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后宅里面浸淫出来的狐狸,谁没见过点阴私呢?瞧着石清莲与江逾月这个样子,江府这后宅可不怎么安宁,这长嫂和小姑子斗的还颇为厉害。
江逾月见这几个夫人信了她的话,顿时昂起了头,一脸得意的道:“看看,被我说中了吧,这两条狗都不叫了!”
其中有一位夫人在此时开口道:“江姑娘,你说江夫人要婢女假扮成她,那她人去了哪里了呢?”
“谁知道她去了哪里。”江逾月嗤笑一声,一脸讥讽的道:“她定是出去做什么恶事了,我要逮到她原形!”
双喜抿唇不说话,而墨言却是眼冒凶光。
墨言早已知晓她家夫人的秘密,她家夫人偷人了,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不能瞒下来,夫人必死无疑。
既然夫人要死,不如先把这个江逾月给捅死!
就在这些夫人们暗自揣测、墨言颤巍巍的伸手想摘头顶的簪子、江逾月话音刚落的时候,厢房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众人惊讶的看过去,便看见石清莲穿着一身白绸中衣,赤脚站在地上,满脸病容,低咳着道:“诸位,不知何事,要堵在我院中?”
满院子的人震惊回过头,便瞧见石清莲面色涨红,双目无神的脸。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墨言。
反倒是双喜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哎呦”一声,甩开旁边的人,快步跑到厢房门口搀扶住石清莲,主仆一人一对上眼,石清莲借着双喜的身子掩盖,小声说了一句“生病”,双喜便反应过来了。
她高声道:“夫人,您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还出来了呀?”
说话间,她将面色虚白的石清莲往厢房里面扶,根本不管院子里的其他人,只留下江逾月和那些夫人们面面相觑。
刚、刚才江逾月还说石清莲偷偷跑了呢,这人怎么又从厢房里出来了?
石清莲只露了个脸,便被双喜扶回去了,不到片刻功夫,双喜又从厢房内出来了,这次她再走出来时,不再时神色慌张、满脸不安了,反而挺胸抬头,底气十足的看着满院子的夫人丫鬟和江逾月,道:“奴婢双喜,先给诸位夫人赔个礼,我家夫人生了病,不好出来待客,夫人的话,皆由双喜来转达。”
“我们夫人说了,既然今儿脸都没了,便将话都说开了吧,免得各位夫人回去乱猜,我家夫人昨日受了山风,伤了身子,今日不想跪佛堂,便叫丫鬟扮做她的模样去佛堂中诵经礼佛,谁道三小姐竟然闯了进来,瞧见我家夫人不在便大吵大嚷,还打我们,叫我们交代出夫人的去处,我们怕替夫人礼佛一事被传出去,不好,故而一直没张口,没想到小姐竟然又要唤人来。”
顿了顿,双喜又道:“左右都被各位夫人瞧见了,夫人说,也就不怕丢脸了,改日再去与夫人们登门致歉吧,墨言,送客。”
此时,墨言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了一边,待到双喜说完之后,她沉默的打开了
院门。
几个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今儿是瞧了一场烂戏,前因后果都摸不清楚,但瞧着,像是江三小姐输了。
几个夫人缓缓向门口走去,可江逾月却如梦初醒,她不甘心,当场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石清莲骗人的!她肯定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几位夫人走的步子都慢了些。
江逾月大吵大嚷的时候,刚才去叫小沙弥的夫人带着寺庙内的小沙弥和方丈赶来,这位夫人指着江逾月道:“就是她,她犯疯病了!”
正德寺的方丈是国医圣手,出了名的神医,救过很多人,所以才会第一时间赶来。
江逾月听到那夫人说她疯了的事,气得往石清莲的厢房中扑,想要冲破门,进去把石清莲扯出来,她这等行径与疯婆子无异了,寺内的沙弥与方丈都是男子,不好上手,那几位夫人便站在旁言语安抚——她们也没走,纵然石清莲说了送客,但是她们就是很有默契的站在了原地没动。
正德寺内也没什么好景色看,憋了几天都索然无味了,还是这家长里短、姑嫂斗争好看。
江逾月一直在外面砸门,石清莲迫于无奈,穿了一件外套走出来,病恹恹的依靠在门边,道:“逾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过是让丫鬟冒充了我一下午罢了,纵然是有天大的错,你也不必这般砸我的门啊。”
她说话时满脸委屈,还有些无奈,俨然是被江逾月欺负了的模样。
江逾月被石清莲这幅模样气得仰倒,之前在江逾白面前,石清莲就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背地里对她下手可黑了,现在到了这里,居然还是这幅模样!
她绝不会被骗的!
“你是在装病!”江逾月大喊道:“你让你的丫鬟代替你跪在佛堂,然后你跑出去了,见到我回来后,又赶紧回来装病!石清莲,你别以为你瞒得过我,你这厢房的窗户朝向为西边,背对着佛堂,你翻窗回来的,我们瞧不见你!你现在都是在这里演戏!”
说话间,江逾月指着那方丈道:“你,你不是大夫吗?你来给她诊脉!我不信她真的生病了,她肯定是装的!”
江逾月说完之后,还要请那几位夫人来作证,一脸怒气冲冲的盯着石清莲道:“你若是
不敢让方丈查,你便是心里有鬼!”
而不管江逾月如何胡闹,石清莲都只是站在原地听着,听见江逾月提出要求,她也只是叹息着点头,满脸无奈的说道:“查便是了,查完了,你便早些回去吧,不要再闹了,你哥哥见了,又要生气了。”
说完,石清莲便向那方丈伸出了手。
方丈念了一声“得罪”,替石清莲诊脉后,道:“这位夫人是真的生了病,发了高热,身子虚软,待老衲为夫人熬一方药便好了。”
江逾月呆愣在原地。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现在在众人眼里的她是什么样——一个疯女人。
江逾月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都有青筋在颤动,她因暴怒、丢脸而陷入了执拗里,她高喊着“不可能,肯定是这个和尚被石清莲收买了”,还勒令丫鬟去再找个大夫来。
满院子的夫人瞧着这场闹剧,眼眸里都闪着光。
而石清莲的身子在此时也扛不住了,她向后一退,直接软绵绵的倒下了,她闭上眼的时候,还想,沈蕴玉这药,果真药效生猛。
石清莲晕倒了之后,江逾月还一直在发疯,双喜一咬牙,便叫墨言看着石清莲,她自己回丞相府,将这里的事添油加醋的告知给了江逾白。
江逾白大怒,当晚便赶到了正德寺。
他赶到正德寺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忙着要迎娶康安、提拔江氏族民的大事,故而下了朝后也忙的团团转,故而都没怎么管石清莲与江逾月,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人都闹到了这个地步。
他踏入正德寺厢房小院的时候,石清莲躺在床榻间昏睡,墨言守在床头,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站着,江逾月坐在桌旁,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石清莲。
她不信,她到现在还是不信,她有一种直觉,石清莲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她抓不到证据,她抓不到!
一见到江逾白来了,江逾月立刻站起身来,她通红着眼,才刚说了一句“哥哥你相信我”,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听见“啪”的一声。
她的脸先是偏了过去,然后才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之前她和康安一起陷害石清莲的时候,那个没落下来的巴掌,在这一刻,终于落下来了。
江逾月被打的脸都麻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就那样愣愣的看着江逾白,而江逾白已经绕开了她,快步走到了床头前。
床榻上,石清莲脸色被烧的坨红,唇瓣干裂,泛着青白干燥的唇皮,伸手一摸,一片滚热。
“清莲。”江逾白拧眉轻声唤道。
而这时,石清莲似乎听到了什么,她艰难的睁开了眼,在看到江逾白的时候,两行热泪从她的眼眶中落下,她伸出手,握住江逾白的手,道:“都是我的错,不要,不要怪逾月,她还是个孩子呢。”!
第30章 她要沈蕴玉
佛堂厢房内,江逾白望着床上已病的浑身滚烫、却还在为江逾月开脱的石清莲,顿时一阵疼惜。
他的清莲实在是太贤良淑德了,将江逾月纵容的越发无礼,不仅处处为难长嫂,竟然还在外人面前闹的如此难堪!
江逾白转过头,再看向江逾月的时候,眼底早已没了半点兄长的体恤与柔情,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他定定的望着自己的胞妹,看着那张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道:“逾月,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江府怕是留不住你了,明日,你便回西北大垣城去,在老家休养待嫁吧。”
江逾月之前被江逾白那一巴掌给打傻了,一直怔在原地看着江逾白,她印象里的哥哥芝兰玉树,端方雅正,纵然严厉,但一贯是知礼和善的,对她也一直很疼爱,这是江逾白第一次动手打她。
而且,哥哥还要将她送回到西北老家,大垣城里去。
大垣城是什么地方?干旱,荒芜,贫瘠,时不时还有匪患入城,城墙是用黄色的土夯实的,一阵风吹过来便是一阵黄沙糊面,那里的人都干瘦黑黄,扯着大嗓门讲话,让人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在那里长大,早就对那里十分厌倦,这辈子都不想过去。
可现在,他的哥哥居然要将她送回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石清莲。
因为这个女人胡说八道,故意挑拨,所以她的亲哥哥早已不相信她了。
江逾月只觉得一口血堵在了胸口,她的眼前都跟着发晃,脑袋嗡嗡的直响,她语无伦次的开始说话,多数都是辩解。
“哥哥,我没有,她肯定有阴谋,她肯定出去了,她没有生病,她装的。”
“哥哥,求求你相信我,我没有。”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江逾月一声接一声的问,纤细的身子一直都在打颤,她的目光充满了控诉与绝望,像是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看着她无比相信的哥哥。
石清莲当时握着江逾白的手,撑着身子,看着面前的江逾月。
江逾月现在的状态与她当初何其相似?当初墨言被打死的时候,她也是一声一声的求求别人相信她,相信墨言,她被逼急了,跪在地上求人,发了
疯一样的喊,像是个癫子一样试图推开行刑的金吾卫,她当时比江逾月更绝望,更疯癫。
但是没人管她,她的墨言就那样死在了她的面前。
石清莲至今还记得墨言的眼,清澈干净,她临死之前,就歪着头看着石清莲,然后渐渐闭上眼,再也没睁开。
比起来她当时所受的苦,比起来墨言的那一条人命,江逾月现在这点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江逾月自食恶果罢了。
“够了!”眼看着江逾月越说越失态,江逾白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厌烦,他挥了挥手,示意丫鬟把江逾月给拉走。
他从未想到,他的妹妹竟然能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因为一点小事而在其他夫人面前诬陷自家嫂嫂,甚至还因为诬陷不成而大打出手,简直让他不忍细看,只想让人赶紧将江逾月拉走。
江逾月被拉走的时候,便看见石清莲坐起身、靠在床柱上,昂着一张苍白的脸,眉目担忧的望着她,看着她走时,还道:“逾月,你回家且待一个月,过一个月,嫂嫂便接你回来。”
江逾月被她脸上的担忧恶心的当场啐了口唾沫,被人拖出去的时候还奋力反抗,撕心裂肺的骂:“不要在演戏了!你这个毒妇,你会遭报应的!”
她吼这些的时候,江逾白满脸失望:“江逾月,你还没丢够人吗?不要再说话了,滚下去!”
江逾月看着江逾白,眼泪便从脸上滑下来,她又哭又笑,又骂又闹,毫无形象的被带下去了。
待到江逾月被带下去后,石清莲转而扑进江逾白的怀里,一脸担忧的流着泪,反倒比江逾白这个亲哥哥更担忧。
江逾白还反过来拍着她的背,哄她道:“别难过了,清莲,你别太纵容她了。”
“我只是不明白。”石清莲两眼热泪向下掉,哽咽的直抽:“我待她那么好,她为什么偏要我死?便只因为康安与她是好友,她便如此讨厌我吗?我什么都没做错,我只想好好与她相处,她为何一直要逼迫我呢?”
江逾白更加心痛,还有些愧疚。
他这妹妹不懂事,只知道欺负清莲,连带上次诬陷墨言投毒那件事,这次已经是第二回 了。
他本想将江逾月送回西北老家待两个月,避一避因今
日之事而产生的风头,但一看到石清莲难过落泪的样子,他当即决定,留江逾月于西北老家一年。
好好搓一搓她那目中无人的性子!
“不要与她计较了。”江逾白抱着怀中人,低声安抚了片刻后,将石清莲直接抱起,带着石清莲走出了正德寺的厢房内,将人放入了四人所抬的小轿中——寺内不方便动马车,便坐小轿而行,出了小轿,再坐上马车回江府。
出了这档子事儿,石清莲与江逾月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在佛堂内诵经礼佛,赶紧趁夜,没多少人瞧见,回江府去,免得被人看见了,还要被他们嚼舌根。
石清莲被江逾白抱在怀里、送上轿子的时候,沈蕴玉便在树上坐着看。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他左腿屈膝,手臂担于膝盖上,远远地看着石清莲被抱上轿时依偎在江逾白怀中的模样,一直到轿子远去,他也没有收回视线,而是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看。
彼时夜深人静,沈蕴玉在树木之间坐了半夜,待到轿子一点都瞧不见了,他才摁着腰间挎刀站起身来,神色冷淡的跟在了后头。
石清莲出了佛堂后便换了马车,到了江府门后,又由江逾白抱下来送至到了清心院内,最后由墨言服侍着先睡下了。
墨言照例守在外间。
今日所有人都累坏了,石清莲洗漱过后,上了床便睡过去了,墨言在外间的小榻上,一闭眼也跟着睡了过去。
她们都沉睡了,只有月光还醒着,屋檐上的瓦片被人踩过,发出轻微的颤动声,沈蕴玉照例从窗外翻入。
他落入屋内时,石清莲已经睡熟了,她脸上的高热正烈着,被子紧紧包裹她的身子,她的脸像是一块蒸熟了的红枣酸奶酪,软软红红的被枕头挤压着,长而卷的眼睫垂在脸上,密密的像是一把小扇,她体质一般,一颗药丸下去,将她的身子烧的烙铁一般,她在迷蒙中舔了舔发干的唇瓣。
沈蕴玉的目光挪到她的唇上,片刻后,从桌边倒了一杯茶水,走到她的床榻前,喂石清莲喝下。
石清莲在高热中饮水,粉嫩的小舌舔着杯壁,唇瓣亮晶晶的,沈蕴玉左手喂着她,右手顺着她的脸庞向下滑落,隔着一层锦被,落在她的肩膀,腰侧,和膝弯、小腿。
那
都是江逾白抱着她时碰过的地方。
沈蕴玉一遍又一遍的抚过,像是要消磨掉江逾白留下的痕迹,重新标记上他的气味一般,期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石清莲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