。
陆颂衍盯着她, 无声,眼神却炽热。在这种对视中喻忻尔总是第一个败下阵来的人,别扭得错开往周围随便看看。
忽然听见近在咫尺的嗓音:“后悔了。”
“……什么?”她重新看回他,但很快再次撤回。
陆颂衍的那束目光还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周遭的声响震耳欲聋,但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顿了半晌后才接过她的话:“你对我有什么要求,直说。”
喻忻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管是不是个玩笑话, 但当下她真的噗嗤笑出声。
带着讽刺意味说道:“我?对你有要求?我敢吗,说完你不把我毁尸灭迹就不错了。”
按照正常情况,在这话落下之后陆颂衍应该生气了。
但他并没有,而且看着她的那束目光依旧平稳, 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喻忻尔还觉着纳闷,又顺势道:“那你先把我放下来。”
闻言, 陆颂衍真如她的要求, 松开落在她腰间的双手, 张开留在空中向她展示,表明他态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