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味在空气中漂浮。
“怎么,怕了?”
鲍腾反复拨弄着打火机,将那张纸伸到叶芝O面前飘动,“分不分?”
火星子陡然拔高,高温拂面袭来。
叶芝O被捆着四肢挣扎不脱,吓出一身冷汗。
将火吹灭的念头一闪而过,转瞬间偃旗息鼓。
惹怒了这群人她对她没半分好处,假意顺从才是善举。
“分分分,我分……”
她恐惧地将脸埋进胸口哀求,“求你,先把火灭了……”
有个紫毛冷嗤:“鲍哥,这女的阴着呢,谁知道她出去之后怎么跟那小子告黑状?”
上次在巷子角鲍腾被那人揍得龇牙咧嘴的事,到现在还令他们心有余悸呢,说不怕都不行。
“不会的!”
叶芝O立马道,“我发誓,不说!”
“骗鬼呢?除非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说分手。”
鲍腾伸手从兜里掏出她的手机,开机,给通讯录置顶人摁下拨打,递到叶芝O眼前,点了免提。
望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她浑身汗毛都缩紧了。
不要……
不要接――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想麻烦祁慕白来救她,在他现在学校竞赛和公司忙到飞起的时刻,她一点也不想,把他拉进苦海。
那边似乎才随时拨打等候着她的电话,几乎秒接:“宝贝,你现在在哪?”
祁慕白嗓音焦灼,夹杂急促的喘息声,跃上楼梯的脚步声快而密。
雨势浩大加上夜间交通堵塞,他闯了三个红灯差点撞上人才赶到学校,把学校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她,人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今天是周末,所有教学楼的教室都悄无人影,他把监控看不到的地方全都摸了个底朝天。
他是怕实验室的。
说出来别人都不信,他学药的竟对实验室有种深深的恐惧,然而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向漆黑的实验大楼冲去。
“跟他说分手啊。”
一群人幸灾乐祸盯着她的反应。
鲍腾把玩着从上锁玻璃柜里撬出来的有害溶剂,对她做着口型警告,“听到脚步声了吧?他已经过来了,不分我就把里面这玩意泼到他眼睛里,把他弄瞎。”
她惊魂未定地瞪大眼。
这帮人是……真疯了?
就不怕坐牢?
“进实验室的监控我早销毁了,就算他眼睛真瞎了谁又知道是老子干的?”
鲍腾在她耳边笑得猖獗。
祁慕白那么怕黑,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别说一辈子,只要一天看不见光,比要了他命还难受。
鲍腾是孤儿,又是个刀尖舔血的,好兄弟被祁慕白烧成植物人,不管叶芝O分不分,他都要泼到祁慕白全身毁容。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
每次不是苦于没有机会,就是忌惮祁家背后的势力。
可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软肋要挟,他自然是要把和祁慕白一切有关的人都玩死!
听筒传来他焦灼低磁的声音:“叶芝O?你在哪?!”
叶芝O咬着牙关,小脸紧绷,后绑的双手在众人不易察觉地角度慢慢往裤兜里摸索着美工刀,在背后死死地挑刮着麻绳。
“祁慕白,我――”
她心里上下打鼓,在几个男生满怀恶劣嬉笑的目光下正欲出声。
嘭的一声闷响。
后门被猝然踹开,门外一身风雨的少年满眼狠戾,鲍腾和几人刹那变了脸色,拔出溶剂塞哗地向他泼过去――
与此同时,挣破束缚的叶芝O猛然挡在少年身前,纤弱的背脊承受了致命腐蚀性强酸的泼溅。
好在她穿的衣服厚,加上鲍腾手抖,溶液尽数泼在了门框旁的白墙上。
祁慕白瞳孔陡缩,盯着她浮起巴掌印的面容,几乎瞬间沉了脸,大手牢牢护着叶芝O的后脑勺,捞起铁架上的钢筋就向鲍腾抡过去。
他出手精准,钢筋直挺挺扎向几人的脸,众人抱头乱蹿。
将鲍腾眼睛差点被戳瞎。
“祁慕白,你踏马――”
“乖,躲远点。”
他揉着叶芝O的发丝,在她鬓角印下抚慰的吻,把人揽到隔间教室里,轻哄,“先别出来。”
叶芝O看着门被带上,趴在玻璃上心急地张望。
祁慕白一走进实验室,立马涌上四五个人高马壮的男生,个个手里抄着板凳、小刀,挑衅地对他竖了个中指。
“有娘生没娘养的废物,还要靠一个贱婊子救,真几把没吊――”
那个“用”还没爆出口,就看到浑身滴着雨珠的少年猝然扼住他的脖颈,反手撂在玻璃柜上。
那人直接悬空,身后一柜子清一色的有毒溶剂,稍一动就有被化尸的风险,吓得腿肚子直打颤。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祁慕白好整以暇地掀起眼皮,骨感细长的手就像深海里的海藻,死死缠绕着他的命关。
“真……真没用?”
“上一句。”
他心里料定了祁慕白只是吓吓他而已,索性梗着脖子怒骂,“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烂货婊子,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怂比――”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后脑勺撞击玻璃的震响,祁慕白拽着他的头发猛然一撞,碎片四溅,里面陈列的溶剂瓶就像开阀的水般倾泻在他脸上,顷刻间将他半边脸腐蚀出糜烂模糊的血肉。
“啊!啊――!!”
那人捂着脸嘶吼嚎吠,痛不欲生。
“他妈的你敢动老子兄弟――”
鲍腾和几人抡着拳就要冲上来替兄弟出头,可下一秒却被擒住胳胳膊反制向地,另一人被拧住后背,直挺挺甩到冷白的墙面上。
不过片刻功夫,几人便喘着粗气哀嚎连连,血水混着青紫色的淤痕在空气中发酵。
祁慕白不仅会玩刀枪,格斗也学得精,近身格斗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招数,只有快准狠。
“你们想怎么报复我都随意,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他蹲在地上,拎着鲍腾的头发让他抬起头仰着自己,笑着扫荡了一圈周围被打趴的人,“我一个个陪你们玩。”
……
门被掀开。
少年沉着脸将叶芝O捞出来,她觉得身体一轻,被打横抱起。
祁慕白匆匆抱着她往门口走,托着她的小脸埋进胸口不然她淋到雨,吻着她脸上的巴掌印柔声问:“疼不疼?”
“不……”
冰凉的唇瓣驱散了红肿的热辣,叶芝O下意识摇头。
温暖的身躯贴着他冰凉湿透的腹肌轮廓,冻得打了个寒颤,一抬头就见他溅了血点的脸庞,担忧地抬手轻触。
“你没事吧?让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柔软的指腹戳出一个梨涡,祁慕白屏住呼吸,红着眼眶一把打开车门,将人轻轻放在后座上,给她取来毛毯裹住。
“你身上伤到没有?”
叶芝O蹙眉,扒拉着他的衬衫就要检查他身上的伤势,鼻腔泛酸,“给我看看!”
祁慕白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她摸上他的脸。
他眼瞳漆沉如雾,泛着氤氲湿润,“刚才为什么要替我挡强酸?”
他喉咙滚出强硬发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慌张和自责懊悔。
叶芝O眨眼,茫然地抬头看他。
就看到,少年泛红的眼眶毫无征兆地滑下滚烫的泪,哀绝心碎得就像快要丧失整个世界。
大雨倾盆覆下,祁慕白半跪在地,就像卸掉万斤防备,将湿漉漉的头埋在她膝盖上,肩膀颤动泣不成声。
“你能不能爱自己多点?”
祁慕白一出口嗓音黏滞涩哑,又是气又是心疼地吻着她的手心,眼睛湿得就像大雨浸润过,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衣服薄点,他没倒偏,你有可能毁容?”
叶芝O心蓦地一软,喉间一哽,抱住了他,“可是我更怕你受伤。”
“我知道,所以能不能,多替自己考虑一点?”
他心碎到无以复加,眼眶贴着她的掌心,眼泪越掉越凶。
因为我知道你在乎我。
所以能不能多爱自己一点?
能不能不要管我,把自己的身心安全放在第一?
“我希望你自私点,我爱你更多也没关系。”
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黯然发哑,“你要是有半点事,我会死的。”
第201章 天生的矛盾体
他天生是个矛盾体。
自私阴劣又深情卑怜。
不爱他的时候吧,他疯狂报复你的亲朋好友,设陷让你跳,汹涌绵密的爱意逼得叶芝O几欲窒息。
可若明确表现出是爱他的,他又舍不得你爱他多点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呢?
“你先进来。”
叶芝O耳膜被大雨浇得惶然,心急地催促。
祁慕白向来都是得体精致的,从不允许自己在她面前有半分失态,可现在,湿透的衬衫吸附在清健的身躯上,湿发乱翘,周身冒着寒气,西裤裤脚还在往下滴水,无端给他人畜无害的气场舔出几分野性。
窗外大雨滂沱,砸在玻璃车窗上,溅出一朵朵水花。
司机早已闻讯赶来,收起伞钻进前座启动引擎:“祁总,这么晚了,要送叶小姐回去吗?”
“先去市中医院。”
少年摁起挡板,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湿发,把脸上水渍擦干后,没什么表情的俯身凑近她,梭地拉下她的上衣拉链。
叶芝O被吓得双手护胸:“你干什么!”
“当我色狼啊?”
祁慕白好笑地睇她,熠亮的黑瞳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柔声道,“那你自己脱,我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他手撑在车座上,好整以暇地撩起眼皮,盯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叶芝O被他炽热地眼神盯得难为情,慢吞吞地撩下外套,下一秒,整个人被他扯到怀里坐着,他两指捏着她吊带下摆往上掀,剥得她上半身只剩个胸罩。
“你这样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他似乎很喜欢看叶芝O满脸潮红垂死挣扎的羞赧样,手臂牢牢环着她的腰,一手利落扯下了她牛仔裤裤链。
“你干嘛……”
叶芝O简直要哭出来了,她近乎半裸地依偎在他腿上,身体被他牢牢管控,他手掌握着她的柔软,左右翻着她的肩察看她肌肤上有无淤青伤痕。
肩带凌乱地垂散开,大腿也被他掰了检查,叶芝O都快羞死了,抓着他的黑发让无声地抗议。
“腿上有两个水泡。”
他的薄唇“啵”地退离她滑腻的大腿,起身,捧起她的脸,眼神死沉,“他们烫你了?”
叶芝O回想了下,她当初确实离那纸火挺近:“可能不小心被烫着了。”
周围气压陡降,他无声给叶芝O穿好衣裤,埋在她颈间,声音低哑颓丧:“对不起,怪我。”
“不然他们也不可能找上你。”
“不会再有下次。”
叶芝O眼眶泛酸:“当年你和蒋雨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不想说,也没事的。”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方隐秘的偏隅,他不想说,她也不会逼问。
“人不是我杀的。”
夹杂着一声轻叹,他低沉灼热的吐息落在她颈侧,“你只要相信这点,就够了。”
叶芝O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没杀人?
那……
蒋雨浩是怎么死的?!
还有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
祁慕白抱着她挂了晚间急诊,做了个全身皮肤器官检查,一套流程做下来,确认她全身无虞,只起了两个小水泡,吊起的心才放了大半。
他给叶芝O在医院先无菌抹了层清凉的药膏,又带她去隔壁吃了顿自助,才让司机驱车去祁氏大苑。
姚城是江南水乡的一座城,历史底蕴浓厚,祁氏大苑是祁老爷子早年在太湖附近买下的一座中式庭院,带有好几间厢房,湖面上九曲长廊,典雅阒静。
小桥流水,粉黛墙瓦,这带偏郊区的富人区远离市中心,很适合养老。
“带你去大苑,明天让奶奶那个御用的针灸大师给你处理下水泡。”
祁慕白靠在她身边揉捏着她的手,语气温柔认真,“舍不得你留疤。”
叶芝O眨眨眼,再一次被深深珍重着自己的少年打动,“我这样贸然去会不会打扰他们?”
她都没给老人家带礼物什么的。
而且她还比祁慕白大。
还带着伤来。
会不会显得很没礼貌……?
“不会。”
祁慕白握着她的掌心递到唇边吻了吻,凝望着她,“老人家不古板,你什么都不用考虑,交给我就行。”
叶芝O心微微颤了下,祁慕白好像从来没把她当成姐姐,或是一个普通的恋人去爱,跟他在一起那种姐弟感被大大削弱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
像是被当成一个同龄,甚至比她小几岁的小女孩般用心呵护对待。
第202章 林碧如身败名裂
车驶进内苑。
在庭院侍弄的女佣见祁慕白揽着一个姿容清丽的女孩下车,吓得丢了扫帚,跑进去通知老太太了。
“别怕,我叫什么,你跟着叫就是了。”
叶芝O被他搂着腰往正厅里走,客厅内灯光熠熠,有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妇在看黄梅戏,看着精神矍铄,应该就是他奶奶。
“这么晚了,怎么来大苑了?这衣服怎么都湿透了?”
老太太赶紧吩咐下人倒茶,见叶芝O乖巧地站在那,眉眼温婉可人,还挂着处于陌生环境的无措和羞怯,心头喜欢得紧:“这位是……”
“她是我女朋友,叶芝O,您叫她OO就可以了。”
“奶奶好。”叶芝O赶紧礼貌地叫了声。
“OO,快过来坐。”
老太太常年居于大苑,许久没见到新鲜面孔了,这会对叶芝O是喜欢的紧。
少年神态自若地摁着她的肩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她身上有几个水泡,我带她来这边住几天,明天想借丁医生给她做个针灸,不知您可否……”
“哎呦,还跟我客气上了,小姑娘身上有伤,别说烫出水泡了,磕着碰着了也得给她找全国最好的医生,可不能落疤了!”
老太太皱着眉,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OO啊,你就在这好好歇着,想吃什么就让下人去做,把身子养好了最要紧。”
一股股暖流涌入心底,叶芝O受宠若惊地笑道,“谢谢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