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的工作室初见规模，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初九，才会偷偷跑到江夏，偷偷在她考场外面驻足，偷偷见到她。
他以为他们未来可期，他以为他们有万事顺遂的明天，可他错了。
他从来都是一厢情愿。
或许，也不是一厢情愿。
可能初九对他动过心，但那片刻的动心，还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阻挠了。
他方才想问初九，你还记不记得那对风铃，记不记得槐树下的祝福。
看样子，她一点都不记得了吧。
陈在野把风铃重新收了起来。
*
初九回家的时候，杨春兰正在做饭。
初月刚结束电话会议，走出卧室对上初九视线的那刻，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初九？”初月放下手机，听到声响的杨春兰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一年不见，杨春兰的白发多了许多。
她心疼地抱着初九左看右看，“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有跟外婆说一声，外婆好去买你喜欢吃的菜呀。”
“我……有事想问你们。”初九直勾勾地看着初月。
初月莫名紧张起来，“怎么了？”
“姐，你说把外婆接来跟我们一起住，是因为外婆年龄大了，自己一个人住会有很多不方便。”
初月面色微变，“对呀，你以前不是就想让外婆跟我们一起住吗？”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初九眼眶微红，“筒子楼，拆了？”
杨春兰抱着初九的手收的紧紧的，“你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啊？筒子楼还好好的呢。”
“你们不要骗我了！如果你们不告诉我真相，我明天就坐车回去。”
看初九态度坚定，初月妥协了，“是，拆了，两年前拆的。政府给筒子楼的原住户安排了小区，但是楼层太高了，又没有电梯，外婆腿脚不方便，我就把外婆接过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初九的泪顺着脸颊落下来，“我都没来得及去116看一眼……”
“116的东西，我全部放回了政府给安排的小区里。你想去看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不要激动，更不要想不开……”初月耐心地劝慰初九。
见初九哭的伤心，杨春兰心里疼得厉害。
她伸出褶皱纵横的手擦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痕，“你不要怪你姐，是我不让你姐告诉你的。那个时候你病情刚好转，我怕告诉你之后会影响你。”
初九咬紧下唇，“我没有被影响，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没能看到它最后一眼。”
可惜没能看到她跟陈在野最后的回忆。
初月抓住她的手，“初九，你现在生活的很好，有我和外婆陪着你，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了。”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看看，这两天你请个假，我跟外婆陪你回去。”
“先不回去了吧，最近手头在忙一个新闻，”初九擦干眼泪，“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就是问一问，没别的意思。”
怕两个人还在惦记她，初九笑着走进厨房，“在做什么好吃的呢？我都要饿死了。”
杨春兰抹掉眼泪跟上去，“做了鲜肉馄饨。”
初九撅嘴撒娇，“看样子好像没我的份儿哦。”
“你一个人还能吃十份儿啊？够你吃的。”
看着初九故作坚强的背影，初月深深垂下了头。
上天给初九的打击太多了，明明始作俑者是她，为什么这一切痛苦要让初九来承受呢？
喜欢的人，想要的生活，追求的理想，甚至是儿时的乌托邦，都因为她的掺和，让这一切毁了。
如果不是当初她执意控制初九的生活，初九后来也不会得病，更不会休学。
说到底，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怎么挽回，也无法挽回的错。
吃过晚饭后，初九叫了车回家，杨春兰不舍地拉着她，“有时间了一定要来看外婆。”
“肯定，我一放假就会来的。”初九安慰地拍她的手。
“真的不住下？”初月把切好的水果打包好递给她，“明天早上我可以开车送你去报社。”
“不用了，晚上还有点事要处理。”初九接过水果，上了出租车。
事情的真相都搞明白了，初九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其实她早就释然了。
她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自己掌控，便也不再执着于已经改变的事实。
回到公寓，初九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闭着眼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突然发现包不见了。
她忙给张彤打电话。
“张秘书，我的包是不是还在你那儿？”
“不在，陈在野帮您带回去了，他没有给您吗？”
“那我跟他要吧，谢谢。”
初九本想直接去要，但是她在大棚里弄的身上太脏了，灰头土脸的实在有失体面，便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睡衣才出门。
她按了两下陈在野门铃，开门的却是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长发及腰，一袭墨绿色长裙格外优雅。
看着初九，她眉头渐皱，“你是？”
初九抬头确认了下门牌号，没敲错。
“我是隔壁的邻居，来找我的包……”
“你的包？”女人在客厅里环视一圈，最终看到了衣架上的粉色包包。
“这个吧？我拿给你。”
她刚拿下包，陈在野就拿着个文件夹从书房走了出来。
“初九，”他略过女人和她打招呼，“进来。”
初九不知道他跟女人的关系，“不太好吧？”
女人也出声，“陈在野，这大半夜的，她一个穿睡衣的小姑娘出现在你家门口，你还要把人家往家里领，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这位小姐，你不注意形象吗？”
陈在野把文件夹扔在桌子上，“方思媛，你大半夜的来找我要文件，就注意形象了？”
他绕过女人，拉住初九的手腕把她带进了客厅。
第80章 拍摄一个陌生男人的睡衣照
方思媛面色顿变，“陈在野，我来找你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别的！”
“是吗？那希望你以后可以在我上班的时候来找我要文件。”
陈在野把初九带到沙发旁，“水还是牛奶？”
初九受宠若惊，“……水就好了。”
方思媛也跟进来，“你上班的时候，我能找到你人吗？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陈在野没回她。
听到别人提出了问题，再加上方思媛的语气跟许萸非常相似，初九的职业病立马犯了。
“花圃。”她回答完才意识到嘴快了。
“你居然还带了别人去花圃？你跟我们公司谈合作那阵子，我说我想去花圃看看，你亲口拒绝了我，还说任何外人都不能进，你忘了？”
陈在野没在意，倒了杯热水放在初九手边，“我想带什么人去，是我的自由。花圃是我的，如果你想去看，可以高价买下来。”
“你为什么老是这个态度，你跟我们公司合作，难道不应该跟我好话相向吗？”
“好话相向的前提是你可以尊重我。文件拿到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陈在野在初九身边坐下，“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方思媛气不打一出来，拿着文件夺门而出。
初九抿着水，语气风轻云淡，“能进陈董家门的女生真是不少。”
陈在野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初记者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初九背上包，“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有没有拿手机？”陈在野询问。
初九摸摸口袋，“拿了，怎么了？”
“看看照片吧。”
初九坐下来打开相册，“我的拍照水平是我们班里最好的，你肯定不会失望。”
结果第一张照片――
就糊成了马赛克。
初九：“……”
陈在野：“……”
脸真疼啊。
初九默默把照片翻过去，“刚才那张手抖了，拍糊了。”
她翻到下一张，果然好看了许多。
陈在野只瞥了一眼就别过头，“脸拍歪了。”
初九仔细看看，好像是的。
她又往翻了一张。
“上身比例不协调。”
好像是的。
她再翻一张。
“鼻孔朝天了。”
“……”
她再再翻一张。
“这张照片……”陈在野顿顿，“拍的挺美。”
初九这才发现，她不小心切到了她的自拍上。
她赶忙划过去。
还剩最后两张。
“前面这张曝光了，后面那张我不喜欢。”
“……”
初九压抑着心底的气愤，强颜欢笑，“陈董，您想要什么样的照片，可以跟我说。”
“不是你们报社说的要我的生活照吗？怎么现在反过来问我要什么照片了？”
“……”
初九汗颜。
他说的……
也没错，毕竟一开始要照片的就是他们报社……
“可是您这样不配合，我没办法交差。”
初九软言软语，按下脾气，“陈董，要不然您现在让我拍两张？”
陈在野端起桌子上的茶，徐徐吹走杯面的热气，“拍摄一个男人的睡衣照，确实可以给你们报社带来讨论度。我没问题，只是初记者确定吗？”
初九瞬间萎下去，“那算了，我下次再找机会吧。”
“后天，青云要举办一场香水交流会，跟青云的投资方盛况联手主办。刚才离开的方思媛，就是盛况的总经理。主要负责项目对接，不过大多时间，都是张彤跟她直接联系。”
陈在野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你要是有时间，可以等后天交流会结束来拍。”
“真的？”初九来了精神，“青云要举办香水交流会？”
陈在野淡淡瞥了她一眼。
他刚才说的重点好像不是香水交流会吧？
“明天青云会提前发布预告，当天肯定会有很多记者过来。你要是想拍到第一手资料，就自己抓住机会。”
陈在野把初九送出了家门。
初九立马和许萸汇报了这件事。
“既然如此，后天我让韩柒和吴澜跟着你出外勤。交流会上多拍摄，多采访，回来交一期主题新闻给我。交流会结束之后，记得拍陈在野的生活照。”
“韩柒也来？”
“社长说了，要让她多跑采访历练历练。怎么了？你们之间有矛盾？”
“没有。”初九怎么敢说有矛盾。
那可是社长的外甥女。
“那就好，好好干，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好。”
挂断通话，初九灭掉了屋里的灯。
她裹着被子滚到墙角，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出神。
江夏的月亮总是多变的。
在庆逢的时候，筒子楼的月亮触手可得，仿佛是土地散落的石子那般平凡。
可如今，筒子楼不再，那轮承载着她跟陈在野无数个秘密夜晚的圆月，还会存在吗？
只有月亮听到的承诺，还做数吗？
不，不是承诺。
承诺还有返回更改的余地。
事实不一样。
事实就是板上钉钉的，无法改变的，无能为力的。
一切都不做数的过去。
*
青云从来没有举办过业界交流会，一方面是因为陈在野为人低调，不喜欢公开性的抛头露面。
另一方面青云不喜欢提前预告新品内容，以免被其他品牌借用创意捷足先登，少点交流就少点危险。
交流会的预告一发出去，焦点八卦群里直接炸了。
…
兔子不吃草：【我没听错吧，陈在野居然要开交流会？】
留不留刘海：【我也没想到，这样一个隐姓埋名的大佬，有一天居然也会下马】
牛逼哄哄：【刘海你可别乱说，这不叫下马，人家叫交流经验】
留不留刘海：【万一是他们公司没有灵感了，想要靠交流会积累点儿素材呢？】
兔子不吃草：【我不信，陈在野是什么人啊，他还能没有灵感了？上次咱们部门是谁去采访的来着？】
牛逼哄哄：【记者二部那个漂亮的实习生，初九】
兔子不吃草：【我还听说啊，很多人都去采访他了，都没采访到，就让初九采访了，这陈董还挺看脸的】
…
“待会儿交流会上一定要少说话多做事，不要给咱们报社丢脸。”
许萸把工作牌发给三个人，初九趁机看了眼手机。
瞥到群里的内容，差点没吓破胆。
第81章 你跟陈在野是旧相识吗
这群人还真敢说，得亏这是八卦群，不是工作群。
要是工作群，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的风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人对女性的职业偏见越来越大。
像初九这样被造谣的更是数不胜数。
上一秒可能还在说你得到这份工作这份青睐，是因为你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下一秒他们可能就会传你为了工作，付出了身体，美色交换。
黄谣不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吗？
长得美丽不代表能够成为讨论的中心。
美丽无罪。
她沉默片刻，打开群聊。
…
啾啾：【正常工作流程，勿cue，感谢尊重】
…
果然，本尊一出来，群里的人都安静了。
“好了，你们出发吧。”许萸嘱咐完毕。
初九和韩柒一起上车。
吴澜去拿机器，来的晚了些。
“初九姐姐，你还没要到陈董的生活照啊？”韩柒把弄着头发，“你这效率也太慢了吧？”
初九翻看着盛况的公司资料，头也没抬，“你效率高，怎么连一篇新闻都还没改完？”
韩柒撅着嘴，“那不是你不愿意教我吗？”
“那我那天中午教你的是什么？”初九合上资料。
韩柒轻哼，“哪有教人说这么多专业术语的。”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生硬，上课懒得记笔记，直接背诵专业术语。你要是不习惯，就不用再问我了。”
韩柒切了声，“那我以后自己写。”
吴澜抱着机器跑上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