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转弯,那人又挡住了她的去路。
初九疑惑抬头。
“补习第一天还适应?”陈在野嘴角噙笑。
他身上依旧是简单的黑衬衫黑裤子,如果不是因为戴着鸭舌帽挡了脸,估计她一出校园就能看到他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补习?”这两天初九一直在116刷题,根本没时间和陈在野见面。
陈在野的目光越过她的脸,落在吵嘴的施夏夏和曹子桐身上,“他俩给你代课吧?”
“嗯,”初九本着圆滑处世的态度夸了两句,“挺专业的。”
“也就专业这两天,”陈在野一点面子都没给朋友们留,“过两天就原形毕露了。”
“你别这么说,他们教的真的挺好的。”
“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我姐说过,黄赌毒不能沾,我不能和赌徒走太近。”初九绕过他。
“我又不赌钱,”陈在野吊儿郎当地跟着她,“就赌一局,行不行?”
初九思量再三,还是拒绝,“不行,赌人也不行。”
“那就赌时间,”陈在野在路口边停下,“你在庆逢乡的这一个多月,也该留点时间给自己。”
“初九,敢赌吗?”
第12章 初九跟你还挺相似的
“你在激我。”初九定定凝视着他。
“招不在新,”陈在野成竹在胸,“管用就行。”
“好,”初九败下阵来,“可以赌,但如果我赢了,你可以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陈在野弯下腰,拍了拍初九的肩,“我的好朋友。”
“我跟你一样,”初九想不到别的赌注,“我也要你的时间。”
“多久?”
“你能给多久?”初九挑眉。
“你最多就给一个月,我给太多是不是太便宜你了?”陈在野倚着墙,左腿搭在右腿上,懒怠地垂着眼看她。
“难不成一个月过去了,你就要跟我绝交了?”初九扬起下巴,笑意渐浓,“嗯?好朋友?”
陈在野没说话,只是静静笑着。
十字路口的车很多,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时不时就会有一两个人从中穿过。
陈在野的眼尾被夕阳染成烟粉色,狭长的眸微微眯起,像是在验证些什么。他单脚点地,一下一下,仿佛时针滴答。
激流人群在红路灯前不停路过遇见再错过。
时间的魅力之,就在于让人在对错模糊的时刻不停摩擦。
初九默不作声,任凭夕阳将她的身影撕扯拉长。
晚霞被放逐,夕阳成了流浪者的栖脚之处。少女的影子跨越人海攀爬到少年脚下,与他的紧紧纠缠。
“初九,”陈在野终于开口,“我的时间,取决于我们能走到的地方。”
初九挑起唇,眸光艳明,“我知道。”
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走的更远一些。
私心使然,无关其他。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曹子桐和施夏夏吃着烤肠走过来,“交流人生?”
陈在野漫不经心地收回眼神,“走了。”
曹子桐把最后一口烤肠塞进嘴里,把竹签扔进垃圾桶,“那不行,”他扶着陈在野的胳膊,“城里新开了一家酒吧,去玩儿玩儿?”
陈在野根本不用揣度曹子桐的心思,“你不想花钱就直说。”
曹子桐正经地胡扯,“这就过分了啊!我只是单纯的想跟兄弟喝个酒!”
“那你买了酒来找兄弟也行,”陈在野捏住曹子桐的手腕丢下去,“兄弟不会介意喝酒的地点在哪里的。”
曹子桐:“……”
“行吧,”他装不住了,“我就是没钱,需要你包养。”
“你要是天天需要我请客,我岂不是要破产?不去。”
“你特么一个月工资两个W,你还能破产?”
“两个W?”初九不可思议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庆逢乡还能赚到两个W?”
施夏夏虽然不愿承认,但还是重重点头,“别激动,事实就是这样。陈在野不是人,是神。”
虽然施夏夏和曹子桐家财万贯,但是把他们两个人丢在这儿,月薪撑死也就两千块。
随时随地创造价值这项技能,他们还是比不过陈在野。
“他干嘛的?”初九一直以为他就是无业游民。
施夏夏:“帮别人写写文章,指导指导论文。”
初九不禁感慨,有才华的人真是在什么领域都饿不死。
“陈在野学习成绩有多好?”她压低声音问。
就算知道陈在野当初是省状元,这个好的程度,初九也一样拿不准。
“他各科成绩都好的很平均,除了化学,”施夏夏把初九拉到角落,“陈在野化学最好了,高中的时候拿了很多化学竞赛的奖项,大学应聘上了化学教授的学生助理,跟着教授研究了不少好东西。但是陈叔叔不喜欢他学化学,所以……”
“懂了。”
初九有点惋惜。
像陈在野这样的天之骄子,本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现在却窝在几平米的小房间做着帮人代写的工作,给别人的学历添砖加瓦,他也是心有不甘的吧。
说悄悄话的功夫,曹子桐居然劝动了陈在野去酒吧。
“施夏夏,走了,喝酒去了。”曹子桐拉着施夏夏去路边打车。
“你去吗?”陈在野问初九。
初九摇头,“今天还有两套卷子,不去了,你们玩儿的开心。”
她精神蔫儿的很快,陈在野一眼就看出来她情绪低落了。
“陈在野,走了。”曹子桐和施夏夏打了一辆小蹦子。
小蹦子是庆逢的出租车,其实也就是三轮电动车装上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小壳子。
在这种小地方能有三轮车也算不错了。
酒吧距离庆逢乡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酒店刚开业,人不多,陈在野和曹子桐没点包厢,在角落的卡座坐下了。
这里的酒类比较单一,基本上都是些成本低、味道还算说的过去的啤酒和鸡尾酒。
施夏夏点了杯鸡尾酒,曹子桐和陈在野要了一打啤酒。
曹子桐先闷了一瓶,“老师这个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他叹气,“现在的小孩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简直比祖宗还祖宗。”
“而且你知道最让人难受的是什么吗?我刚去的时候,看学校里有很多年轻的女老师,正准备给自己立一个冷酷深情的人设招蜂引蝶,结果我见到了谁?初九!她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还怎么做戏?”
他痛饮,“钱没有,对象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地鸡毛。”
“你要是在这里惹一身风流债,估计你爸更不会让你回去接手总经理的职位了。”施夏夏接话。
陈在野单手开了瓶啤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陈在野,你不舒服?”施夏夏看他不对劲。
“初九在学校适应吗?”陈在野问她。
“挺好的啊,我出的题她都会做,没看出来有什么不适应的。”
“她还给她的新同桌讲题呢,哪里不适应了?”曹子桐喝酒的空隙补充了一句。
“新同桌?”陈在野抓住了重点。
“嗯,挺帅一小伙,白白净净的,有点小奶狗的感觉,”施夏夏抿了口酒,“我看过姓名簿,好像是叫……宋奢。”
“放学的时候,初九一直盯着人家做题。看人家做错了,就拿过笔教。你是不知道,她做出来的时候,那个小男生表情有多崇拜她……”曹子桐啧啧嘴。
“不怕风流债,只怕风流不自知啊!别说,在吸引别人这件事上,初九跟你还挺相似的。”
第13章 陈在野,你不会不自信了吧?
“你才风流,”施夏夏把他面前的啤酒瓶子捏瘪,“再乱说话我就打掉你的牙。”
“施夏夏,你干嘛光找我的麻烦?你就是欺软怕硬,你有本事找陈在野的毛病啊。”
“陈在野可没有你这么自大自恋。”
…
施夏夏和曹子桐要睡员工宿舍,出了酒吧就跟陈在野分道扬镳了。
晚上九点,繁星璀璨。
陈在野打了一辆敞篷三轮车。
司机开的很快,夏夜的风像是流水,沉醉温柔地扫过他的面庞和眉眼。
“小伙子,来旅游的?”司机回头问道。
陈在野摇头,“不是。”
“你家在这边?不能啊,庆逢的帅哥不多,我见过的也就那几个,不记得你是这里的人。你家里人在这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陈在野双手扒着车斗,把脑袋放在手臂上放松。
“不在这里。”
他闭着眼,感受着风的抚摸,“也不会在这里。”
…
初九做完最后一道题,初月的查岗电话准时打过来。
“昨天做错的题,给我背一遍。”初月开的是视频通话,屏幕那头的她忙得很,说话的功夫还不忘翻开合同仔细查看合同的内容。
初九看了眼昨天的错题题目,将解题过程一丝不差地背完。
“还可以,”初月放下合同,“今天补习班学了什么?”
“基础内容。”
“笔记拍照发给我。”
初九照做了。
初月看了几眼照片,“字迹有点潦草,高考的时候你要是这样写,肯定会扣分的。下次要是再写成这样,就把笔记抄一遍。”
初九神思倦怠,点了下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初月挂断了电话。
初九伸了个懒腰,起来铺床。
开学前杨春兰把她的东西搬到了116。
116的桌子要更大一些,学习也更省力,在这边睡也不用担心上学早起会吵醒杨春兰。
初九关掉大灯,准备出去洗漱,一开门,陈在野刚好停在她门前。
“你……”初九呆愣住,“不是去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陈在野两颊比以往更红,看上去像害羞了。
他倚着门举起手里的东西,“酒吧附近有一家老酸奶店,尝尝吗?”
他拿着两瓶玻璃瓷瓶的手工酸奶。
初九侧过身子,“进来还是出去?”
陈在野指着院子里的槐树,“过去坐坐?”
初九应下,披上件外套锁了门。
前两天的暴雨冲掉了大半槐花,只剩星星点点的槐树叶沉默伫立。
不过还是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抵抗住了暴击,在夜间悄然横放。
抬头,淡淡的清香伴着蝉鸣涌入怀里。
初九接过酸奶,“谢谢。”
陈在野没说话,靠着槐树淡淡凝视着浩渺的夜空。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你是不是不开心?”
初九和陈在野异口同声。
“呵……”初九笑出声,“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作业有点多,头大。”
陈在野也笑,“我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喝了酒有点困。”
初九小口抿着酸奶,试探地问他:“你以前是学什么专业的?”
陈在野低头拆着酸奶,“不是什么热门专业。”
看他不想说,初九没有再逼问,“那也挺好的,有的人连冷门专业都不敢接受调剂,更何况是你主动愿意学习的呢。”
“你是在安慰我?”陈在野笑了。
“你需要安慰吗?”
初九的眼神炙热而纯净,比繁星还要真挚。
她知道,陈在野不需要虚言点缀。
因为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陈在野用酸奶瓶碰了碰初九的酸奶,语气恬淡,“不需要。”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不言。
夏夜的风是繁琐的花样,给少年少女的青春镶嵌上华丽的皮囊。
陈在野把喝完的酸奶瓶放到槐树旁,“今天有认识新朋友吗?”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陈在野垫着胳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有点儿不自然,“高中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初九没理解他的意思,“也不能老学习,学习之余还是要放松放松心情的。”
“怎么放松?”
“聊聊天散散步,看看书走走路。”初九把最后一口酸奶喝完,上唇飘着一层雪岸线。
“和谁?”
“和谁都行,”初九目光悠远,暗夜汹涌寂寥,“和谁都好。”
可惜没机会。
越是简单的愿望,在她这里就越是珍贵。
陈在野莫名焦躁起来,他站直身子,表情凝重,“初九,学习为重。”
初九忽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明媚的弧度。
“陈在野,是不是曹子桐和夏夏跟你说什么了?”
她朝他靠近,“你听他们说什么了?”
陈在野边后退边回应,“没说什么。”
“陈在野,你这个人很不会说谎,”初九把他逼到无路可走,“他们是不是说我新认识了个同桌?叫宋琦?”
“不是叫宋奢?”
说完这句话,陈在野才意识到自己掉进初九的圈套里了。
“你怎么知道叫宋奢啊,他俩不是没告诉你吗?”初九憋着笑。
陈在野又气又急,干脆别过脸躲开初九的试探,“宋奢很帅吗?”
“嗯,”初九赞同地点头,“是挺帅的。”
陈在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只好抬手擦去她唇上的酸奶,“你哈喇子流出来了。”
“是吗?我只看出,某人不自信了。”
初九点点他的肩膀,“陈在野,你不自信了吧?”
“我会不自信?”陈在野简直要跳脚,“就他一个小屁孩,还能让我不自信?”
“那你干嘛问我宋奢帅不帅?”初九探着脑袋,眼神清明,像只灵巧的小兽。
“因为我看某人见到帅哥,就没出息地流哈喇子,忍不住提醒她几句。看人不要只看外表,不看内涵。内涵比外表重要多了,知道吗?”
初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知道了,”她得出结论,“你还是不自信了。”
“……困了,睡觉去了。”
陈在野抬脚就跑,速度比风还快。
初九弯腰拾起他喝完的玻璃瓶,喃喃自语,“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注重外貌。”
第14章 他好像没办法镇定地想着初九了
初九提着两个玻璃瓶回了家。
*
翌日。
陈在野起来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