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好在周围安静,才能让他们的声音清楚传到对方的耳廓。
陆颂衍的耐心早就消失殆尽,在这个夜晚承受了太多触碰他底线的话语。
他认为,自己已经待她够好了。
偏巧她还不识相。
他不动,她也不动,站在原地僵持着。
可一人醉着,一人清醒着。
最终妥协的只能是那个有足够后退空间的人。
陆颂衍下颚青筋凸起,太阳穴隐隐作痛。
还是转身,朝她的方向过去。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先于他们两人接触,直至相交。
陆颂衍冷眼看着朝自己得意傻笑的人。
——他的底线再次为了她往后退。
第23章 转变
喻忻尔嘿嘿干笑着, 也忘了顾自己的笑容会有多难看,重新拉着陆颂衍的衣角,撒娇似的晃了晃。
张嘴说了句:“儿子真乖。”
“……”若非看她醉意很深, 陆颂衍真想掐死这个人。
好在是理智先占据他的思绪,黑着脸拉过她的手臂,将她往车的方向带。
但喻忻尔脾气爆得很,越是这么粗鲁地对她,她愈是不满,口中骂骂咧咧:“慢点,我跟不上, 我看你是居心叵测,想害我跌倒……”
陆颂衍停下脚步,但骂声并没有因此而消停。
他实在被吵到不行,干脆打横抱起她, 架在双臂之间,抱着她走。
突然的腾空感倒是让喻忻尔再不敢说话, 呜咽两声, 赶紧环住男人的脖颈。
睁着双清澈的眸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不知道怎的, 小声呼唤:“陆颂衍。”
“闭嘴。”但被陆颂衍两个字怼回去。
她愈加无辜,抿唇, 想说些什么,但不敢说, 干脆趴在他的怀里, 如一只温软的小猫。
柔绵的呼吸落在最敏感的锁骨位置,伴随偶有的轻哼声, 还有女孩在无意间划过的发丝,交缠下在瞬间燃起燥意。
陆颂衍略微将头往后仰, 喻忻尔又凑过去,还不满似的蹭了蹭,将他抱得更紧。
还呢喃两句:“别动。”
“……”
陆颂衍几乎以丢的动作将喻忻尔送到车内,用力将门关上,同时将领带扯松,绕过一圈回到自己那边。
与戴安交代:“回家。”
海边的夜晚出奇安静,伴随着微微的海浪声,风虽大,带着湿意,却也是舒服的。
喻忻尔摆弄了好久才能将安全带扣上,抬头时发现车内的隔板缓缓上升。她出神盯着看许久,忽而侧头对着陆颂衍道:“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陆颂衍单手搭在扶手箱处,轻敲的同时发出邀请,“过来。”
“为什么?”喝醉了的喻忻尔反应尤其慢,眼神里似含着一层雾。
致使陆颂衍的话显得像是在哄骗:“你过来就知道了。”
但喻忻尔摇摇头,点了点束缚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它不让我过去。”
男人的手仅穿过扶手箱的间隙往下探,轻易摁下卡扣位置,安全带瞬间往上弹,恰好卡在喻忻尔的手臂位置。
皮带稍微在她皮肤上拍打了下,有点疼,喻忻尔愣愣看了自己泛红的皮肤,回头继续张着泪汪汪的双眼盯着男人。
“疼。”她撒娇。
细软的嗓音总能感化万物,连陆颂衍的音色也变得温柔些许:“过来。”
这下完全没有阻止自己去到他身边的理由,喻忻尔将手抽出来,乖乖巧巧弯腰在这个狭小空间内移动,过程陆颂衍伸手扶她,她也将自己的重心交给他。
以侧坐的姿势在他的怀里,没有了此前在进行这个动作时的魅惑,更多的是迷茫的,能够受人指使的。
陆颂衍揽着她,完全将她抱入怀,像哄小孩。
语气不自觉染上商量:“帮我,好不好?”
喻忻尔的眼神往下瞥,知道是什么地方硌得她生疼,还隔着布料烫着她的皮肤。
但她摇摇头:“不好。”
“为什么?”陆颂衍语气还是轻。
喻忻尔闭上眼睛:“因为我很累。”
倾诉似的,继续说:“困,而且腰很酸,而且在这里不舒服。”
“不舒服?”陆颂衍蹙眉复述。
“不喜欢在这里。”喻忻尔再次摇头,转折:“不过在你怀里还挺舒服。”
陆颂衍看着她,眼神中的波澜虽不浓,但却忽然通过她看到不一样的自己。
喝醉的她无疑是难缠的,让人血压升高的,但他竟能忍受她对自己底线的再三挑战。
见喻忻尔醉得迷糊几乎快睡去,他稍微收紧抱她的力道,避免她从自己身上摔下去。
他听见喻忻尔含笑的一句话:“你真好。”
没有回应,陆颂衍低眸看着怀里的人,仅有单面窗外投射过来的光线为他深邃的眉眼点缀些亮点。
她竟然就这么睡着,搂着他的腰,呼吸平稳缓慢,尤其安心。
陆颂衍想起在此前的每个夜晚他都会这么抱着她入睡,他的睡眠质量算不上好,唯独在她身边能彻夜无梦。
没再要求她做什么事,陆颂衍将座椅调低,让她完完全全靠着他睡觉。
自己则拿了本书,听着她的呼吸声,难得的惬意和谐。
就连到达时戴安站在车外恭敬开门迎接,撞见这一幕的时候都有些难以置信——他原以为自己撞见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刚想迅速将门关上,但被陆颂衍抬手阻止。
“陆总。”他低着头,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需要我派人送喻小姐上楼?”
“不用。”陆颂衍压低音量,尽量不吵醒身边人。
将书籍放下,双手抱着喻忻尔,动作轻缓下车,让那个本就瘦小的人完全折叠在自己怀里。
这一套动作完全没有吵醒喻忻尔,她睡得依旧安稳,头还往陆颂衍臂膀处藏了藏——这是信任一个人的表现。
直到陆颂衍将她放在床上,她转身抱了个抱枕,又睡得舒畅。
他才将领带完全解开,随性披在沙发处,转身前去浴室。
-
喻忻尔醒来时头疼欲裂,在床上缓了好久才能想起昨晚的事情。但记忆仅停留在她喝醉陆颂衍警告她不许跟别人靠得太近的那一刻,后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起身拉开窗帘,浓烈的阳光争先恐后灌入室内,室外天气好到耀眼,总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下楼倒杯温水替自己驱散存留的酒意,她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拐角处纵观整个家,虽没有看见陆颂衍的身影,但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没纠结这些可能是错觉的反应,喻忻尔收拾后出门。
路上买了本小小的日历,摆在公司工位上。
倒计时365天。
有了盼头后喻忻尔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在日历上多划掉一天,双休过后甚至能一次性划掉三天,这种感觉让她十分舒畅。
特别是,她发现最近陆颂衍变得比之前更顺眼。
他日日都会回家,有时喜欢坐在客厅听她弹得依旧难听的钢琴,有时会贴心替她倒杯果汁放在钢琴前,有时还会口头指导几句。
他态度好了,喻忻尔的表情自然灿烂,敢于与他多聊些话题。
譬如问他:“为什么我弹琴总是容易卡壳,难以连贯谈完一整首?”
陆颂衍头都没抬丢过来两个字:“多练。”
“可我是看谱的速度跟不上我弹的速度。”
“多记。”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弹得很没感情?”
“你说呢。”
“……那我应该怎么做?”
“理解整首曲的情绪,该重的时候重,该慢的时候慢。”
喻忻尔看着陆颂衍,总觉得他的回答十分敷衍。
又问:“听说你很会弹钢琴,要不要过来弹一首?”
陆颂衍想都没想:“没必要。”
“为什么?”喻忻尔问完又知道陆颂衍不会回答,便换了个问法,“Jean说你几乎不在外人面前弹琴,是什么原因?”
得到的回应还是沉默。
喻忻尔扫了他一眼,还是闭嘴了。
她懂了——他们之间还是没到能聊私生活的阶段。
没了继续弹琴的兴致,喻忻尔将琴盖关上,上楼躺床上玩了会手机。
她看见梁俞哲的朋友发给她的消息,是梁俞哲那场车赛的时间地点,问她会不会过去。
喻忻尔不确定陆颂衍还会不会介意她与梁俞哲之间的关系,没敢明着与他往来,只回了句还不确定。
想了想,还是询问:【他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对方回答:【别的不知道,但他攒下的仇家多,就怕他们暗中搞什么小动作。】
喻忻尔:【不至于吧?】
对方:【不至于闹出人命,但只要他们想,给他一点教训还是轻轻松松的事。】
喻忻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她想起梁俞哲跟她提到过的,他正在调查些什么事,那件事也跟陆颂衍有关,他们之间在相互针对。
她怕,梁俞哲的那些仇家中,也有陆颂衍的存在。
门口恰好出现人影,喻忻尔低头退出聊天界面,换了个姿势趴着,撑头注视正换下衬衣露出结实饱满的宽背的男人。
倏地出声问:“我很想知道,你我之前聊天的度能到哪?”
“比如?”陆颂衍的声音淡漠依旧。
喻忻尔继续道:“比如我问你为什么不肯弹琴,你没回答,不就说明这个问题触碰到边界线了么,那你干脆跟我说清楚哪些该聊哪些不该聊,免得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又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边界线,都能聊。”陆颂衍回应,上床来到她身边。
喻忻尔也坐起身盘着腿:“可你刚才就没回答。”
陆颂衍给她举了个例子:“我若是问你跟某位关系很好的异性的真实关系,你会回答么?”
——什么都能问,只是不一定能有回应罢了。
喻忻尔语塞,躲进被子里的同时道:“我坦然得很,没什么不好说的。”
陆颂衍只笑,继续反问:“连动心都没有过?”
“……”
喻忻尔翻了个身,背对着陆颂衍。
她确实坦然,自己就那点秘密,早就被陆颂衍窥探了个遍了。
但若说不能与他交心的话题。
这确实是其中之一。
第24章 较劲
喻忻尔以为陆颂衍又要生气, 以至于在晚上做的梦里都在与他冷战,醒来前还在心里将这个人数落了个遍。
但没想到早晨醒来后异常和谐。她大大方方躺在本应该是他睡着的位置上,也把整张被子卷成一圈, 看这阵仗不难猜到自己昨晚又跟陆颂衍抢被子了——并且陆颂衍没抢赢她。
下楼后甚至见到他站在厨房中央,身侧是还在运作的各种早餐机器,而他正手握抹刀往吐司上抹牛油果。
男人随性披着件薄衬衫,有一缕阳光穿过透明布料,让内部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喻忻尔差点以为是自己还没睡醒。
先在楼梯口观察,确认那人是陆颂衍无误。再往餐桌方向看,火腿片、蔬菜沙拉、黑咖啡全都准备好, 且都是两份。
她更不敢走过去了。
怀揣着莫名其妙的心思,做好了思想斗争过后才有了前去的勇气,目光还在煮着鸡蛋的那锅沸腾的水里停留。
不免出声:“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陆颂衍反问,动作惬意自然。
他将鸡蛋取出, 动作熟练剥壳、加入配料、压泥、再挤入吐司上。
完成后分别放置在餐桌上的两个空盘,随后他坐下, 悠哉游哉端起那杯黑咖啡。
并且示意:“坐。”
他的威慑力还是那么强, 喻忻尔习惯性朝他方向靠近, 但看着桌上如此丰盛的早餐,她动作反倒显得扭捏犹豫。
“这是我的?”她确认一句。
陆颂衍给了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懒得回应。
她又道:“真的能吃?我的意思是,吃了之后你不会要求我做什么事情吧?”
“我需要先贿赂你再指使你做事?”陆颂衍不动声色, 率先用刀叉切了一小块面包食用。
说来也是。
有事他直接命令, 哪里还需要拐弯抹角。
但喻忻尔还是有点虚:“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到给我做早餐?”
陆颂衍只答两个字:“顺手。”
喻忻尔明显不信:“之前也没见你顺手,现在倒是学会这个词了。”
男人没理她的阴阳怪气。
她观察了片刻, 才试探性夹了点沙拉入口。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陆颂衍下厨,此前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会。
“味道还行。”她觉着氛围太安静, 令她有些别扭,想着能主动展开些什么话题。
但话仅说到这,陆颂衍没回答,似乎也没有陪她瞎聊的心思,她识相闭嘴,埋头吃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