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相比于现在谢夔光裸的上半身,更显然是他后背背着的那一捆干柴。
鹤语瞬间变了脸色。
要知道现在他们可不是在什么节度使府上,而是在无伤城的一处客栈。
虽然现在客栈里几乎都是谢夔的人,但这到底是在外面。
这人扮成这般模样,到底是想做什么!
看着谢夔这模样,鹤语一点也不怀疑这人就是在外面这么一路上来的。
鹤语直接惊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谢夔原本是想要自己亲自去砍伐荆条背在身上的,但一想到自己出去,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好在客栈里灶房里,本来就有不少干柴火,他挑选了些长条的干树枝,背在背上,回来见鹤语。
一进门,谢夔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第169章 负荆
“那日惹得殿下生气,是我的不是。”谢夔说,然后他直接抽出来一条看起来有成年人的两指粗细的枝条,双手奉上,“殿下若是现在心中还有气,只管出气。”
鹤语看着眼前这一幕,倏然之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她现在是真被谢夔这负荆请罪的骚操作,给彻底整得不会了。
“……你让我打你?”鹤语走下来,眼神颇是无语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现在谢夔到底算是在给她请罪,还是想要用这具身体来色诱自己。
脱了上衣的男人,露出了线条流畅的腰腹肌肉,虽然现在还背着干木柴,但是也能让人看清楚后背结实的肌理,一丝赘肉也没有。
谢夔的这具身体,不算是完美。毕竟,多年的征战,在他身上还是留下了不少的疤痕。
他又不是宫中的贵人,也不是什么上京的官家小姐,总不可能时时刻刻地注意着不能在身上留下半点疤痕。
但那些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印记,却更彰显了蓬勃而凶悍的力量,又带着几分令人挪不开眼睛的战损的美感。
鹤语觉得谢夔就是故意的。
她走到谢夔身边,见他单膝跪地还跪得端正,心里却是感慨又震惊万分。
要知道凭着谢夔的骄傲,他如何会对自己下跪?
鹤语知道自己的内心在动摇。
她要的从来都是谢夔的一个态度,但现在,谢夔给她的态度,已经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料。
谢夔听着鹤语的问话,他脸上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只是一边开口,一边解开了后背上背着的干柴,“悉听尊便。”
那意思,就是让鹤语随意动手,自己绝不会反抗。
鹤语咬着唇,她最终还是伸手将谢夔双手捧上来的那根树枝接了过来。
随后,鹤语去关了门。
虽然外面肯定没人敢来偷看,但她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谢夔不要脸,但她可做不到。
打人这种事,鹤语还真是从未做过。
就算是犯了错的宫人,自然有下面的管教嬷嬷和管事宫女去处置,又哪里需要她自己动手?
但现在,鹤语却要动手了。
而且要动手的对象,不是一般人,而是谢夔。
堂堂朔方节度使,封疆大吏,朝堂重臣。
鹤语心里堪称五味杂陈,她细白的手指摩挲着有些粗糙的树枝,重新走回到谢夔跟前。
“你做错了什么,需要我打你?”鹤语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夔问。
谢夔:“当日,臣欺负了殿下。”
“哪日?”鹤语下意识地反问。
谢夔不由抬头,在看清楚鹤语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时,他心头忍不住轻笑一声。也是,他家这么乖巧的公主殿下,哪里会明知故问?他家殿下,面皮比那馄饨皮还薄,若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怕不是早就红了脸。
如今既然鹤语发问,谢夔自然也不能瞒着她。
“在荷塘里那日。”谢夔说。
“啪嗒。”
就在谢夔这句话刚出口时,原本被鹤语拿在手里的那树枝,忽然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
好不容易端起来的姿态,在这瞬间被飞速瓦解。
鹤语:“……”
她倒是想表现镇定,但身体不受控制。在听见谢夔回答的瞬间,鹤语心里立马明白这人说的是哪一日。
可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她才更无法保持冷静。
在那艘摇摇晃晃的小船上,她一度以为要翻船的时候,谢夔就会抱着她换一个姿势。
不断摇晃的小船,就这么在翻船的边缘疯狂试探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缓缓地归于岸边。
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在浴桶和镜前的凌乱。她那时候,也没有完全拒绝谢夔,但是事后回想起来,却是觉得自己整张面皮都快要烧了起来。
“你闭嘴!”鹤语弯腰将树枝捡起来,嗓音听起来颇是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谢夔很干脆地闭上了嘴。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让鹤语脸上的红晕消退干净,她看着脸上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谢夔,手里拿着的树枝,忍不住朝着谢夔身上抽去。
鹤语不是没有分寸,何况,现在在面前的男人身上,胸口那么大一处伤,她又不是看不见。
所以,鹤语这一鞭子,甩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几分力气。
对于谢夔而言,跟挠痒痒也差不多。
但唯一的意外是,鹤语从来没有打人的经验,所以,当她这软软的一树枝抽到了谢夔前胸时,为了特意避开谢夔右胸处的伤口,直直地抽上了他的左胸。
那瞬间,原本还算是淡定的谢夔,倏然变了脸色。
男人后背的肌肉几乎在这时候都收紧了,若是现在鹤语抬手摸一下的话,还能感觉到硬邦邦的触感。
不过始作俑者,对此毫无觉察。
谢夔的喘息,不由粗重了几分。
“下次再答错,我就再打你。”鹤语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故意拔高了声音,用着凶巴巴的语气对面前的人开口说。
谢夔“嗯”了声,他忽然有种感觉,今天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在鹤语面前蒙混过去。胸口那一点处传来的又痛又痒的感觉,经久不散,让他想无视都难。哪怕是右胸上被刺穿了一个洞,谢夔也从未觉得有如此难捱。
鹤语绕着他走了两步,现在无伤城里都是谢夔的人,安全得很,所以今日鹤语起来后,珍珠和玛瑙就给她换上了从前的装束。
现如今,在鹤语走动之间,那银灰色的裙摆像是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因着在裙摆上还有银丝的绣线,所以极有光泽,有些令人挪不开眼。
“先前你还做错了什么?”鹤语接着问,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她又赶在了谢夔开口之前,飞快补充道:“那日之后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说完这话时,鹤语耳垂已经变得通红,看起来诱人又可爱。
谢夔没能抬头看见她这娇气的一幕,现在鹤语的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的心头,原本还算是平静的湖面上,现如今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第170章 请罪
“……臣,不该隐瞒殿下。”片刻后,谢夔才开口。
鹤语:“你瞒了我什么?”
谢夔那双原本垂放在身侧的手,在这时候不由握紧成了拳头。
哪怕这件事已过去了好些时日,但每当回想起来时,他心头仍旧被一股不甘愿控制。
他知晓,那就是一种叫嫉妒的情绪。
他嫉妒陆云青跟鹤语青梅竹马的那段日子,嫉妒自己不曾参与。
向来光明磊落的他,第一回尝到了什么叫做不甘心的滋味。
“那日,陆云青来灵州的第一日,臣看见了殿下跟他在一处,却瞒了殿下。”谢夔说。
他现在每说一个字,那双握紧的拳头,就紧上一分。直到那双手都发出了“咔咔”声音,突兀极了,却已经是谢夔忍耐的结果。
鹤语现在却愣住了。
陆云青来灵州城的那一日,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就是自己提早回了府上,自己躺在小舟里,漂浮在荷塘的那一天。
那日,她纵着谢夔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未尝没有因为见到了陆云青而有些心烦意乱的原因。
鹤语沉默,她是真不知道谢夔看见了自己跟陆云青在一起。
谢夔之前没有提过,她什么都不知道。
鹤语忽然想起来了那日谢夔抱着她时,问她那日去金银楼可有买得开心,她明明遇见了陆云青,心情很复杂,但却在对着谢夔时,说了不少违心的话。
可是谢夔都知道。
他们之间,一个试探,一个隐瞒,最后双双选择了沉默。
“我不是特意去见他。”片刻后,鹤语开口。
“我知道。”谢夔几乎没有考虑,直接道。
鹤语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她怀疑谢夔是不是故意在自己跟前讨巧卖乖,毕竟之前这个男人醋劲儿可大得很。
谢夔抿唇,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想要被鹤语发觉。
“殿下没有想过要跟他回上京。”谢夔说,他要得不多,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他想,哪怕现在鹤语不是因为离不开自己而不回去也没所谓,反正,他们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他有把握在日后,让鹤语因为舍不得自己而选择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鹤语看着谢夔,她不需要谢夔对自己解释那么多,就已经明白了那日谢夔的反常。
说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一点错都没有。
她固执地认为过去的事情,对于自己而言,就是过去了,没有必要对着谢夔提起。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会因为陆云青的到来,而影响到自己跟谢夔之间的感情。
可是,这都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她不对着谢夔提起,却是变相地在对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她想要谢夔对自己坦荡,但她似乎也没有完全对谢夔坦荡。
鹤语咬着下唇,“我没有对你提他,是因为我觉得他已经……不重要。”
鹤语声音有些低,她的手指头,在手中的那根树枝上,反反复复地搅动。
“上京的那些事情,对我而言,都已经过去,所以……”
鹤语这话还没有说完,跪在地上的谢夔像是早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般,主动截断了她的话,没有再让她为难。
“我知道,我都知道。”谢夔试探着伸手拉住了面前的人的手,让她停下了因为心里的愧疚而搅动的手指头,他不欲看见鹤语对自己愧疚。他宁愿鹤语在自己面前永远理直气壮,哪怕盛气凌人,他也是极喜欢的。
他家殿下,就该这样,世间没什么烦恼能令她改变,也不应该有任何苦恼在她肩头停留。
鹤语被谢夔抓住了手,又听着耳边传来他带着安抚性的声音,忽然这么多天来压在心头的委屈,像是泄洪一般,爆发了。
她眼睛有些发红,如同负气一样从谢夔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眼里带着怨怼,“你才不知道,你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那天晚上不好好跟我解释?你还把我一个人丢在了房间里,自己去了书房!”
谢夔被这劈头盖脸的指责弄得整个人一愣,前面的他认了,因为他害怕听见鹤语的回答,害怕知道万一她心里还有别的男人,所以可耻地后退了。但,但是他将鹤语一个人丢在房间里?选择去书房?这难道不都是因为眼前这人的命令吗?
那夜公主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不允许自己近身,把他罚去了书房。
而现如今,又颠倒是非黑白?
谢夔在心里默了一瞬,很快,他就坦然地接受了鹤语对自己的指控,全盘接受,态度认真毫不敷衍地认错。
“对不起,是我错了。”谢夔说,“请殿下责罚。”
鹤语又咬住了唇,她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落在了谢夔的肩头。
在后者的肩头上,那里有一处跟谢夔周身的伤痕相比,有些不太明显的疤痕。
但若是仔细一看,在谢夔肩头的那一处疤痕,却是比别的地方要让人觉得耐人寻味多了。
那是一圈小小的齿痕。
鹤语反应过来后,耳朵一红。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自己咬上去的。
那时候,她还将谢夔的肩头咬出了血。
鹤语的情绪顿时就有点不上不下了。
委屈好像都没办法变得理直气壮地委屈。
“……算了,我就暂时不跟你计较那件事情了。”鹤语小声说。
谢夔眼底极快地闪过了一丝笑意,他的公主殿下,就连口是心非,也可爱得很。
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鹤语也不准备继续跟谢夔冷战,她主动开口:“我来朔方,的确是我母后的意思。”她说完这话后,偷偷看了一眼谢夔的脸色,发现后者面上没什么异常后,鹤语这才接着开口:“我可没有说我是为你来的这里,你,你那日从四喜楼里回来后,分明就是有怪我的意思。”
谢夔虽然早就知道了,但现在听着鹤语的坦白,他心里一半是松了一口气的松快,但是另一半,却也苦涩。
谢夔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自作多情的这一天。
偏偏还是在自己在意的人跟前。
第171章 互诉
“那你之前三年时间,也不曾对我写过一封信,难道我就要这么紧巴巴地追过来吗?”鹤语说到这里时,变得多了几分底气。
谢夔被她这话这么一打岔,心头的苦涩,倒是被鹤语胡乱打散了不少。
“……我以为你不喜欢。”谢夔干巴巴地解释,他这一次,也忘了叫鹤语“殿下”。
他也有自己的骄傲,谁家的新郎,在新婚夜时,被新娘子一脚给踹下床?因为对方是他的妻子,他连郁闷都无处可说。
当初觉得既然鹤语不喜欢自己,那他自然也没必要非得去凑这个热闹。
后来回了朔方,谢夔也是真的很忙。有时候空闲,想起了在上京跟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公主殿下,还恍然觉得像是梦一般。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究竟算不算是娶妻。
鹤语沉默了。
她先前的确是不喜欢的。
“谁让你那样。”鹤语嘀咕道。
谢夔:“嗯?”
他还是真不知道鹤语不喜欢自己的原因。
鹤语红了脸,她分不出来谢夔这一声“嗯”,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蒜。
但在对上谢夔那双看起来很是疑惑的眼睛时,鹤语忍不住狠狠跺了跺脚,“你嗯什么嗯?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知道吗?”
谢夔真的不知道。
鹤语:“……三年前,你,你好凶!”
谢夔:“???”
他回忆了一番自己三年前在见鹤语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才让对方对自己有这样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