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渊越想越是自责,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份伤痛,双膝跪在她的身边,减轻了指腹的力道,若有所思地轻轻抚摸。
不知莺莺是内伤还是外伤,是擦破了皮肉,还是摔断了筋骨。
前者只需及时上药,如果是后者,那就要请郎中看诊了。
但无论是哪种,都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决断,否则只会加深她的疼痛。
他手指纠结地顿了一下,眸光中泛上较真,内疚地无法直视她的注视,下定决心探入裙底,想要查探伤势。
“唰”的一声,裙摆与衣裤被他掀起,速度快到林知雀来不及阻止。
刹那间,一截完好无损的小腿露了出来。
光洁白皙如同藕段,淡淡的血色融入月光,透出柔嫩的薄粉,纤细而健康。
林知雀阻拦的双手凝滞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去,疼痛难忍的神色消失殆尽。
她眨巴着灵动杏眸,清丽脸庞赔着笑意,一如既往的纯澈动人,却难掩得逞的狡黠。
既然这么在意她,方才干嘛去了?
逼得她不得不略施小计,绞尽脑汁思忖如何更加逼真。
......等等,这家沉下脸作甚?
裴言渊凝视着她的小腿,出乎意料地愣了一下,继而自嘲地勾起唇角,笑声荒谬而干涩。
他喉结上下滚动,眸光阴沉地放下她的衣裤与裙摆,两指骤然捏住她的下颌,嗓音暗哑道:
“原来......莺莺都学会撒谎了?”
回想起来,她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拙劣,处处皆是破绽。
是他关心则乱罢了。
他庆幸她没有受伤,但被她坑蒙拐骗一通,这笔账要重新算。
裴言渊不再多说,迅疾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起,换了个姿势扛在肩头。
“你你......你要干什么?!”
林知雀吓了一跳,上岸的鱼一般扑棱个不停,惊疑不定地问道。
开个玩笑而已,这家伙不会真生气了吧?
然而,裴言渊笑而不语,穿过小径直奔竹风院,意味深长道:
“自然是干该干的事儿。”
第66章 66 、入怀4(二更)
不多时, 陈旧院门“吱呀”打开,清幽竹香萦绕鼻翼,一猫一鸟在月下嬉戏, 一切都温馨而熟悉。
裴言渊单手将林知雀托在怀中,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无视殷切贴上来的煤球,直接进了卧房,三两下锁死屋门。
昏暗烛光摇曳闪烁,二人身影严丝合缝,隐约传来几声呜咽,让人浮想联翩。
嘉树在树下逗着大聪明, 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动静,眼珠干涩地眨巴个不停,手中的鸟食都掉了下来, 心底啧啧赞叹。
不愧是他家公子, 大半夜随性出门, 都能将夫人拐回来。
他识趣地轻咳一声,四下查探, 确认无人之后,一手拎起夹着嗓子的猫儿, 另一手捧着肥硕的话痨鹦鹉,忙不迭躲到竹林回避。
屋内,裴言渊听到钻入竹林的声响,此后一切安息, 他才放心地松开力道, 恩赦般让林知雀双脚落地。
卧房空间狭小,陈设简陋, 唯独床榻看上去还算结实,好似怎么折腾都不会坍塌。
他悠闲散漫地踱步一圈,最终坐在床沿,掌心轻拍枕边的位置,目光示意她靠近。
眉眼间泛上别有深意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扬,仿佛在提醒着她某些事情。
林知雀懵懂地歪着脑袋,视线触及那张小床,登时想起那一夜荒唐,双颊羞恼地红了起来,别扭着不肯上前。
上回也就罢了,她神志不清,体内火炉翻滚,这才让他有可乘之机;
现在她非常清醒,如今他们尚未名正言顺,绝不能再做那种事儿。
不过她也知道,二人力量悬殊,这家伙真要起来,她无处可躲。
林知雀苦恼地蹙着眉头,实在想不到借口,只能赌气般错开目光,磕巴道:
“我、我困了,快些睡吧。”
本以为这家伙定会纠缠,像上回那样束缚她的双手,抑或是一点点勾开衣带。
谁知,他竟是意外地平静淡然,轻轻“哦”了一声,眸光波澜不惊,并未对她做什么。
林知雀心下一喜,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家伙终于良心发现,意识到在成亲之前,应该适当地放她一马。
她欣慰地朝他颔首,毫无防备地起身走去,眼前却忽而闪过一片冷白,其中掺杂着两抹浅粉。
裴言渊若无旁人地褪去外衫,随手丢在木架上,再一颗颗解开内衫的盘扣,松垮凉快地披在身上,俯身去找干净的寝衣。
烛火勾勒出他的身姿,颀长清瘦却蕴含力量,胸膛的曲线硬朗起伏,一路蔓延至腰腹,投下深深浅浅的阴翳。
他的肩膀宽阔坚实,衬得腰身愈发柔韧窄瘦,身侧衣摆空荡荡的,风一吹就随之飘扬,盖不住两边的茱萸。
林知雀脚步一滞,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分明从未在意他的外形,目光却不争气地瞥一眼,再瞥一眼。
她的不知不觉涌上气血,绯色从双颊扩散到耳根,脸蛋像熟透的软柿子,呼吸莫名其妙地急促起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寻变脑海,好似又是第一回。
准确的说,之前皆是迷醉时的娇缠,而眼下是清醒时的错乱心跳,还有不可言喻的冲动。
想明白这些,林知雀羞惭地埋下头,忽而觉得被他带坏了,竟学会了见色起意。
她心绪凌乱如麻,就快脱离掌控,仅有的一丝理智负隅顽抗,硬是将她拉了回来,捂着眼睛指责道:
“你你你......臭流氓!”
谁家好人一言不合就脱衣服的啊?
还松了发冠,披散墨发,衣衫草草搭在身上......
简直是勾栏式样!
青楼小倌都没他这么熟练自然,要么无师自通,要么做过千百回了。
呵,这副模样要勾引谁呢?
动作如此娴熟,说不准不仅对她做过,也对别的姑娘做过呢。
林知雀像是含着颗梅子,心中忍不住发酸,倔强地双手叉腰,强忍着不去看他。
别人她可不管,反正这招对她没用。
她才不是好色之徒,不会轻易被美色迷惑,更何况他本质还是个卑劣的狗东西。
然而,裴言渊始终镇定自若,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眸光浅淡地扫过软柿子般的脸蛋,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勾,幽幽道:
“莺莺说想睡觉,那自然要更衣梳洗。”
说着,他恰好找到寝衣,利落地褪去内衫,大片冷白在黑夜中浮现,缓缓覆盖在衣料之下。
林知雀不禁再次抬眸,目光滴溜溜打转,后知后觉地敛起眉眼,无地自容地闷头不吭声,心底不住地为自己开脱。
都怪这家伙恬不知耻,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还强词夺理,才不是她抑制不住!
裴言渊将这些尽收眼底,唇角的弧度无法遮掩,一步步行至她的身边,牵起纤弱小手,轻轻置于衣带之上,温声道:
“日后,莺莺还要亲自动手呢。”
成亲之后,妻子为丈夫宽衣解带,那是每日都要做的事儿。
虽然现在莺莺不会,但他定会好好教导,让她日渐熟练起来。
林知雀愤愤不平地瞪他一眼,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烦闷地踹一脚床榻,咬牙切齿道:
“快睡吧!”
说着,她裹紧了外衫,并不打算褪去,倒头就要躺下去。
裴言渊眉心一凝,立刻伸出长臂拦住她的身形,一本正经道:
“外衫不可触碰床榻,这是规矩。”
林知雀被他挡了回去,膝盖在床沿磕了一下,整个人摇摇晃晃,踉跄着后退几步。
她攥着长衫的袖口,面露难色地裹得更紧了,眸中写满了不情愿。
如今初夏已至,天气温热,她出门祭奠亡故双亲,只在小衣外面披了一件单薄外衫,打算快去快回。
未曾想,竟会撞见这家伙,还被他扛到了竹风院。
平心而论,他这要求不算无理。
毕竟床褥是最干净私密的地方,外衫沾染风尘污泥,她自幼不会任其碰到床榻。
但是今夜情况特殊,他......他肯定看得出来。
林知雀低头俯视透出小衣轮廓的外衫,不敢与这家伙对视,目光下移到他的领口。
明明是他这身寝衣,穿了与没穿无甚差别,故意给她立这种规矩。
这还没成亲,就如此奸诈狡猾,手段和借口数不胜数。
成亲之后,那还得了?
林知雀恨不得锤他一拳,却一遍遍告诉自己保持冷静,难不成路边野狗咬她一口,她还要较真地咬回去不成?
这是他的地方,怎么说都是她没道理,今晚就熬一熬吧。
幸好小衣之下,束胸尚未解开,只不过有些清凉罢了。
林知雀下定决心,大义凛然地摸索到衣结,第一回主动褪去外衫,缩在了床榻的角落里。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烛火熄灭几盏,被褥和枕头被他分走一半。
裴言渊平躺在狭窄的小床上,手边摸不到绵软的小身板,不悦地翻了个身,朝着床边逼近。
床榻另一侧紧贴着墙壁,林知雀无处可逃,只能极力缩成小小一团,滑腻脊背微微拱起。
倏忽间,修长手指顺着她的脊梁轻抚,从颈间一路往下,在束胸的丝带上凝滞。
指腹似有似无打圈,好似随时会勾开。
林知雀浑身一哆嗦,娇小身躯止不住地颤动,双手不自觉护着身前玉桃,呼吸短促道:
“别......别碰那个东西!”
这条不起眼的丝带,却是她长大后最秘密的地方,但凡出门必定裹着,连睡觉也甚少解开来。
上回酒酣耳热,体内如同蒸笼冒热气,被这家伙无意间扯下,她至今都在惊惧后悔。
每每低头看去,圆润玉桃上遍布青紫,仿佛经历狂风骤雨,隐约酸胀发痛。
桃尖不知被哪条狗啃了,浅粉变成了殷红,樱珠般突显出来,缠着好几圈丝带都无法遮掩。
兴许是她的反应太大,尾音中带着恳求与哭腔,显然不同于以往,裴言渊立刻就能察觉,不再捉弄把玩,沉吟道:
“若是实在不舒服,那便罢了。”
那夜无心之失,索性将错就错,她看上去还算受用。
所以,他这回才会冒然触及,以为她会和上次那样,娇柔地环住他的颈,与他一同沉溺。
没想到,只过了几天,竟是全然不同了。
尽管有些困惑不甘,可他并未丧失理智,莺莺当真不愿做的事儿,他不会让她难受。
“倒也不是,而是......”
林知雀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寒意从墙壁渗透而来,一丝丝侵入骨髓。
没有人情愿自我束缚,除非无路可走,只能如此。
自从穿上束胸,她心口时常压得难受,喘息都十分困难,夏日闷出痱子,冬日更显臃肿,睡觉都不能安稳。
但每次想脱下的时候,就会想起同伴暗地里的嘲笑。
说她的丰腴与娇小身形格格不入,衬得一言一行都变了味儿,瞧着是名门闺秀,天真懵懂,实则是勾引人的狐媚子。
她委屈地跑回家,在阿娘面前哭诉,期待着安慰与劝解。
毕竟她随了阿娘,想必阿娘还是少女的时候,应当也有相似的经历。
谁知,阿娘心疼地长叹一声,亲手为她裹上束胸,让她时时刻刻穿着,不要脱下来。
闺阁女子最重名节,她虽然有些抗拒,但从未怨过阿娘,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她还是会心虚,会止不住地担忧和害怕。
怕这个亲口说喜欢她的人,也会这样想她,与旁人一样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对着她指指点点。
所以,哪怕她承认喜欢裴言渊,在爹娘的牌位前坦白心意,将他视作未来夫君,还是迈不过这道坎。
她只能藏着掖着,遮遮掩掩,不想被他发现。
林知雀眼眶发酸,转头对上他温柔认真的眸光,死死咬着唇瓣,斟酌着开口道:
“我、我与别人生得不同,天生就不太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是她能左右的。
这种事儿,大抵是她生来便做错了,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裴言渊捧着她的脸颊,视线淡淡从她身前扫过,忆起上次的一幕幕,顿时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目光一动,眼底没有一丝审视和打量,而是轻柔地拥她入怀。
还记得幼时,阿娘身为奴婢却生得貌美,时常受到欺辱和谩骂。
老侯爷贪图新鲜,对阿娘弃如敝履,绝望无助之时,阿娘甚至想自毁容颜。
裴言渊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墨色眸子幽若深潭,嗓音轻缓道:
“只要是莺莺,那就一切都好。
无人生来有错,是那些人早已错了。”
喜欢和爱意,不会因为外在而改变。
既然心悦于她,就会自然而然喜欢她的一切,无论旁人如何看待,在他眼中皆是最好。
她从未做错什么,更不必为此烦忧。
一如他生于颓败废院,众人都觉得他是侯府灾星,对他避之不及,他却咬牙走到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