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优质儿郎。
这也就是他随父去了秦岭,若是放在金陵城,恐怕早就被人家定下了。
哪里轮得到苏意凝来捡漏呢?
苏老太太对着杨家二郎是一百个满意,待人走后,又拉着苏意凝说了好一会儿话。
明里暗里的,都是在问她,这一个成不成。
苏意凝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了一句,随缘。
到了夜里,白日里朝晖院这边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郑氏的耳朵里。
她拿老太太没办法,也不好直接找苏意凝的麻烦,又气老太太偏心有金龟婿不想着她的三姑娘,等苏澈一回来,便趴在炕桌上哭得撕心裂肺。
“官人,您快救救咱们女儿吧。”
听她这么一嚎,苏澈还以为怎么了,吓得连官服都未来得及脱,便走到了罗汉榻前,问她:“怎么了?威北侯府那边难不成还敢逼死意韵?反了天了他们!”
郑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眼里只有大姑娘二姑娘,那如儿你就不管了吗?如儿自小体弱又乖巧懂事,在金陵城那也是素有贤名的。都是因为她两个姐姐坏了名声,拖累的她,至今婚配不成!”
“如今眼瞅着,如儿都十八了,再不定人家,那边要熬成老姑娘了。”
“这可没法活了!”
她边说边哭,还一个劲地拿头往苏澈的胸口上蹭。
“可凝儿都还没定下来,怎么能先定如儿?”苏澈有些为难,他虽然懦弱无能又嫌贫爱富,但对三个女儿其实也算是尽量一碗水端平了。
“今日,弘农杨家的二郎来了,妾身看着就不错。可老太太,都没让如儿见上一见。”
这下子,苏澈皱起了眉头。
“是前些日子才调任回京的杨家?”他有点不信,追问了一遍。
郑氏掩泪,哼了一声:“可不是嘛?听说他家儿郎仪表堂堂文武双全,至今尚未婚配!”
这么好的儿郎,这么好的家世,而且杨家一直以仁德闻名于天下,与他家结亲,那是多么大的一桩美事啊!
想到这,郑氏忍不住地拍了一把炕桌,恨极了老太太偏心。
苏澈脱下了官服,随手递给了郑氏,眼睛转了转:“若是母亲能替二丫头寻来这桩亲事,也是好的,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原本郑氏是想闹上一闹,叫苏澈去同老太太说说,改日寻个由头将那杨家二郎请到家中来,叫苏意如也见一见。
可没想到,苏澈怎么也说出这种话来了?
“什么叫我有什么不满?”她愣了愣,不满的话语脱口而出,“便只有大姑娘二姑娘是你们苏家嫡女,我亲生的三姑娘就该配个杀猪的种地的不成?”
苏澈被她哭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也很烦躁,更是懒得同她掰扯:“你当那杨家是什么地方?那是簪缨世家累世官宦,已故的杨老太爷更是做到了三朝元老,便是先帝也该尊称一声太傅的人。你是什么身份?张口闭口要给人家的嫡子说亲?”
原本郑氏还只是看中了杨家的财富,被苏澈这么一点拨,她脑子更活络了:“那老太太不是同那杨老夫人是闺中密友吗?二姑娘能见,咱们三姑娘为何不能?说不准,杨家二郎便是喜欢咱们如儿这种喜好诗文的姑娘呢?”
苏澈白了她一眼:“老太太与杨家多年都不往来了,有天大的面子也不会叫杨家按着自己家的心肝宝贝的脑袋娶咱们家姑娘。定然是那杨二郎早就对二丫头有意,托他祖母同咱们老太太说的。”
说完,他又警惕地看了一眼郑氏,语气严肃:“我警告你,这婚事,铁板钉钉,只能是二丫头的。你若是敢给我搅和,我休了你!”
说完,苏澈脱了官靴,便往榻上一躺,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郑氏:“过来给我按按腿,今日早朝三皇子和六皇子斗法,害得我跟着站了一个多时辰。”
郑氏瞧着他那副样子,心里十分鄙夷,面子上却又不敢说什么,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她心底里明白自己嫁了个什么人,儿女妻子甚至母亲,都不在苏澈心里。他心里,永远都只有自己,这婚事谁嫁其实都行,最重要的是能成。
苏澈刚刚警告她,不许她搅合。不是怕她搅黄了苏意凝的婚事,是怕她搅合了苏意凝,苏意如又没被杨家看中,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丢了个好靠山。
他这种人,女儿的婚事前程,远比不过他手里攥着的荣华富贵。
若是他日苏意如嫁过去了,他也只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白鹿洞书院那边来信了,说四郎再有几日便要回京赴考了,”苏澈将脚自然而然地搭在了郑氏的身上,慢悠悠道,“但为何,四郎修书给我,索要盘缠?年初不是让你派人送去了五百两吗?”
听到他这么说,郑氏心里咯噔了一下,按着他小腿肚子的手不自觉得抖了一下:“许是四郎年少,花销大了些。”
苏澈眯了眯眼,看她:“该不是,不思进取,在外面养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吧?”
郑氏的手停了,连忙否定:“怎么会,四郎夜夜点灯熬油的苦读,哪有闲情……”
苏澈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她这句话,又追问道:“听闻前些日子二房带着几个姑娘去如意斋买首饰,如儿囊中羞涩,连一支普通的钗环都买不起?”
不知苏澈今日怎么了,一直提前银钱方面的事情,怕他追问中公账目,郑氏连忙先发制人,哭诉起来。
“是了,都怪我这个做娘亲的没本事,如儿手上不宽裕,连个珠钗都买不起。我若是同姐姐一样,带着泼天的富贵嫁进来,如儿也不至于如此。”
听她又提起苏意凝的生母,苏澈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你又提死人做什么?”
郑氏松开了苏澈的腿,拿着帕子擦拭眼泪:“我只是心有所感,便说了出来,惹官人烦心了,是我的不是。可,姐姐既然嫁进了苏家,那她的嫁妆便该是苏家的啊,她便是去世了,留下来的东西也该是整个苏家一起用的。为何,独独只给了大姑娘和二姑娘?”
“他日如儿大婚,这嫁妆,姐姐也该出一份的。”
见她越说越离谱,苏澈直接站起了身,鞋袜都未穿,抬脚便要往外走,气呼呼地指着她骂:“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死人的东西你也要惦记!那是她们生母留给她们的东西,你多大脸面,敢开这个口?”
“且不说意韵的那一份已经带去了威北侯府,花了多少也不知道。便说意凝的那一份,谁敢动?你便是动一个子,她闹起来,宫里的贵妃娘娘第一个便要你好看!”
“你如今真是,贪得无厌!”
说完,苏澈鞋袜未穿,气呼呼地去了小妾院子里。
郑氏站在原地,恨恨地看着苏澈的身影,没动也没拦着他。
“大娘子这是何必?主君不敢动先头大娘子的嫁妆,您又不是不知道。”伺候在一旁的老妈妈走过去扶住了郑氏。
郑氏微微舒缓了一口气,扶着座椅把手坐了下来。
“我是故意的,不知是不是有人多嘴,同官人说了什么,他今日回来一个劲地盘问我银钱的事情,若是不把他气糊涂,说不定要翻到账目上去。”
“咱们偷偷往外头拿钱的事情,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老妈妈连忙摇头,压低了声音:“应当无人知晓,咱们回回去法师那边,都是乔装打扮过的。外人便是连您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同主君说嘴呢?”
听到这,郑氏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她攥紧了老妈妈的手:“咱们得抓紧了,那个老不死的,又给二丫头寻了门好亲事,若是真成了,我的如儿可怎么办!”
老妈妈安慰道:“不一定就会成了,便是真成了,说不定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说的有些委婉,大有劝郑氏收手的意思。
这些年,郑氏被城北的一个据说能通鬼神大师收做了关门弟子,整日里从苏家拿钱出去孝敬师傅,也格外听大师的话。
“怎么会无碍!”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法师说了,他们兄妹三人与我犯冲,若是他们好,我的孩子便会万劫不复。”
“你看,原先大郎活着,四郎文不成武不就的,日日被官人训斥。后来那个短命鬼一死,四郎便似开了窍,连书院里的先生都夸他,读书著作皆有章法。”
“大姑娘刚被赶回娘家,便有人上门来向如儿提亲!”
“这不就是,法师所说的,他们兄妹三人,克了我的孩子们吗?”
“要我说,当初就该心狠一点,叫她们与那个短命鬼一起死了才好。别挡了我孩子们的路。”
第12章
老妈妈吓得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
“大娘子,你再说什么胡话!”
被她这句话一打断,郑氏也突然清醒了过来,猛地闭上了嘴,生怕隔墙有耳,噤声朝门外看了看。
“大娘子,伯府里的账目本来就是一团乱,便是主君查下来,也与您无关,您又何必自乱阵脚惹人注目?他日主君问起,不如装作若无其事,一口咬定了自您接手时账目便是乱的,中公的钱财早已亏空无几,您这些年都是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
一边说着,老妈妈一边拉着郑氏的手,语重心长:“到那时,您在哭诉一番管家不易,您亏空嫁妆贴补伯府,叫主君心疼您。如此一来,您在顺水推舟向主君要先头大娘子的嫁妆为三姑娘添妆,这不就是水到渠成了吗?”
郑氏点头,眼睛都亮了:“对,到时候就这么说。总归法师那边绝不会同官人说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咱们同法师之间的来往。”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再不济,便推到死人头上去,说银钱都是姐姐亏空的。”
主仆俩正低声盘算着,方才去了小妾房里的苏澈却又突然回来了,还未曾进门,便开始嚷嚷。
“郑秀容,你给我出来!”
苏澈气势汹汹的地冲进了院子,一脚踢在了房门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郑氏心头一惊,讪讪走出了门:“官人,这是怎么了?”
她一出门,便见苏意凝一脸冷漠地跟在苏澈身后,而苏意如则跟在两人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看见她出门立刻便朝她奔去,扑进了她怀里,喊了一声,娘亲。
“你瞧瞧你教育出来的好孩子,官宦人家的嫡女,还不如个市井小民,居然去嫡亲姐姐房里偷盗!”苏澈恨铁不成钢,愤愤说道。
“便是没银子,可以同我说,同你母亲说,再不济同姐姐说也行!非要偷!”
郑氏搂着惊慌失措的苏意如,连忙哭诉:“官人啊,这里面可是有什么误会?如儿是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您不知道吗?她绝做不出偷窃之事啊?”
说完,郑氏恶毒地看向苏意凝,咬牙切齿道:“二姑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偷窃可不是小事啊,这要是传出去,你妹妹可就没法做人了。如儿自小就胆子小,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定然是有误会的。”
她虽是在问苏意凝,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苏意凝刻意陷害亲妹妹。
苏意凝往一旁走了走,她怕郑氏又故技重施装晕倒在她脚下,让她下不来台。
“大娘子,若是寻常物件,我作为姐姐自然也不会同她计较,顶多就是同您说一声,以往也是如此的。”
从前苏意如看上她什么东西,也总是这样招呼不打一声,直接拿走。等她发现了,再去要,郑氏总会说,她还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该让让她。
可是,她俩明明只相差了一岁而已。
更何况,即便差上一百岁一千岁,也没这个道理,凭什么她年纪小就能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苏意凝忍了很多年了,如今不想忍了。
她早就不想再这个家继续待下去了,倒不如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看看到底是谁丢人。
“你再胡说些什么?”听到她突然有意提到以前的事,原本还哭哭啼啼好似要断气的苏意如忽然就精神了,朝她扑了过来,“根本就没有的事!”
苏澈拦住了朝苏意凝扑来的苏意如,皱着眉头,严肃问道:“以前你也拿过她东西?”
苏意如立马缩进了郑氏怀里,摇着头:“没有的,姐姐总说她和长姐才是嫡出,我娘亲不过是郑家的庶出女儿,得了便宜才嫁进伯府,我不配与她们互称姐妹,便不许我进她屋子,我平日里连她的院子都不曾踏进去。”
她倒是会倒打一耙,子虚乌有的事情说的跟真的似的。
苏意凝冷笑了一声,虚抬了抬眼皮,朝她看了一眼。
那眼神锐利非常,她虽未言语,但苏意如却忍不住地抖了一下。
“我刚刚说过了,若是寻常物件,就罢了。不凑巧,妹妹这次拿走的,是今日杨家老夫人送我的一副东珠头面,上头镶嵌了十二颗上品东珠,便是单独一颗东珠也价值百两。”
初次见面,杨家的礼便如此之重,定然是看上苏意凝了。
听到她说这话,苏澈的眼睛亮了亮,看向苏意如,问也不问,直接让她还东西。
“东西呢?拿出来还给你姐姐。”
苏意如猛地摇头,咬死了没看见。
知道她嘴硬,苏意凝也不管她,直接了当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命人收在了多宝阁的暗匣之中。今日除了妹妹。没人去过我屋里了。”
她原先本不肯收下这么贵重的礼,但杨家老夫人执意要她收下,苏意凝推脱不开,只得收下妥善保管,想着日后寻到好的时机她再还回去。
哪成想,她不过是去同祖母一起用了个晚膳的功夫,东西就不见了。
苏意如忽然又从郑氏怀里往前冲了一步,要去撕扯苏意凝:“凭什么你自己看管不住东西,便要来攀扯我?还去同爹爹说!爹爹你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冤枉女儿,女儿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她就要拉着苏意凝一同往墙上撞,苏意凝偏身躲闪过去,苏意如脚下不稳直接滑倒在了一旁,这下子,哭声更大了些。
“爹爹您看看,当着您的面,她便敢将我推倒,往日里更是骑在我头上侮辱我,我哪里敢去她房里!更别说是拿她的东西!”
苏澈受不了女人之间哭哭啼啼的事情,已经有些没耐心了,打算睁一只眼闭一眼:“二丫头你也是,自己的东西不看顾好,院子里人多眼杂,说不定就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给顺走了,你别是冤枉了妹妹。”
他这话说的含含糊糊的,但确实是松了口,大有要帮衬着苏意如的意思,郑氏便立马扑到了苏意如身上,母女俩一个比一个会演戏,当场便哭了起来。
苏澈被他们哭得头痛,立马一拂袖:“此事到此为止,你从公账上支一百两,再去买一副相似的,以后莫再提了。”
早就才想过苏澈会是这副样子,他从不过问后宅里的事情,往日里几房小妾和郑氏斗得死去活来,他也是这般样子,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便是出了人命官司,只要不影响他吃饭睡觉喝大酒,他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