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居高临下阴阳怪气的。
所以,这两个位置,只可能属于并未出现在名册上,但又地位超然的人。
皇亲国戚。
傅南霜略略回忆,其实原书之中并没有对男女主感情线以外的人过多着墨,她只依稀记得,男主似乎有个大他几岁的姐姐,是本朝的长公主。
所以,其中的一个席位,应该就是那位长公主的了。
她刚得出这个结论,便听见殿内喧闹起来,不少人起身到殿门口迎接,片刻,便见众人簇拥着一名高髻云鬓的年轻女子,款款而来。
很明显,长公主得到的注意力要比自己进殿时多出了几个数量级。
但傅南霜不会计较这些,她只是有些犹豫,究竟是长公主的地位高,还是皇后的地位高?自己需要给她行礼吗,还是等她过来给自己见礼?
正当她垂眸闪躲对方的目光,避免视线交汇的尴尬时,却听得一声:
“陛下驾到——”
傅南霜其实并没有给男主行过大礼,她必须得承认,给一个愣头小子下跪这事让她多少有点心理障碍。
但今时不同往日,男主和女主命运的齿轮即将交汇,她自己的齿轮也马上可以下岗了。
她可以忍。
段淞来到她身侧,目光似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朗声宣布免礼。
开席。
傅南霜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膝盖。行这种大礼确实不好受,还好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她的视线稍移了半分,却发现右手边的那个席位,直到现在还空着。
很奇怪。
“无妨,”段淞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叔父向来是不愿入宫的。”
傅南霜并不知道他说的“叔父”究竟是谁,但也并不妨碍她装作了然地点点头。
刨根问底势必迎来新的对话,她嫌麻烦。
紧接着,她便也没有闲心去旁人的动向了。
因为这席上的一道道珍馐,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
叶如曼确实是个美食届的行家里手,每一道菜肴的味道,都让傅南霜在惊讶与赞叹之间游移。
出乎意料的食材与调料相组合,却碰撞出了瑰奇的美味。
傅南霜也曾因一些商务场合,跟着老板蹭过几顿米其林黑珍珠,可若是和这次宫宴中的相比,至少是空星和三星的差别。
但很可惜,以后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傅南霜不无遗憾地又夹了一筷炙鹿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甜酸微辣,还带着炙烤后独有的肉类焦香,酥皮裹着醇厚的酱汁,口感软烂而不失微弹,回味迸发出诱人的鲜甜。
哎,要是能把叶如曼一起带出宫就好了。
她放纵着口腹之欲的同时,也放任因兴奋而跳脱的思绪吞噬着她。
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等女主入了宫,她怎么着也要把这冷叶二人一道劝出宫,到时就在宫外开个酒楼,一人负责前厅,一人负责后厨。
她负责吃。
妙极。
所以关键就在于,要先让女主顺利入宫。
对了,女主!
傅南霜吃得太过投入,直到这时才想起今日的重头戏。男主和女主到了这个时候,也应该看对眼了吧。
她用锦帕擦了擦嘴角,端起一杯被她偷偷混了些葡萄酒的桃浆,侧首轻瞄,却见段淞正盯着某处,微微出神。
没错,就应该是这个表情。命中注定,坠入情网,不可自拔。
傅南霜兴味盎然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他凝视的对象,只是一旁酸枝花架上,摆着的一株茂密兰草。
甚至连朵花都没开。
不应该啊?
这宫宴明明已经过半,她都吃了七八分饱,难道还没走到剧情的关键节点吗?
傅南霜微眯起眼,在下方的席位中来回扫视,仔细寻找着女主虞鸢的身影。
原书中花费了大量笔墨,来描写女主那令人惊异的美貌。
她身形纤弱似蝶,细腰盈盈如蜂,双腮粉白似新荔,鼻腻柔滑如鹅脂。
当然,还穿插着一些似兔似鹿如猫如狐的复杂成分。
总之,多个物种的特性,在她身上达到了完美的和谐。
最关键的是,她有一种极为特殊的、仿若雪花落于指尖的脆弱感,短暂却惊艳,让人忍不住想要抢夺、呵护、私藏。
反正男主就是这么干的。
但傅南霜在人群中,并没有发现哪位夫人小姐,看起来脆弱得像个雪宝。
所以还是作者描写得太夸张了吧,毕竟她也很难想象,究竟什么样能人异士才能长得像个动物园儿。
傅南霜收回目光,总觉得心中不太踏实,难道女主今天根本没有来参加宫宴?
可她事先特地确认过,虞鸢明明就在宫宴宾客的名册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吧?
“怎么?”段淞见她在宾客中扫过之后,似是有些失落。
“没...没怎么。”傅南霜轻笑着揭过。
只是在帮你找你的真命天女罢了。剧情运行良好的背后,总有炮灰在替你负重前行。
“在找人?”段淞似是随口一问,却让傅南霜心头微跳。
“倒也不是,只是先前明明看过宾客名册,但现下却无法将名字与面孔对上,有些迷茫,让陛下见笑了。”她借着话头,侧身掩面,似是觉得羞赧。
段淞这人虽年岁不大,但眼力颇毒,倒像真能看透人心似的,傅南霜不愿将自己的表情全数暴露给他。
有点危险。
“无妨,我先教你认几个,慢慢来便是。”段淞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
“那...妾便劳烦陛下了。”傅南霜本想拒绝,但觉得借着这个机会,若是能直接让找到女主的所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嗯,你还记得名册中谁的名字?”
“中书令,吴长勍。”傅南霜不想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先提了个幌子。
但也是因为其他的名字她根本没记住,除了女主的丈夫,她唯独就记了这一个。
吴长勍。无长情。
挺好记的。
“换一个。”段淞面色一冷,明显不想提起和这人有关的任何话题。
“那...”傅傅南霜刻意思考了片刻,似是颇为吃力才堪堪回忆起第二个名字,“中书侍郎,齐越泽?”
段淞双眸一转,甚至都没花功夫在人群中搜索,直接精准地用目光指向了席中某处,“就是那个,面色发黑的。”
傅南霜满怀期待,顺着他指出的方向望去,但当目光定住时,心头却倏地一凉。
这位中书侍郎,居然是独自前来的。
第10章 先帝
关于女主虞鸢会在宫宴上准时现身这件事,傅南霜从未产生过丝毫怀疑。
毕竟一来,这是原书中极为重要的故事节点,没有男女主的相见,就没有后面的剧情。
二来,她也早已确认了宾客名单,女主的名字赫然在册。
三来,此前冷叶二妃,也规规矩矩地按照原书中的故事线准时入了宫。
在这三重保证之下,她并不认为女主与男主的初见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当傅南霜目睹那位中书侍郎,独自坐于席中的那刻,她的脑子一瞬间陷入空白。
就像是拿着已经中奖的彩票去兑奖,明明彩票没丢,号码也没错,但是彩票公司却突然凭空消失。
可她早已提前预支了奖金,就等着米下锅了。
“下一个,还记得谁?”段淞未察,继续顺口问她。
“......”
傅南霜的思绪还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周边的声音同某种尖锐的蜂鸣混杂在一起,她根本听不清,只觉得头痛。
半晌没听见回应,段淞这才侧首,却见她一脸怔然若失,不由怀疑得眯起眼。
“怎么?你见过他?”
“回陛下,妾当然未曾见过,只是确实想不起其他的名字了,还请陛下见谅。”傅南霜适才稍找回了一丝理智,想起自己仍在宫宴之中。
而这原本应该是她的践行宴才对。
但是情况突变,之前所有的计划似乎都要打乱重来了。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直到宫宴结束,傅南霜神思恍惚地回到明义殿中,这个问题依然像个鬼魂一样缠着她。
女主怎么就没来呢?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她盘腿坐在榻上,盯着窗外高挂的圆月苦思冥想。
想不通。
好在傅南霜不是认死理的人,她转而开始反思,或许自己确实遗漏了什么关键剧情。
书中所说的初见,有可能并不是这场宫宴。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宫宴,让男女主得以第一次相见,傅南霜却完全没有印象。
说不定作者压根就没写。
这么重要的情节,作者怎么就不写得更细致一点,对她们这些穿书群体也太不负责任了。
傅南霜无意识地扯着唇上的死皮,思路再次陷入了死胡同。
良久,她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合衣瘫倒在榻上,望着床架顶上垂下的帷幔,像是老电影里床单布似的幽灵。
温和无害,却偏爱捉弄人。
不是这场宫宴,还能怎么办呢?
再来一场吧。
“这是根本不是再来一个人的问题,他这么做,就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完全把我当成了他的傀儡。”段淞看似激动,却并非动怒,只是在熟悉的人面前彻底放松下来,孩子般撒野似的。
“你莫要动气,”长公主段琉放下茶碗,看向他的目光略有些无奈,“都已经成婚了,怎么还这般浮躁。”
“哼,我看那吴长勍就是蹬鼻子上脸。”段淞手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白玉麒麟挂坠。
“之前说叶家来一个,我同意了,冷家来一个,我也同意了,这回来了个塞外蛮族,他不仅逼着我同意,现在还催着我把她接进宫,明明是我纳妃,我都不急,他急什么?”
“胡言乱语,你怎能直呼他的名讳。”段琉蹙眉。
“怎么不能,我不仅现在直呼,我还当着他的面直呼呢。”段淞嚣张地甩着挂坠下的流苏。
“他没动气?”段琉抬眉,略带怀疑。
“没有,他怎么敢。”段淞虽这么说,却回想起吴长勍当时的反应,心口像堵了一块沉重的铅石。
这不要脸面的老东西,竟还敢当着他的面提那些传言?
“他毕竟是你在朝中的倚仗,你日后还是忍让一二,少同他起些争执。”段琉轻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倚仗?我看他分明就是狼子野心,整日对我指手画脚,这皇位他巴不得自己来坐呢。”段淞甩得过快,那挂坠直接脱手飞了出去,“哐啷”一声落在了烛火照不到的黑暗中。
他愣了愣,却也没有去寻的意思。
“你明知道阿娘最信赖的就是他,怎能说出这种话?”段琉见怪不怪,将自己菩提手串的随手递给他。
“我看阿娘就是被他蒙蔽了。”段淞十分自然地接过,拿在手中随意把玩。
“他当年力排众议支持阿娘登基,之后又一直帮阿娘安抚朝臣,尽力辅佐,若是真有异心,哪还会等到现在。”
段淞沉默了,皇姐所说的确实有道理,阿娘在位的那段时间里,他辅佐的倒也的确尽心尽力。
“况且,”段琉突然压低了声音,“他也可能是咱们的......”
“皇姐,怎么连你也信了这等鬼话?”段淞未等她说完便见鬼似地跳起来,惊恐地盯着她,生怕她继续说出那两个字。
让他心惊肉跳的两个字。
段淞其实早就听闻了这个流言,但不知是何时何地而起,甚至说不准阿娘还在位时,就已经偷偷传了出来。
传言说,先帝与吴相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是单纯的君臣。吴相其实是先帝的裙下之臣,甚至璟帝在时,两人就开始暗通款曲。
更有些离奇的猜测,说是先帝诞下的一儿一女,也就是当今的陛下与长公主,都不是与璟帝所生,而是与吴相私通的血脉。
但段淞甚至不敢去探究这流言的源头。
若是他大动干戈去查探,这原本只是零星散播的传言,便会演变成轩然大波。
而他越是刻意阻断,就越显得他恼羞成怒,这传言即使是假的,也会被人当成真的。
他绝不允许。
“这不是你我信与不信的问题,”段琉面色沉静,抓住他的臂弯,将他拉回身边坐下,“我曾查过阿娘当年的起居注,从时间上看,他确实...有可能。”
“我不相信,绝无此种可能。”段淞斩钉截铁。
“你怎么不想想,倘若当真如此,他对你岂不更加忠心,你也不必这般防范他了。”段琉温声劝导。
“这是混淆皇家血脉的大事,岂能信口开河,皇姐日后莫要再提。”段淞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第一次在长姐面前摆出了帝王的威严。
“罢了,不提就不提,”段琉却也没有被他吓到,甚至还温然一笑,语气甚是包容,“但他的提议,你确实还是要听的,莫要再耍脾气了。”
“哪有这么急,” 段淞将手串递还给她,这次却坐回了自己的书案后,“不过是个蛮族女子,难道我们还真要把她当作公主捧着不成。”
“可她五日前就已经入了京,就这么一直在驿馆住着,实在不成体统。”
“我听闻他们赫合还住在山洞里呢,能有什么体统,”段淞双手枕在脑后,向后仰靠,满不在乎,“有驿馆给她住,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此前用中秋的理由拖着也就罢了,如今中秋已过,你就听吴相的,准她明日入宫吧。”段琉看他形容懒散,颇觉好笑。
“容我再想想。”段淞盯着房梁上的雕花,视线渐渐失焦。
“对了,”段琉起身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我还觉着奇怪,怎么突然想起办宫宴了,你不是最不喜这种场合的吗?”
“并非是我想办。”段淞咬了咬牙,想起了一个人。
“哦?”段琉有些好奇,“谁竟还能劝动你?”
“不重要的人,不提也罢,”段淞郁闷地闭起眼,揉了揉眉心,“偶尔办一次也就算了,我还能忍。”
“想明白就好,我也该走了,毕竟你今日还有旁的事要忙呢。”段琉笑了笑,别有深意。
“什么?”段淞将视线移下,看向长姐,略显茫然。
“今日是中秋,你该不会忘了吧?”
“中秋又如何?”
“中秋便是十五,每月初一十五,你不是应该去皇后那里么?”
段琉回忆着什么,若有所思,“不过你的这位皇后——”
“甚是无趣。”段淞轻哼了声,带着几分怨气的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