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调整有些凌乱的西服:“哭够了么?够了的话出去吃个饭。”
喻忻尔点点头,跟着站起身。
夜幕降临,与陆颂衍齐处在灯火最辉煌的位置,尽管没有任何食欲,但喻忻尔还是努力吃了点东西。
她晚上的话尤其多,围绕自己与奶奶的过往,讲述了很多很多,似乎根本说不够。
尽管多的是惆怅,但她还是尽可能将悲伤压在后头,努力应对。
从餐厅出来的刹那,有阵风吹过,凉意扩散。
又有件衣服披在自己身后,给她温暖。
这瞬间,忽然让她觉得,其实最近也并非糟糕透顶。
至少,在最无助的时候还有人在身边,替自己出谋划策,分担了大部分的愁苦。
第28章 陪伴
a城虽然是喻忻尔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但可悲的是,她在这边竟然没有一个落脚点。
陆颂衍似乎看穿她的难堪,全程未提, 但直接将她送去市中心的酒店。
两人到达的时候,服务生已经将必用品准备好,她只需要洗漱好好休息,其他什么都不用自己准备。
喻忻尔也冷静下来了。
她坐在室内的秋千上,望着窗外由霓虹灯组成的世界,隐约捕捉到从玻璃上倒映着的陆颂衍的身影。
恍然想起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关注陆颂衍。
睨着男人将一杯水放在离她最近的大理石餐桌上, 没有任何言语,转身便要离开。
喻忻尔回头看向他,失神问道:“你晚上在这边方便么?”
陆颂衍动作顿了顿,不知是冷嘲还是调侃地回应道:“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不是这个意思。”喻忻尔解释, “你工作怎么办?”
“陆氏上下多的是人,未必需要我出面处理。”陆颂衍依旧保持站着的姿态, 居高临下与她对视, 但少了那股威赫。
喻忻尔看着他, 竟然想多与他聊几句话。
莫名地点了点身边空着的秋千:“坐吗?”
陆颂衍扫了眼,表情冷淡:“我不坐秋千。”
“就当是陪我呆一会。”喻忻尔小声。
今天几乎算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 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不是铁打的, 总需要寻得一个安慰。
陆颂衍是她唯一的寄托, 自然让她想要完全依靠他。
陆颂衍还是没有多大反应,略微皱眉睨视她。喻忻尔以为他又有什么意见, 干脆闭嘴继续独自惆怅。
才见男人从旁边拉了张椅子放在她身边,优雅惬意坐下来。
……他果然不坐秋千。
喻忻尔抱着秋千上的抱枕, 任由身体轻轻摇晃,心也被带去远方。
才出声问:“你是因为知道我在这,所以才会专门过来的?”
陆颂衍扫了她一眼:“不然?”
察觉自己问了废话的喻忻尔抿唇,漫不经心扣着自己的手指,“你怎么知道的?”
“病人的身体情况有专人负责,出现异样会汇报。”陆颂衍解释。
中午他们本约好去挑选礼物,他等了许久才发现是喻忻尔失约,但他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她又动了什么逃跑的心思。
察觉异样之后派人查过奶奶的检查报告——老人重病在身,她又消失得突然,不用想也知道后续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他知道跟奶奶有关的事都只由喻忻尔一人处理,也知道她一个人应对不过来,便随着她过来,他有资源及人脉,效率会更高。
得知这一切的喻忻尔动作僵滞,任由内心混乱的情绪翻滚。
低头,只能留下一句:“谢谢。”
-
翌日喻忻尔便为奶奶办了出院手续,奶奶的情绪比昨天更稳定,决定回家度过最后的时间。
喻忻尔借机与她讨论过出去旅游的事情,奶奶本想让她好好工作别乱花钱,但终拗不过她的坚持。
“我去看看有哪些地方值得去,做下准备工作,再跟公司请个假,我们就出发。”喻忻尔告诉她。
奶奶叹了口气:“你啊,还是得为了自己想想。”
“放心吧,有人会替我着想,我会过得很幸福的。”喻忻尔道。
一群人将奶奶送到车上,喻忻尔陪伴在她身边,接着说:“他等会会过来找我们,我让你们见见。”
陆颂衍还有工作要处理,她先奶奶送回家,在她卧室陪着她聊了很多,慢慢找到多年前小女孩与长辈分享心事的感觉。
一听说陆颂衍到达,喻忻尔立刻跑出去迎接,提前小声在他耳侧提醒:“奶奶可能会跟你说几句话,你顺着她的意思就行,别让她放心不下我。”
陆颂衍没回答她,径直步入室内。
喻忻尔只能快步跟上去,谨慎介绍:“奶奶,他叫陆颂衍。”
“我从他们口中听说了。”奶奶回答,兴许是想为喻忻尔撑点场面,她的语气都变得强硬些许,“陆先生,原谅我这把老骨头坐不起身,只能以这样的姿态跟你对话。”
“您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我突然前来更担心冒犯了您。”陆颂衍主动弯腰与她对话,给足了尊重。
奶奶直接进入正题:“我不知道像您这种身份的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思跟我们忻尔在一起的,尽管您为我帮了很多忙,但倘若是以我孙女的性命做交换,那不如直接为我做个了断。”
“奶奶。”喻忻尔张嘴想说什么,可惜并没有人理会她。
陆颂衍颔首回答:“您放心,我并非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是因为她才会跟她在一起。”
奶奶还是不放心:“你喜欢我们忻尔哪里?”
陆颂衍牵起喻忻尔的手,依旧不慌不乱:“我认为感觉这种事是说不清具体的,她能带给我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喻忻尔悄悄看向陆颂衍。
他的气场是真的很足,演技也好,眼神真诚得让人完全难以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奶奶才松口:“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别因为我的事而让她在你面前抬不起头。这孩子打小就没体会过父爱母爱,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给她一个家。”
喻忻尔的喉咙再次泛着酸。
她听见陆颂衍保证的声音:“放心,只要她愿意,那么我会的。”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是两个人为了老人编造的善意的谎言。
但喻忻尔还是足够感激,为陆颂衍的话而觉惊喜。
她还想在奶奶身边多停留一段时间,但奶奶终是劝她回去工作,别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最终离开的时候难免含着泪,喻忻尔不舍得招招手,计划着下次见面。
回到车上,喻忻尔看向陆颂衍的眼神还是挂着感动,无数次说着:“谢谢你。”
陆颂衍不动声色松开还牵着她的手:“每次都是这两个字,你不如想想,你要怎么还清欠下我的这些钱。”
——她昨天亲口说的,会努力还。
事实是,倘若真的要还,这笔钱足够让她不吃不喝奋斗一辈子。
喻忻尔抿唇叹息:“我能用其他方式还么?”
陆颂衍饶有兴致挑眉:“比如?”
“比如,卖身?”喻忻尔越说越没有底气。
连陆颂衍也觉得好笑:“怎么,今后的每一次都要跟我明码标价?”
“嗯。”喻忻尔眼神暗淡,“除了身体外,我就没有其他筹码了。”
“怎么没有?”陆颂衍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回应道。
“……什么?”
男人没明说,但喻忻尔大概能从他的眼神以及表情中读懂他的潜台词。
试探性捂住胸口位置:“你想要这儿啊?”
陆颂衍还是没回应她。
喻忻尔张了张口:“我就一颗心脏,给了你之后我会死的。”
陆颂衍低笑,竟有耐心陪她周旋:“你不给的话怎么知道?”
尽管现在是她欠了陆颂衍的债,但她还是不可能那么轻易顺着他的心思妥协。
反问:“那你的会给我吗?”
“现在是我在跟你谈条件。”陆颂衍提醒。
喻忻尔则坦然回答:“那我选择直接用钱还清。”
用一颗心脏换一笔钱,不值得。
更何况,分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陆颂衍的面色低沉些许,迅速将烟掐灭。
他本不会在意那点钱,但是她先提出跟他划清界线,决心做到不对他有所亏欠。
那么这笔债他非算不可。
牛津皮鞋踩在香烟上,止住最后一丝灰烬,他告诉女人:“那你最好仔细思考,自己还能通过什么方式还清,单凭身体,怕是没那么值钱。”
话落上车,留下尾音散在空气中。
-
回到京城后的生活进入正常轨道,喻忻尔每天都会与奶奶通电话,确认她的情况。同时还在准备旅行攻略,准备找个天气好些的时候出行。
不去想起奶奶的病情的时候,她还是那个躲在长辈身后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但每次想起奶奶的病情,所带给她的情绪只会是悲伤。
工作的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有时间与陆颂衍一块挑选舒南笙的订婚礼物。这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逛街,相处得还算友好,就是在选礼物的时候发生了分歧。
陆颂衍所挑选的东西无非就是珠宝,认为这足够大气华丽,但喻忻尔坚信舒南笙不缺这点珠宝,就算是买了她也不会佩戴。
于是她选中一款颜色较为浓艳的丝巾,与舒南笙的性格较为符合,猜测她应该会喜欢。
最后自然是喻忻尔在这场辩论中脱颖而出,陆颂衍说不过她,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结账后离开,过程恰好撞见一家击剑馆,喻忻尔心血来潮想到过去玩一会,刚换上衣服时就听见陆颂衍的声音:“会玩?”
喻忻尔点点头,坦白:“这里我经常过来。”
陆颂衍没明说,但俨然明了。
又是梁俞哲教的。
于是在后面两人的对决终,喻忻尔发现,陆颂衍压根不留情,出招精准又猛烈,甚至不给她还手的机会。
以绝对的优势碾压,结束后又娴雅将设备往桌上一扔,丢下累到走不动的喻忻尔先去换衣服。
喻忻尔内心暗骂几声,决心下次再也不跟陆颂衍一起接触这些。
晚上便随着陆颂衍去到游艇那边参加他们的聚会,这边是他们兄弟间的交流场所,他们空闲时间都会在这小聚。
喻忻尔总算见到舒南笙,将礼物递给她,两人一见如故,成功将两个男人抛弃在后。
舒南笙对喻忻尔的喜欢几乎写在脸上,大胆与她通风报信:“好多次我让大哥带你参加活动,他就是不听,不过没关系,我都帮你看着他,不让他跟多余的人交流。”
喻忻尔笑着,话也跟着多了起来:“那他有吗?”
“那倒没见过。”舒南笙拉着喻忻尔手,“不得不说,陆大哥在感情上还是挺专一的。”
兴许是听见这头有人在夸他,本靠在沙发角落的男人侧头往她们的方向扫了眼。
倏然插了句嘴:“监督我不如监督某人,毕竟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位。”
第29章 利用
“……”喻忻尔瞪了他一眼, 略微带着不满,但碍于这边全是他的朋友,她不好直接与他拌嘴。
不想理会他, 倒是没想到舒南笙会替她说话:“陆大哥你怎么又是这副表情?我说真的,没几个女孩子能够忍受,你至少哄着她点嘛。”
喻忻尔闻言笑盈盈应和,陆颂衍欲言又止,偏头咬着刚点燃的雪茄。
但就这么一会功夫回头时他又成了透明人,无人再理会他,只能听着耳侧两个女孩的谈话声。
“你上次是不是来过这边?”
“对。”
“那有没有去其他地方参观过?”
“还没呢。”
“那我带你出去走走!这边可大了。”
尽管两人此前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但见面却一见如故,三言两语间已然互相手拉着手站起身。
陆颂衍仅低身拿了杯酒,那两人已经消失在门口,连句招呼都没打。
“人呢?”刚替舒南笙拿了杯果汁过来的陆持临睨着空空如也的座位, 干脆放下,坐在陆颂衍身边。
男人捏着雪茄的手示意室外:“出去了。”
陆持临正准备随着往外走:“她一个人?我去找她。”
但被陆颂衍阻止:“两个人。”
陆持临了然, 他听舒南笙介绍过陆颂衍身边的那位, 说的时候还专门强调是陆颂衍的初恋。
他举杯与陆颂衍碰了碰:“难怪爸最近那么急着为你办相亲宴。”
在陆家里, 陆颂衍虽与其他人的关系都不亲近,但他的能力是最强的, 也是最早接管陆家企业的人。
他虽不用代表陆家联姻,但也代表着陆家的门面, 陆莨自然不愿意让整个陆家落入一个身轻言微的人手上。
陆颂衍动作顿了顿, 冷笑:“杞人忧天。”
陆持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 整个陆家只有他最懂他在想什么。
他看向窗外,这边的角度还能看见两个女孩站在楼下甲板处吹着海风自由张开双手迎接的画面, 这是只有从她们身上才能看到的美好。
忽而出声:“舒南笙很喜欢她。她们年纪差不多吧?”
“她24。”陆颂衍盯着空了的酒杯,从杯壁倒影里观察那个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