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苏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悬于半空的光球骤然扩大。
“咔嚓——”
结界应声碎裂，白光迅速扩展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尖锐的嘶鸣哀嚎声骤然爆发，又骤然恢复平静。
“凌清清！”
少女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闪身出现在桑时若宋惯生身旁，她一手拽起二人，一手握住衔云剑柄逃离原地。
“苏霖，别过来，去洞外！”
小凤凰忙不迭点点头，转身朝洞外跑去，可目光依旧不离身后的凌清清。
就在雷光即将触及三人的那一瞬间，一道炽烫的烈焰从地底喷涌而出，形成一道火墙拦住了它的去路。
雷火对峙！逆冲的气流瞬间将三人掀翻。
衔云剑嗡鸣一声，猛然扎向地面，凌清清带着二人顺势在地上翻了几个滚。
“凌清清！”
苏霖被几块碎石击中后背，跌倒在地，他听到身后几人的动静，来不及感受背后的疼痛感，撑臂起身，跌跌撞撞就往凌清清那跑去。
“我没事。”
小凤凰挨着凌清清蹲坐下，摸了把脏兮兮的脸，重重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过了一会他才想起另外两人。
“桑时若？宋惯生？”
不远处，桑时若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如同死尸的宋惯生，撑坐起身。
她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恶狠狠地剜了宋大少爷安静的睡颜一眼。
“还活着。”
桑时若沉下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清清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被那道白光击中，三人必死无疑，谁知地底突然涌出烈焰与白光相抵，这才叫几人相安无事。
“难不成是冥火？”
此地阴寒，又有暗河，除却冥火桑时若想不到其他。
可眼前的火焰明亮炽热，又不太像。
眼看洞内火势越来越烈，空气中热浪翻涌，金红的光芒映照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凌清清：“出去再说吧。”
桑时若颔首：“好。”
随后她嫌弃无比地拽起地上的宋惯生。
凌清清从旁帮衬扶了两步，似乎意识到什么。
“苏霖？”
身后没有回答。
少女倏地回头，却看苏霖一直保持着方才蹲坐的姿势，背对着她身躯微微蜷缩。
火势蔓延的速度极快，如同浪涌般迅速朝几人靠近，眼看那火光愈来愈近。
“苏霖？！你愣着做什么？”
周围空气炙热滚烫，可小凤凰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
不是冥火……
火舌纹路呈羽状，这是凤凰业火。
怎么会？
剧烈的疼痛让苏霖有些恍神。
——为何有人会用我的业火。
烈焰带来的金红火光愈发强盛，让人陷入了短暂失明，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身体上强烈的失重感……
“苏霖！”
-
疼。
一股如烈火焚烧的疼痛感在身体里蔓延，将凌清清游离的神识拉回。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感渐渐消退，她清晰地听见不远处水流哗溅的声响，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沉得厉害。
昏昏沉沉的意识又逐渐拢了上来，就在这时——
“凌清清！”
少女的耳畔突然炸起一道惊雷般的哀嚎。
“……”
下一秒，她便感觉有人扶起她的肩，使劲摇晃着她的身体。
对方咋咋呼呼，嘴里颠三倒四不知念着什么东西。
是苏霖……
凌清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不由又疼了起来。
苏霖这个狗男人怎么能那么聒噪？
小凤凰惊心动魄的鬼哭狼嚎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别吵了。”凌清清半睁开双眼，极力按捺住想立刻锤死他的冲动，有气无力道。
“我还活着……”
“凌清清你没事啊……”
小凤凰这才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以缓解尴尬。
“……”
托苏霖的福，凌清清彻底清醒过来，恢复了肢体行动能力，只是视线依然还有些模糊。
她在小凤凰的搀扶下盘腿而坐，一遍等待着视线聚焦，一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凤凰也只是摇头：“我一睁眼便到这里了。”
凌清清沉默片刻，忽然想起失去意识前所见的场景。
火……
她没想到火势蔓延的速度竟然会这么快，当她架起苏霖多身体准备离开时，却被一道数丈高的焰浪吞噬。
凌清清低头，并未发现身上有灼烧的痕迹。
怎么回事……
小凤凰横探出脑袋，眨眨眼：“凌清清，怎么了吗？”
少年眉目舒展，神情充满疑惑，完全没有那时她看见的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凌清清略有迟疑：“你没事吗？”
小凤凰笑嘻嘻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
以凌清清那时的速度，完全可以带着桑时若他们离开，他没想到的是凌清清最后竟会折回。
似乎有意转移话题，小凤凰轻咳一声：“也不知桑时若宋惯生他们怎么样了。”
桑时若身上还有传送符，那两人想要逃出去应当不成什么问题。
凌清清阖了阖眼，似乎明白苏霖不愿就方才的话题下去，便没再追问。
约莫一炷香后，凌清清视线恢复，眼前的场景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天地相连，无日无月，似乎陷入了一片混沌，昏暗的环境中只有漫天飞舞的萤虫散出微弱的光亮。
凌清清环顾四周景象，突然看见不远处似乎立着一道红色人影正在注视着两人。
“那人是谁？”
小凤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我也不知，从我醒来后便看到对方站在那了。”
看到二人都已经清醒，那道人影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拖动脚步向他们走来。
此地甚为怪异，让凌清清不得不心生防备，她屏息凝神，一手已经按上了衔云剑柄。
小凤凰则煞有其事地从储灵囊中扛出一根烧火棍。
察觉到二人戒备，那道人影在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
沉闷的空气中传来女子尖锐的声音。
那人一把掀开头顶的红帕，怒气冲冲道：“喂，你们两个！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凌清清苏霖二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惊诧。
对方见两人没有反应，跺了跺脚，轻哼了一声：“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们俩人从黑水河边拖过来的！若不是我，你们早就被腐蚀干净了！”
凌清清闻言，循着水流声向身后看去，不远处河岸边星星点点的白骨，黏稠的黑色液体如浪潮般涌动。
想必便是她所说的黑水河了。
见凌清清松开身侧的长剑，女子立马兴冲冲地靠了上来。
凌清清这才看清对方的真正样貌。
眼前之人，或者不应称人……
女子两颊凹陷，面容极为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她套着一身不合身的华服，喜庆的大红与她脸上煞白的脂粉相衬极是触目惊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凌清清眼皮一颤。
她没有呼吸。
第71章 死簿
“你们……”
女子显然对二人极为感兴趣, 眼神从始至终都没从他们身上挪开，她迫不及待，“是从哪里来的？”
女子形容实在太令人惊骇, 小凤凰平日最善言，一时间目光呆滞, 有些说不出话来。
“欸，你们怎么不说话呀？”女子伸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
“你们别看我现在这样，我生前还是帝都出了名的美人呢！”女子骄傲道。
“不过呢，我现在是鬼城隍之女, 我爹在鬼界可是有正经官职的, 我自然也不是那种随便咬人的小鬼, 所以你们不必担心……”
“鬼鬼鬼……鬼？！”
真的是鬼！？
小凤凰闻言, 瞬间闪身躲在了凌清清身后, 神情紧张, 探头探脑露出一双眼睛。
凌清清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身后一惊一乍的苏霖一眼：“……”
鬼小姐双手环臂：“我都说这么多了, 你们怎么还不回答我的问题啊？”
眼前之人确实举止古怪诡异，但确实没有恶意。
凌清清微微颔首：“我们是云行宗弟子。”
“云行宗？”鬼小姐倏地睁大双眼, 眼珠险些脱落，场面一度变得惊悚起来。
她又惊又喜：“那你们就是活人喽？”
小凤凰倒吸一口凉气, 默默扭过头去。
此番场景，饶是素来镇定的凌清清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位姑娘……”凌清清指了指她的眼睛，提醒道, “你眼珠好像快掉下来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 鬼小姐轻咳两声，连忙伸手将眼珠按了回去。
她尴尬地笑了笑：“这具身体时间确实久了, 不经用了哈哈哈。”
谁知她一个用力过猛，反倒把另一边的眼珠给按了出来。
小凤凰刚试探着睁开半只眼, 差点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
“凌清清……我一定是、是在做梦吧……”
小凤凰闭眼默念：“我一定在做梦，一定在做梦。”
“啪——”
就在小凤凰祈祷梦醒时，一只手忽然拍上了他的肩膀。
鬼小姐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
“原来她叫凌清清啊。”
“那你叫什么呀？”
小凤凰战战兢兢回头。
离得好近……
这么一看好像……更恐怖了！
“啊……！”
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后，小凤凰手脚并用“唰”地蹿到了凌清清身上。
鬼小姐显然没想到苏霖的反应会那么大。
凌清清像是早有准备般，不动声色抬起手背挡住了他贴近的脸。
“苏霖，下去。”
“我不！”
小凤凰理直气壮，“我胆子很小的，凌清清你得保护我！”
说完，又得寸进尺般挂得更紧了。
意识到好像是自己将人吓成这副模样，鬼小姐觉得良心好像有些过不去，弱弱问：“那个……他没事吧？”
知道与苏霖这混蛋根本说不通，凌清清咬了咬牙，僵硬地转过头冲她微笑道：“姑娘不用理他。”
鬼小姐缩回搭肩的手，嘿嘿一笑，并不在意，反而套近乎道：“叫姑娘多生分啊，清清叫我知容便是。”
“我还有一事要求清清呢……”
-
“所以，你救我们是为了向我们借信物然后去人间找你的意中人？”
在鬼小姐热情攻势下，小凤凰勉强接受了这个浑身上下透着诡异气息的……女鬼。
至少不会被吓得把凌清清当成杆子乱爬。
根据她的说辞，此地是鬼界与人间交接处，名为无方界，日月天地融合，处于某种混沌的空间。
这里不受任何一方管辖，是生魂入鬼界必经之地，也是鬼魂逃入人间的唯一通道。
鬼小姐点点头，双手合十，虽然面容可怖，但言谈举止倒像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
“回人间必须要带上沾染了十年活人气息的物件，只有沾染了生人气息，我才能从无方结界口蒙混过去，而你们若要入鬼界也必须有鬼界的东西，咱们各取所需不是更好吗？”
“谁说我们要入鬼界了。”一想到进入冥界不知要遇上多少长相千奇百怪的各路小鬼，小凤凰搓搓胳膊，打了个寒战。
鬼小姐眨了眨眼：“你们不去鬼界，那来无方做什么？”
“我们不过是误入此地。”周围阴森森的，苏霖一刻也不想停留，“马上就走。”
一听这话，鬼小姐立马急了，不由提高声音：“不行！”
察觉到二人诧异的目光，她眼神一紧，稍稍收声：“我好不容易遇到你们两个大活人，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鬼小姐的诉求虽不合天道规则，但以她如今的修为，就算到了人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放她出去并非不可，只是凌清清不明白：“你在阳间逗留至多不过七日，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样。既然人死后魂归冥界，你为何不在此处等他。”
“可我都等了两百年了！”
“为了和江郎再相见，我求了爹爹好久将我生前的躯体带了回来，我这身子都快烂完了，就是等不到江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