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犹豫再三,拽住了她的衣摆,“姐姐,那个……他真的叫草字头吗?”
刚刚陈在野和施夏夏说的太快了,她没听清。
“草字头?”施夏夏先是一愣,半晌才明白初九说的什么意思,“是曹子桐吧?”
初九脸红了一大半,“抱歉,空耳了。”
“哈哈哈哈哈……草字头哈哈哈哈哈……”施夏夏笑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我怎么没发现这个绝妙的外号啊哈哈哈哈!”
她使劲拍着曹子桐的肩膀,“曹子桐,原来你的外号还可以骂的这么脏啊哈哈哈哈哈!居然是艹哈哈哈哈哈!以后出去骂人,我是不是可以跟对面不停输出‘曹子桐你爹’啊哈哈哈哈哈!”
施夏夏笑的越来越肆无忌惮,曹子桐生无可恋地抓住她不停摆动的手,“施夏夏,”他咬牙切齿,“你再拍我,我就掐断你的手。”
施夏夏立刻止住笑,“你敢吗?”
曹子桐欺软怕硬,马上把矛头指向初九,“听见没有,初九,你再给我起外号,我就掐断你的手。”
“那不行!”施夏夏揽住初九的肩膀,“初九现在是我朋友,你敢碰她,我就跟你急。”
曹子桐傻眼了,“你们女生的友谊来的这么快啊?”
“愿意跟我一起欺负你的人,我巴不得全结交一遍,”施夏夏傲娇地仰起头,“对吧!初九?”
初九要笑不笑地点了点头。
“我不许你跟她交朋友!”曹子桐上前想将两人分开,陈在野大步跨挡在初九面前,将曹子桐推回去。
“曹子桐,适可而止。”
“明明是他们先给我起外号的!陈在野你偏心!”
“谁家心是长在中间的?”陈在野慢悠悠地抬起眼睫,赖赖地打哈欠。
“你不讲理!”
“我们就不讲理,”施夏夏朝他得意地吐舌头,“我不仅要跟初九交朋友,我还要带她去吃饭,你有意见么?”
“请客的是陈在野,有本事你问问陈在野愿不愿意!”曹子桐信誓旦旦地相信他不愿意。
陈在野没回答,抬手将冲锋衣拉链拉上,“起风了,马上要下雨,不吃就回家。”
“哼,看到了吗,陈在野不同意!”曹子桐做着鬼脸N瑟。
施夏夏顿在了原地。
陈在野走了两步,没听到后面的动静。
他回头,见初九没跟上,便抬抬眉示意她过来。
“不饿?”
初九后知后觉,“问我?”
“走了。”陈在野背过身摇摇手。
少年的手如珏般精致,骨节匀称,青筋微凸,在阳光下隐隐透着粉嫩的血色。
美玉无瑕,他亦是如此。
施夏夏低笑,“我就知道陈在野没这么小气,我们走吧。”
初九糊里糊涂被带到了聚餐现场。
今天杨春兰要上夜班,她正愁没地方解决晚餐,没想到晚餐自己送上门了。
几个人去的还是前几天那家烧烤摊。
曹子桐屁股还没碰到凳子就嫌弃起来了,“我要吃贵的。”
陈在野把他摁住,“这是庆逢最贵的烧烤。”
曹子桐又弹起来,“我要吃最干净的。”
陈在野又把他摁下去,“隔壁餐食一条街在清理下水道。”
曹子桐再弹起来,“我不要吃烧烤!”
陈在野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很用力地掰响了手腕。
咔擦咔擦。
曹子桐知道,如果他再作下去,下一个咔擦咔擦的,就是他的头。
他自觉坐下去,皮笑肉不笑,眨眼的频率堪比蝴蝶扇翅膀。
“哈哈哈,我最爱吃烧烤了,我最爱吃烧烤了,烧烤好吃,好吃……”
施夏夏特喜欢看陈在野虐曹子桐,“也就陈在野这个魔头能治住这个草字头。”
“魔头?”初九疑惑地看着她,“陈在野很凶啊?”
“刚才他张牙舞爪的,你不觉得凶?”施夏夏惊呼。
“还好吧。”初九打心底里觉得,还是初月更凶一些。
“他可是我们那一片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整天和他爸对着干,抽烟喝酒打架,样样在行。要不是他学习好,早就被学校开除了。”
施夏夏一说起陈在野的过去,浑身都透露着阴寒。
初九纳了闷,有这么夸张吗?
她觉得,好像也还好。
“你最好别惹他,要不然有你受的哦。”
第8章 他桌洞里的情书多的都能漾出来
施夏夏刚说完,一记眼神杀飘了过来。
她不用猜都知道是陈在野那个叛逆少年生气了,连忙在初九耳边补了最后一句。
“刚大学毕业就能离家出走的人,很叛逆。你是他邻居,照顾好自己。望你珍重。”
在陈在野下一个眼神刀过来之前,施夏夏及时止损,闭上了嘴。
离家出走?
初九好奇地看向和曹子桐打闹的陈在野,没想到他长得老实,本人还挺离经叛道。
她正盯得入神,当事人突然和她对上了视线。
初九镇定自若地移开眼睛,面无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在野把菜单丢给曹子桐,“自己点。”
他还没翻开就被施夏夏抢走了。
陈在野又拿了瓶前台的橙汁丢递给曹子桐,“帮忙温一下。”
曹子桐嫌弃地摆手,“谁特么大夏天喝热饮,你不喝冰橙汁老子都觉得你娘。”
“要不然咱们不吃了,反正我娘。”陈在野微阖眼,下垂的睫毛黑而密,看不出情绪。
曹子桐立马举手投降,“我错了,我去找老板要热水,您老人家等着。”
三个人都在屋里点单,只剩初九一个人坐在外面,无聊地踢着桌角。
突然手机响了。
是初月的查岗电话。
“初九。”
初月的声音总是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疏远又冷淡。很多时候初九都会怀疑,给她打电话的是不是初月的手机助手,而不是本人。
“我在庆逢一中的夏季补习班帮你报了名。”
初九耷拉下头,脚尖在地上划圈,“姐,”她沉吟再三,“我不想去补习班。”
“为什么?”初月音量拔高,“为什么不去?”
“我自己可以复习,也可以预习,我想多陪陪外婆。”初九低声下气,生怕忤逆了初月。
“不要拿外婆当挡箭牌,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报名机会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吗?我每天给庆逢一中的老师打电话,软磨硬泡一个多星期人家才同意在班里加个位置。你要是不想去,学也别上了,我看你年龄越大,心思也越多了!”
初月的指责像是尖刀,生生插在初九身上。
她强压着心里的不适,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去。”
得到肯定的答案,初月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初九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她一转眼,发现陈在野正喝着可乐站在门口看她。
“你都听见了?”
陈在野走到她身侧,拉出板凳坐下。
“不想去为什么不拒绝?”
初九垂着头,“不能拒绝。”
“你是有独立思想的人,”陈在野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做主?”
“因为我姐养了我十年,”初九静静看向他,琥珀色的瞳沁着水,“我不能昧良心。”
陈在野紧抿唇线,“那你就这么妥协了?你爸妈不管你?”
初九沾了点桌子上的水,在桌板上乱划拉,“我没有爸妈。”
陈在野想去拿可乐的手顿在了原地。
他下午还以为初九的父母外出务工了……
见陈在野表情凝重一言不发,初九浅笑出声,“我还以为离家出走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呢,”她啧啧嘴,“原来也怕别人说伤心事。”
“离家出走?”陈在野刚要质问初九是谁告的密时,曹子桐拿着温好的橙汁过来了。
“喏,”曹子桐扔给他,“你要的热橙汁,娘……”
陈在野:“?”
“娘……嘞,这天真热。”曹子桐及时刹车,把话柄转到了天气上。
施夏夏端着一盘烧烤入座,陈在野把热橙汁递给了初九。
“热的。”
摸着橙汁温热的瓶身,初九不禁心头触动,“谢谢。”
“原来你要我热橙汁,是为了给初九妹妹喝啊,”曹子桐指着陈在野的鼻子告状,“初九妹妹,你的橙汁是我热的,你应该谢谢……”
“不想吃就撤……”
“你应该谢谢陈在野,”曹子桐见风使舵的速度比庆逢的雨天来的都快,“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你要喝热的。”
施夏夏悄悄拉过初九,“你生理期?”
“不是,我肠胃不好,吃饭不及时或者喝了凉的就会胃疼闹肚子。”初九从小到大就体弱多病,能顺利成年也实属幸运。
“初九,你是高中生?”施夏夏边吃边问。
“嗯,”初九抖落掉鸡翅上的辣椒,“开学就高三了。”
“庆逢一中的?”曹子桐接话。
“不是,”初九还在孜孜不倦地处理着鸡翅上的辣椒,“江夏重点一中的。”
“你跟陈在野是校友啊!”曹子桐猛灌一口啤酒,“想当年,陈在野还是高中生的时候,那叫一个威风。他不仅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进京城大学,还代表学校参加了大大小小的电视节目,比如最牛大脑啊,诗词大赛啊什么的。”
他一只手扒着桌子,费劲儿地往初九的方向探头,激动之余还抓住了人家的手腕。
“我跟你说,陈在野以前又帅又拽,臭屁死了,打个篮球的功夫都能迷倒一大堆迷妹,他桌洞里的情书多的都能漾出来……”
“狗爪子,”陈在野用花生皮砸曹子桐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无欲无求?”曹子桐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很听话地松开了初九。
“陈在野,你不要觉得曹子桐这话难听,你是真的挺无欲无求的。”
施夏夏喝了口啤酒,继续添火,“我记得有一次,巷子口好几个女生堵着你表白,你不仅来了一句佛门弟子六根清净,第二天还特么剃了个光头,导致你的迷妹觉得你更酷了。请问你做这件事的初衷是什么?”
陈在野脸色焦黑,“滚。”
初九仔仔细细打量着陈在野的头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确实是个剃光头的好料。尤其是后脑勺,那弧度简直流畅。
注意到她的目光,陈在野轻咳,“看什么?”
“看你光头的样子。”初九满脸认真。
“……你能看出来?”陈在野梗住了。
“看不出来,”初九气定神闲地抿了口橙汁,“你再剃一次,我就看出来了。”
“……”
第9章 他在避嫌
“又不是我想剃的,”陈在野闷了口酒,“陈满洲剃的。”
初九疑惑地看向施夏夏,还没问,曹子桐便大喊一句帮她解了惑,“他爹。”
陈在野刺啦啦瞪他一眼。
“陈叔叔为什么给你剃光头?”施夏夏问出了初九想问的。
“当时有女生追到我家里去了,人家觉得我给他丢脸了呗,让好几个徒弟按住我,强行给我剃了,说省的我出去招惹不三不四的人。”
陈在野嚼着牛肉,嘴里鼓鼓的,但仍不妨碍他一本正经地呛人。
施夏夏双手双脚赞成,“确实,你爹那个工作确实需要名声,但是也怪他,谁让他生出你这么一个帅狗。”
曹子桐立马不服,“施夏夏,你拍他马屁未免拍得也太响了吧?”
“你有本事也被女人追到家里去啊!”
“你特么没追过我?”
“那次是你欠我钱不还好不好!”
…
又打起来了。
初九挑了串没有辣椒的鱼豆腐,咬了一口,“你爸什么工作?老师?为什么有徒弟啊。”
“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制香的传承人,”陈在野喝完最后一口酒,他起身,“我去消消食。”
他面前放着一个空啤酒瓶和三两根铁签,初九估计他没怎么吃饱。
“陈在野跟他爸关系不好吗?”她拽拽施夏夏的袖子问道。
施夏夏撇嘴,“不好,三天两头吵架,我们都习惯了。”
“吵架?”初九放下筷子,“为什么?”
“他爸想让他学习制香,还强迫他放弃别的爱好,把他从小到大收集的手办啊模型啊都扔了,要不然陈在野为什么一气之下搬到这里来?”
施夏夏敲敲桌子,“这就是原因。”
初九抿了口橙汁。
温热的橙汁在此刻像是一把锋刃,将她心里的迷雾渐渐削散开来。
她懂那种处处被人强制要求的滋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同病相怜。
只是她选择了妥协,而他选择了抵抗。
“我觉得陈在野挺吊的,他爹说他不孝子,要他把这些年养他的钱退回来,他二话不说就把在大学兼职的工资,还有这么多年的奖学金还给了他爹,零零散散拼起来竟然有六七十万。这小子大学到底做了什么发财生意?”曹子桐纳闷地直灌酒。
“人家德智体全面发展,要找什么工作找不到?你没那条件,就别嫉妒。”
施夏夏说完,两个人又吵了起来。但是吵了什么,初九记不得了。
吃完饭,庆逢的天阴下来了。
施夏夏和曹子桐还没正式上岗,住在镇里。两个人都没伞,害怕淋在半路上,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跑了。
陈在野正背对一颗柳树吸烟。
他左手拿着手机摆弄着,听到身后有声响,他回头,“吃完了?”
“嗯,”初九指着阴沉沉的天,“马上下雨了,他们先走了,我们也回家吧。”
陈在野点点头,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肩膀上。
傍晚的温度像是把人放进了蒸笼,不闷掉一层皮绝不手软。
初九走了几步便汗流浃背,细碎的刘海贴在额头,狼狈又好笑。
临近小卖部,陈在野把外套丢给她,“等会儿。”
他三两步跑进小卖部,再出来手上多了两瓶冰镇矿泉水。
他将其中一瓶递到初九面前,贴上她的脸,“消暑的。”
初九老老实实扶着。
陈在野不怕凉,打开另一瓶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流进衬衫,喉结直上直下地耸动着,像伫立海滩的礁石,高而尖锐。
初九慢慢走着,路灯突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