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陆颂衍终是道。
“我又不是看不出是朋友关系,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喻忻尔尽可能防着,“他对你很重要?”
“嗯。”
“后来呢?”她从没在陆颂衍身边见过这个人,也没见过他身边还有谁与他关系最好的。
陆颂衍反诘:“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去世了。”
喻忻尔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脑袋里闪过的画面就是,陆颂衍本就没多少朋友,关系最好的还去世了,那他得有多痛苦。
想起什么,她再试探性问道:“你在调查他的死因?”
“嗯。”陆颂衍先答再问,“他们也是一样的关系?”
喻忻尔知道他问的是梁俞哲:“嗯。”
瞬间,好似能完整地将整件事连接起来。
梁俞哲在此前就跟她说过,他在调查一个人的死因,但在调查的过程中被陆颂衍的人再三干扰,因此怀疑过陆颂衍的为人。
但其实陆颂衍也在调查那个人的死因,归根结底他们有着同样的目标。
至于为什么针对梁俞哲——多半是也把他当成是敌人。
陆颂衍同时沉默片刻,加以思考。
再出声问:“他是因为这件事才会接近薛梦蝶?”
喻忻尔看向他。
不知道该不该说,但犹豫过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她猜到了——陆颂衍是因为薛梦蝶才会查到梁俞哲头上,可惜双方都逼得紧,当下估计陷入僵局。
她再问:“你们不知道么?”
“猜到了。”陆颂衍答。
谈话之余喻忻尔还是松了口气,不管他们的计划是什么,但至少说明了她没看错人,陆颂衍与梁俞哲都是作风正派的人,至少不会走什么歪风邪道。
喻忻尔重新看向那张合影,想了想:“所以,薛梦蝶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是路锦之前资助过的一个人。”陆颂衍告诉她。
“路锦?”
“就是你正在看的那个人。”
陆颂衍终是愿意与她讲述与他有关的那些过往,从他与路锦的关系开始。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独自在国外生活,刚开始特别不习惯,于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愿去接触新的人,后面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路锦,是他时常约着他前去各种派对,带他认识更多人,让他看到自己更为开朗的一面。
路锦是个尤其心善的人,经常做各种慈善事业,一次在路边碰见个乞讨的女孩,觉得她十分可怜所以出钱供她上学,允许她住在自己家,即使后面那个人不学无术时常找他拿钱他都会给。而这个女孩就是薛梦蝶。
路锦去世的时候薛梦蝶是唯一在现场的人,她当时情绪非常崩溃,说是在去找路锦拿钱的时候发现他倒下的,送去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原因是对安眠药过敏导致的意外死亡。
既然是意外,警方便这么结案,唯有与路锦交好的一群人察觉异样——路锦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没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事发前也没有主动购买安眠药,这一切都显得很蹊跷。
但只是个毫无证据的猜疑,达不到立案标准,只能在暗中调查。
排除过监控以及其他物证,他们的其中一个目标锁定在唯一的目击证人薛梦蝶身上。起初没能查到消息,他们被迫将这件事搁置几年,直到去年才有点眉目——薛梦蝶背后与一家违法集团有关系。
“你们之所以怀疑梁俞哲,就是因为他是薛梦蝶的男朋友?”喻忻尔蹙眉问道。
陆颂衍告诉她:“他在监测到我们的调查后直接摧毁了我们的系统,况且始终进行着保护薛梦蝶的行为。”
喻忻尔小声囔囔:“他把你们当成是攻击的对象,能不摧毁才怪。”
陆颂衍直问:“他手上还有多少信息?”
“我不知道。”喻忻尔实话实说,“他没告诉过我,你自己去联系他。”
既然他们有同样的目标,那喻忻尔认为他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但她毕竟是局外人,哪有那个指指点点的权利。
倒是对那个故事挺好奇的:“可是薛梦蝶为什么要那么做?杀了路锦对她有什么好处?”
“是意外。”陆颂衍回答,“她估计没想到路锦会对安眠药过敏,至于下药的原因,估计另有所求。”
“那路锦岂不是这么多年都养了个白眼狼?”
“嗯。”
“人性果然是最不能考验的东西。”喻忻尔感慨。
但转念一想,路锦可是陆颂衍关系最好的兄弟,她无法想象在路锦去世后的那段时间陆颂衍都是怎么过来的。
注意力从其他事情上抽离,她侧头撑在自己的手上,情绪复杂盯着男人。
又问:“你们认识多长时间?”
“十年。”陆颂衍回答。
“他离开后,你还能找到之前的那份快乐吗?”喻忻尔若有所思。
但这回陆颂衍并没出声。
反而蹙眉,深邃眉宇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与喻忻尔相视很长时间。
喻忻尔知道自己又问了句不该问的问题,抿唇收回。
同时将u盘拔出来,站起身。
主动结束这个话题:“既然确定了你跟梁喻哲是同根绳上的蚂蚱,那么也没必要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算了这是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先回房间了。”
可当她准备走的时候,背后的声音却将她拉了回来——
“找不到。”
喻忻尔脚步顿住。
她背对着陆颂衍,这样可以不直面他的表情,但却能清楚捕捉到他话语里的怅惘。
他说:
“我们之前是室友,但他去世后那个地方很虚空。”
“你知道的,我在我父母那是累赘,我没跟他们同住过,家里也不会有其他人的存在,这里从来都是死气沉沉。”
后来,她住了进来。
第35章 打赌
喻忻尔猜到过, 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的人一定很孤独,他们不擅长与人分享心事,也知道对方不会在意, 渐渐地,便自成一套待人接物的准则。
但那只是她的想法,与从陆颂衍口中听到的描述是不同的概念。
她回头对向男人毫无波澜的瞳孔,他永远镇定到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扰乱他的情绪。
可他却用了累赘这个词。
原来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显然陆颂衍也不打算将注意力过多放在那些纠结杂乱的过往中,同样将电脑合上,站起身:“回房间吧。”
喻忻尔点点头, 一路未语,依旧思考着陆颂衍的那几句话。
她先上床,陆颂衍很快过来,但也只是靠着翻阅一份杂志, 本分得没有与她再续已经有半个月没进行过的活动。
喻忻尔翻了个身,撑着头面向他, 就这么盯着他看了许久。
片刻后才说:“或许你可以把你的快乐寄托在其他事情上, 没必要把自己框死在你心里的那间小房子里, 总有其他事情能让你敞开心扉。”
陆颂衍动作一顿,放下手头的东西:“比如?”
喻忻尔想了想:“比如, 你在工作上拿下了一个非常好的项目,并取得优越的成效, 这难道不是能产生成就感的事情吗?再比如你在很疲惫的时候回头看见窗外的晚霞, 那瞬间能扫空你所有烦恼。再庸俗点的话,可以是你吃了非常喜欢的食物, 闻到很治愈的味道,是在忙里偷闲的那几秒, 也是在见到想见的人的那瞬间。”
“想见的人?”陆颂衍调整了下眼镜,继而反问,“你认为我会有么?”
喻忻尔盯着他,却大胆点点头。
用指尖点了点自己。
“你?”陆颂衍仿若听见什么趣事,“你这是在自荐?”
“也可以这么说吧。”喻忻尔点点头,跟着从床上爬起身,认真看着陆颂衍,“但是你之所以会急于把我留在这,不就是想见到我么?”
陆颂衍没否认。
只是道:“但你认为你现在的状态还有让我将你留下的冲动么?”
“就算是没有,你不也不舍得我离开。”喻忻尔款款弯唇,眼里同样含着看透陆颂衍的得意。
她不需要得到陆颂衍的回答,继续自己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自己看起来更讨人喜欢,毕竟你帮了我不少忙,我们约定过的,至少会在这一年的时间内让自己对你死心塌地。哦对了,现在只剩九个月。”
陆颂衍开始有了些兴致:“你会怎么做?”
“对你好一些呗,当你的情绪调节师。”喻忻尔笑说道,“你有什么问题欢迎来找我,我很乐意替你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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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忻尔一向说到做到,自打这事过后她果真开始尝试舒缓陆颂衍心底的孤独。
知道他很讨厌空荡的区域,便找了戴安将他那个家中布置上些没用的小物件,尽管确实没什么实质性用处,但不得不提装上后整个家充实了不少。
她在工作比较清闲的时候会先提前回家做饭,等着陆颂衍回来再一起吃,偶尔他回来得晚了些也会在他耳侧软声抱怨,再领着他吃下她捣鼓出来的各种特殊意义上的黑暗料理。
除此之外,她发现自己学的钢琴恰好派上了用场,陆颂衍回家时她先弹一首曲子欢迎他,他在楼上办公她就挑着时间演奏一两首悠扬的曲子,有时他空闲时下楼找她,她也会边弹着琴将目光投向他,弹错了也不在意,抬头像个娇柔小女友样索吻。
这种生活,不光是陆颂衍,连她也享受其中。
日历上的数字翻到了12月,她才从陆颂衍的口中听说他与梁俞哲那件事的最新进展。说是拍到了薛梦蝶与接头人碰面的照片,能够初步锁定她背后的犯罪集团范围。但梁俞哲那边防得紧,他们至今没能建立与梁俞哲的合作。
喻忻尔能理解,梁俞哲是直接接触薛梦蝶的人,他肯定很警惕。但看陆颂衍这边并没有一定要与他有合作的打算,她倒也没提出帮忙。
舒南笙的婚礼在月初,她专门准备了不少结婚礼物送过去,就连打扮都很用心。
这日常裳专门从国外飞回来参加,她与舒南笙虽然算不上熟,但也会基于两家人的往来将礼数做全。
常裳依旧是孤身一人,她在国外虽然认识了不少帅哥,却还是始终保持单身。
因此,喻忻尔想过,若是常裳还对陆颂衍有心思,那她不如尽所能为他们两人创造了解的机会——毕竟她与陆颂衍只有一年的接触时间,他余下的几十年总要跟别人一起度过。
这种场合比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兄弟聚会正式太多,参与的人不仅仅只是来宾身份,更计划着借此机会结实更多人拉拢生意。
在见到那些有过来往的伙伴时,陆颂衍会坦然介绍喻忻尔的本名,对方不会将注意力过多在她身上停留,继而谈起他们的话题。
喻忻尔没有参与性,所要做的仅仅是弯唇陪着微笑,本分不给陆颂衍丢脸,难度并不高。
但她有时候也会想,她到底是以怎样的身份参加的这场婚礼——是陆颂衍的女朋友,还是舒南笙的朋友,甚至是陆颂衍带过来的一个助理。
见到常裳时婚礼即将开始,喻忻尔一眼在人群中看见她。
小声在陆颂衍的耳侧提起:“常裳来了。”
陆颂衍想了想:“谁?”
喻忻尔反倒一顿,示意那头的人:“我过去找她。”
“嗯。”
得到男人允许后喻忻尔才扑向常裳,两人很长时间没见,她发现常裳的变化很大。
她当下的服装风格更大胆有设计感,妆容较浓,肤色也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是标准的欧美风格。
“现在这种风格也太适合你了吧。”喻忻尔感慨,“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换风格,还不错吧。”常裳捏了捏喻忻尔的脸,“反倒是你,本来就剩皮包骨了,怎么现在还更瘦了。”
“天天加班,能不瘦才怪。”喻忻尔笑着说,余光里陆颂衍正朝她的方向过来,她恰好与他对视一眼,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僵。
“怎么了?”陆颂衍注意到她算不上好的神色,出声询问。
“嗯?”喻忻尔避开对视,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腕却被陆颂衍握住:“别动。”
他主动弯身靠近喻忻尔,将她头发上沾染的一片落叶拾去,动作细腻距离亲近,喻忻尔一时不太自然,好在很快调整过来。
“陆总。”常裳主动出声打招呼。
陆颂衍仅瞥了她一眼,动作礼貌生疏:“你好。”
“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我们上次还通过电话。”常裳脸上的笑也有些僵,只是不明显。
陆颂衍只道:“我记得。”
明显没有与她过多寒暄的想法。
身为旁观这两人关系的局外人,喻忻尔怎么可能不心疼常裳。
她当下面对的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却还要以她的朋友的身份才能与他聊几句话,甚至对方态度漠然,给了她最残忍的回应。
她了解常裳的性格,她不喜欢别人看出她的难堪,特别是在当下这种情况。
干脆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先去趟洗手间,晚点再见。”
她先从那个错综复杂的关系中脱离,哪怕知道常裳不会继续跟陆颂衍聊下去。她并非想要撮合他们两人,只是没有勇气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与她暗恋了多年的对象表现出一副很恩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