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清毫不客气地用衔云剑柄往他手背上敲了一下。
“凌清清,我好歹也是个伤患!”小凤凰立马吃痛装可怜,“再说,我这不是带你来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打探点情况!”
苏霖确实闹腾了些,爱凑热闹的性子从另一方面讲确实有些用处。
她不自然地放下了扣住衔云的手,自顾自抿了口茶,瞥开视线。
小凤凰敏锐地察觉到了凌清清的退让,立马得寸进尺,眨了眨眼凑上去:“我要吃云酥糕,五两银子一盘的那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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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苏霖屁颠屁颠跟着跑和凌清清结账的功夫。
被迫坐在一块的桑时若宋惯生二人,立马抬着凳子远离对方,纷纷一副见了瘟神的表情。
二人吵了一路,愣是没能心平气和说上一句好话。
见凌清清他们还没回来,宋惯生的直性子有些憋不住了。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凶巴巴地问:“那日我、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有没有对你……对你做过什么?”
宋大少爷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身体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只将这次当作神志不清。
桑时若疑惑地回头。
宋惯生不自然地咳了几声,故作镇定:“本少庄主虽不喜欢你,但若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定、定会负责到底。”
桑时若一副看白痴的眼神。
“……”
“你还想要什么?若是其他补偿也不是不可……”
桑时若皮笑肉不笑:“宋大少爷与我本就不是同一路人,不要碍我的眼,小女已经是感恩至极。”
见自己在桑时若那处处碰壁,宋大少爷一路上脾气有些按捺不住了。
“桑时若,你定要这般阴阳怪气?!”
“当初我遭难时,宋大少爷可没少说风凉话。”
宋惯生喉头一噎,好像事实确实如此。
见他被逼急站起身,桑时若继续加把火:“怎么才这两句,就受不住了?”
“宋大少爷若是不想与我同行,直接走便是。”
“走就走!”这回倒是把宋惯生逼急了,大少爷脾气发作,背上剑气势汹汹地就走了。
桑时若只是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像是无事发生般。
等到凌清清回来时,宋惯生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小凤凰揉了揉额上鼓起的包,眼神四处张望:“宋惯生人呢?”
桑时若抱剑,瞥开眼神:“走了。”
“啊?”小凤凰刚想追问下去,桑时若转移话题。
“你又怎么了?”
方才她还见他高高兴兴跟着凌清清去前柜,不到半炷香时间就满头包地回来。
小凤凰只是心虚地瞥了凌清清一眼,嬉笑着将这件事含糊过去。
还不是因为他看着凌清清结账时,那痛不欲生的细微表情和颤抖手臂,一时得意忘形,结果扭头就被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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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清清想出去找人,很快便被桑时若一句“帝都到处都是惊隐庄的商铺,大少爷走不丢”的话给制止住了。
几人继续留在醉仙楼中等人。
果然不出苏霖所料,不过小半个时辰,楼上终于传来了动响。
周围窃窃私语随之而来,凌清清倏地抬头,便见一个狼狈的黑衣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每一步似乎都有跌倒的风险。
“这张子琰竟然还有脸出来啊……”
“就是啊,这种人还能恬不知耻地整日在帝都中晃荡。”
“听说刚才他在楼上将那几个公子哥给打了,往后可有苦头吃了……”
对于旁人的风言风语,男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他刚走下楼,就被掌柜给拦住了。
“张公子,你看这楼上的酒饭钱,还有修缮费是不是……”
张子琰言简意赅:“我没钱。”
为赔偿那些受难者的家属,他将宅子抵了出去,可就算如此也是杯水车薪。
掌柜立马变了脸,扭头就要招门口的打手过来,小凤凰抬腿跨过长凳,急急忙忙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等下!”
“他的钱我来付。”
张子琰只是闷闷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等到两人清算完毕以后,小凤凰先是回头对着凌清清做了一个“我是为任务牺牲,记得还钱”的口型后,立马换了副表情笑眯眯地对张子琰:“张门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子琰似乎也察觉到他们身上异于常人的气息。
“你们是修士?”
小凤凰点点脑袋:“正是。”
“我们是为查石围天坑一事,还想向张门主请教几个问题。”
张子琰闭了闭眼,并不配合:“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凤凰顿时傻了眼。
凌清清直言不讳:“我们入皇城前在三江汇口遇到了无数水鬼,传闻他们都是从天坑暗河游来的。”
“这件事张门主是否有耳闻?”
张子琰瞳孔微震,可很快恢复了正常,依旧一字未言。
小凤凰摸了摸下巴,认真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见几人之间气氛微妙,张子琰年纪轻轻就能走到门主之位,自然是懂眼识,大概是知道几人不问出什么是不会罢休的,他微微叹了口气,似是妥协般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递了上去:“多谢这位小兄弟解难,张某身无外财,只能用此物答谢。”
“阴阳鱼?”手中巴掌大小的黑白双鱼扣锁不住往外冒着寒气,小凤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猛然抬头。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苏霖竟会认得。
小凤凰追问:“这是从哪来的?”
张子琰只是摇头:“从我醒来它便一直在我身上,我左右看不出其中的由头,兴许对诸位有帮助。张某所知只有这些了。”
说罢,转身便离开。
小凤凰抓起阴阳鱼就放在凌清清面前,桑时若也围了上来。
阴阳鱼虽不算少见,但这浑身透着股邪气的阴阳鱼他们确实没见过。
凌清清眼皮一跳,桑时若同样也认出了这东西。
二人此时却异常默契地同时开口:“是鬼界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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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浮动,金光相融。
姜盈如此时正带着几名宫女跨过一道道宫门,从高墙的夹道中匆匆穿过,甚至来不及叫人安排辇轿,像是为躲避什么似的,脚下飞快。
眼看再抵达一道宫门便可直通自己的宫殿,谁知一转身便叫她遇到了这辈子最让她害怕的人。
长公主所到之处必定是前呼后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对面朝她这边走来。
姜盈如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皇、皇姐。”
长公主姜鹤仪身着宫廷华服,发上的垂坠金光灿然,极是招摇夺目。她身形高挑,眼尾上扬,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姜鹤仪对自己这位半路而来的皇妹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
“出宫了?”
姜盈如颤颤巍巍:“是。”
长公主态度轻蔑:“又是为了张子琰那小子?”
这么快便传进宫里了吗?
姜盈如不敢答应。
“你不嫌丢脸,本宫倒觉得失了皇家的颜面。”长公主又冷哼了一声。
小姑娘攥紧袖口,咬了咬牙:“石围天坑案不仅与张子琰有关,更是关乎国事,所有人明知此事蹊跷却放任不管!”
三公主话音刚落,周围便是一道道吸凉气的声音。
平日三公主被长公主骂得狗血淋头都不敢说半句不是,如今却敢当面顶撞长公主,要知道长公主平日最讨厌有人敢忤逆她。
所有人面面相觑,赶忙低下脑袋,生怕长公主动怒牵扯到自己。
谁知,长公主不怒反笑:“你敢顶撞本宫,这些话为何不敢看着本宫说?”
“我、我……”张牙舞爪的伪装不过也只是片刻,姜盈如如今早已是不知所措。
见她半天答不上来,长公主揉了揉眉心:“本宫最厌你这种唯唯诺诺的性子,没想到入宫那么久还是没改掉这半点毛病,真是扫兴。”
“回你宫里去,省得碍本宫的眼。”
“……是。”
对于这些尖酸刻薄的话,姜盈如也并未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应下。
长公主旋即皱起了眉头,盯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少跟张子琰来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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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直到姜盈如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另一道城门后,长公主这才收回目光,正准备抬步离开,便听角落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笑声。
长公主旋即回头望去,便见一个头顶莲花银冠的男人信步走来。
男人面容异常俊美,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长公主今日怎么有空进宫了?也不来看看为师。”
姜鹤仪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侍从们毕恭毕敬:“国师大人。”
似乎察觉不到她杀人般的视线,男人依旧笑吟吟地,他故作惊讶:“长公主这般看着为师做什么?”
“国师大人不过带了本宫三日的课业罢了。这句‘先生’怕国师大人担待不起。”
国师脸上并无怒气,依旧笑脸相迎,对着她身后的侍从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这……”侍从们顿时不知所措。
“谁给你的权力调动本宫的下人?”
男人一脸无辜:“微臣不过是许久未见公主了,想与公主叙叙旧罢了。”
“本公主与国师没有半句话可言。”长公主气势不减,“都给我站着。”
“公主是要看他们到底听谁的话吗?”男人微眯着双眼,笑容意味不明,看向姜鹤仪身后之人,所有人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般,眼神瞬间涣散,缓缓退下。
“回来!”长公主霎时瞪大了眼,“都给本宫回来!”
可底下的人仿若未闻。
“你到底想干吗?”
姜鹤仪的身高本就算出挑,但在国师面前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男人一步步靠近,双手负背,笑眯眯地贴面凑了上去,眼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微臣只是想知道公主殿下这些日子以来为何避微臣如蛇蝎?”
“……”
“好吧。”男人故作懊恼叹了口气,“看来长公主并不打算理会微臣。”
见男人有了退意,姜鹤仪正想松口气,却见对方手中多了一把精致而短小的匕首。
“若微臣记得不错,长公主这次进宫是为了面见圣上吧?”他故意拖长了尾音:“为何长公主身上怀着利器?”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想伸手去摸,但理智让她镇定下来。姜鹤仪冷哼:“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明白。”
可方知昀偏偏与她作对,贴着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长公主这是打算弑夫之后,再弑君吗……”
姜鹤仪面色微变。
男人则不紧不慢地与她对上视线。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是暧昧,可目光所及却是一片火药味。
突然一道异香窜入了姜鹤仪的鼻腔,她不确定道:“皇弟见你了?”
“自然。”方知昀笑得轻佻。
此举彻底激怒了姜鹤仪:“为何只见你?”
自从张子琰进宫以后,皇上便开始不理朝政,甚至拒绝所有大臣觐见,就连她这个皇姐也被拦下。她三番五次进宫,无一例外碰了一鼻子灰。
如今帝都各部已濒临崩溃,驻城的兵马要不到粮饷,派下去的各地税收也是乱作一团,民心浮动,各地农民反抗势力不断扩大,天灾下各地的流民随之增加……
可圣上依旧不管不顾。
整个帝国已经岌岌可危。
即便姜鹤仪把持朝政,但许多文官武将依然不服她,很多事还需当今圣上手令才能定夺。
可皇弟不愿见她。
姜鹤仪一直觉得奇怪。
她与皇弟是同一生母,自幼二人相互扶持,感情极好,哪怕是登基之后,皇弟依旧待她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