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几人:“这位姑娘也是来报名的吗?”
云挽月回过头,正瞧见一位笑得格外温润的公子正看着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看过来的眼眸格外炽热,让她哪哪里不太舒服,裴长渊往前站了半步,隔开了这人的视线。
云挽月完全没有察觉裴长渊的动作:“擒妖司,应是能带上家属的吧?”
那公子甩了甩手中折扇:“自然,擒妖司向来人性化。”
云挽月点点头:“这位是我夫君,前些日子不知中了什么毒没了神智,饶是用毒高手的我也始终无法,此次前来擒妖司,一是想寻个落脚处,二也是听闻擒妖司奇人颇多,若能为我家夫君寻个痊愈的可能,就再好不过。”
那人在裴长渊身上停滞半刻,才看向云挽月:“不知姑娘姓甚名甚?夫君又唤作什么?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我名唤月牙,夫君名唤长衣,我们都是孤儿,名字都是自己给自己取的,便无姓,若要说特长,我不能文也不能武,但是会解妖毒。”
“妖毒?不知姑娘与临城云家有何干系?”
“并无干系,解药毒是我一人琢磨而来,但我想,如今世间能解妖毒的除了云家,或许便只剩下我了。”
“那许是我擒妖司的福分。”
不知道为什么,云挽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若说这人对她有别的心思,但她已经说明她有夫君,这人的眼神也仍是如此,实在是奇怪得紧。
她想要缩短交流:“公子可记好了?”
他递出一块玉牌:“记好了,姑娘特殊,您的考核可能需要等一等,会有专人前来考核姑娘,姑娘放心,不会太难。”
云挽月点头,随后匆匆接过玉牌,拉着裴长渊退到一旁坐好,随后的黎清桦几人也很快登记。
裴长渊坐下后,视线落在那登记的人公子身上,正与人对上视线,那人被发现也不尴尬,甚至冲着裴长渊笑开,裴长渊手下力道一紧。
这人……
被握着的云挽月吃痛:“裴长渊,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他松了力道,看向云挽月的眼眸又变成了没什么情绪的模样,云挽月见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还离不得人,好麻烦。”
裴长渊沉下眼眸,遮掩了所有情绪,不清醒,便可以寸步不离,若是清醒,那他如此肮脏的心思如何能拿到月月跟前?
不如,就这样。
就当是他偷来的。
那方黎清桦很快上场,她先去了符考,其实符考于她而言应是不难,只是她身处奇门,画符笔触一眼便能看出出处,她很是苦恼,但是挽月给了一个建议。
她回过头,正好看见云挽月格外认真的神色,一时间她心一定。
画符的朱砂笔被她握在手中,一瞬间笔走游龙,不过半刻便花完了一道符,考核官惊异于她的速度,过来一看,正瞧见一副全然看不清是什么符的符。
考核官一时语塞:“这,这,真的不是乱画的?”
黎清桦也有些尴尬,说实话,这或许是她这辈子画过最丑的符,她咳了咳,指尖轻点,迅速起符成功,随后两指夹着符篆网上一扬,上空立即闷雷作响。
“是引雷符。”
考核官大喜:“此乃奇人也!画符之快,起符之快,甚至如此有效,可是道友自行进行了改良?”
画符快,起符快,是因为黎清桦本就这么快,可若说改良……
这边白炽看着黎清桦这边的动静很是疑惑,她回过头问云挽月:“云姐姐,你到底跟黎姐姐说了什么?”
云挽月神秘一笑:“你黎姐姐不是怕出破绽吗,我就告诉她,画符这件事,就跟写字一样,反正笔画对了不就行了?至于丑不丑,别人能不能看懂,管他呢,反正是个符,有用就行。”
白炽目瞪口呆:“可是符师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把符画的好看哇……”
这边黎清桦虎着脸回应:“自是我自己的法门。”
那考核官急忙点头,自以为遇到了符篆大拿,立时将人迎了过去:“大师与符篆一门竟已经登峰造极,是我擒妖司的福分啊,武考便不用考了,这就为您安排身份通牒,不知大师唤作什么名?”
听着不同武考,黎清桦愣了愣,但平常她没有表情惯了,此刻也下意识克制自己的神色。
“水青,还请带路。”
这姿态让考核官愈加恭敬:“好好好,水大师,这边请。”
殊不知这姑娘的耳廓是一片通红。她甚至在想,平常挽月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地骗人的,她实在是难为情。
这边的云挽月看着黎清桦直接保送,高兴得险些跳起来:“太牛了!清桦也太厉害了!”
白炽用力点头:“那边展哥哥估计也快赢了。”
此时那原本登记的公子来到了云挽月跟前:“月牙姑娘?您的考核还请随我来。”
云挽月急急收了笑,牵着裴长渊:“这就来,这就来。”
她跟着这人来到了擒妖司后院,后院不似前院热闹,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这人耐心介绍:“擒妖司特殊,同僚们大多跑在各个城市,往来之间便不见亲厚,不过也有公务繁忙的缘由。”
云挽月表示了解:“能人异士,有些脾气也是正常。”更何况,打工哪有高兴的。
“姑娘可唤我筹算。”
“筹算?好奇怪的名字。”
“我亦是孤儿,便为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希望自己能够为自己筹谋一番事业,得到所有我想得到的。”
说罢,他转过身,看向裴长渊:“月牙姑娘,考核,不让带家属呢。”
裴长渊身形一转,一掌已经出了出去。
这人,话里有话。
第40章 宫廷玉液酒(二)
因为出掌速度太快, 完全没有抓住人的云挽月声音都要消失了,她只能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和眼前已经对上的两只手掌无能狂怒。
救了命了!一言不合就动手这规矩是谁教的,谁教的!
无声的劲气在两人之间蔓延, 裴长渊没有用妖力,对上的那一刻, 他眸色一凝, 接连退后三步, 云挽月立时上前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对不起, 筹算公子,我家夫君中了毒没了神智,又实在粘人, 考核,考核兴许得将人带上才行, 且放心且放心, 他都这样了, 想来是无法助我舞弊的。”
筹算将酥麻的手背过身后紧了紧,他面上的笑不变。
“月牙姑娘本就特殊, 再特殊些也无妨,好巧不巧, 我正是考核官, 我自然是相信月牙姑娘的。”
这人竟是考核官?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云挽月紧紧捏着裴长渊的手, 努力控制:“那敢情好,既如此便麻烦筹算公子了。”
考核正在几人身后的屋子里, 里面分布了几样常见妖毒, 河豚妖毒, 毒菇妖毒,唯一难一些的便是那九节蛇蛇妖妖毒。
好在都在她的解毒范围内。
筹算笑得儒雅, 挥挥手,几道身影被压在跟前:“月牙姑娘,我擒妖司此前一直无人能解妖毒,这几位都是在任务时擒获的妖鬼,便是吃死了,也是无妨的。”
他的语气平淡到仿佛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如何,下一刻那几位妖纷纷被喂进了毒药,毒素蔓延很快,不过片刻蜷缩在地上,一声声痛苦的叮咛在此处弥漫。
筹算仍是风轻云淡:“姑娘能解下一种毒便算过关。”
云挽月眼眸微缩,原本轻松的心情骤然下跌,她确实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但是如此鲜活的生命就在跟前,甚至可能因为她一念之差就此陨落,无论是人亦或是妖。
都一样让她觉得沉重。
而此间的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她终于对传说中的擒妖司有了纪实的印象。他们与顾家没什么不同,都是不把妖当做生命的存在。
她上前,将早前用药丸化作的药液喂进每个人嘴里,妖毒与普通的毒不同,妖毒有妖性,云家特质药丸可利用药材的微妙配比在解毒的同时中和妖性,可以解一部分常见妖毒,这几种也在其中。
看着几人喝下去之后神色逐渐缓和,云挽月才松了一口气,她克制着自己的神色:“筹算公子,还请验证。”
筹算摆摆手,几名医者上前诊断,听过医者所言,他眼中闪过了然。裴长渊明锐察觉,眸色微凝。
这人……像是一点也不惊讶。就像是早早便知晓月月会解妖毒,此番只是验证。
“想不到月牙姑娘这样厉害,不需重新配药便能将妖毒全部祛除,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我还以为姑娘只会救下一名妖呢。”
又是话里有话。
救下一名妖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只能救下一名,另一种是能救下三名,却只救下一名,前者能力有限,后者与擒妖司一般,对妖宛若牲畜,但像她这样能救,却救下三名的,有对妖怀有怜惜的可能。
这种试探来试探去的谈话让云挽月无端疲惫,她皱了皱眉头忍下不耐。
“筹算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见不得我跟前有没有解下的妖毒,便是有十名,我也救得来。”
将自负技艺的姿态做了个十成十。
筹算笑出了声:“不愧是月牙姑娘!如此姑娘便与我一同去刻下身份文牒,一番流程下来,姑娘便是擒妖司的人了。”
云挽月瘪瘪嘴,通过了,但是不高兴。
——
“你为什么突然动手?”房间内,云挽月一派凶狠地瞪着裴长渊。
因为那个人有诸多疑点,或许已经知晓了月月的身份,这人的目的七成是月月,他出掌是为试探。只是这些不该是没有神智的他该说的。
于是裴长渊仍木着眼眸,对云挽月的话无知无觉。
云挽月越想越生气,她直接上前揪着裴长渊的耳朵:“你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吗?擒妖司啊裴长渊,你要是直接用出了妖力,这还得了,我俩,说不定清桦他们全部都要被制裁。”
所以他没有用妖力。
裴长渊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耳朵被揪得通红也没有发出声音。
云挽月泄气,头靠在裴长渊肩上:“跟个木头一样,要不是你傻了也能打,才不要带你在身边。”
软软的头发有几缕蹭在脖颈,将裴长渊原本不太平静的心绪奇迹般地安抚,他指尖动了动,下一秒又被云挽月随意拿起,不自觉地揉捏,全然把他当做了大型人偶娃娃。
他挪动视线,放在身侧的人身上,身侧的人还在碎碎念:“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呢……不若今晚先去吃个烤鸭,烤鸭哪里的才算好吃?等会要不随便抓个人问问……”
他的手被她反反复复翻转着,柔软充盈在他手掌各处,将平静的心绪又勾起了三分痒意。
这些都是正常的他得不到的。
那三分痒意又悄然褪去。
此时门外传来白炽软软的声音:“云姐姐,我们这边都办好了,我,我家里人,好像来了,想唤你一同吃个饭。”
云挽月的思绪被拉回,家里人?青丘的狐狸?一群漂亮的九尾狐?
她眼眸微微放光:“这就来。”
说罢便毫不留恋地放开裴长渊的手往外走去,裴长渊眸色一凝,将将要离开的手拽在手心。云挽月才想起还有个人,她扯着裴长渊一起往外走,裴长渊才跟着起身。
白炽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我太久没回家了,我家兄长实在放心不下,便来寻我,他还很感激你们,尤其是你呢云姐姐,他特地问了你。”
云挽月也跟着不好意思:“谢我做什么,你的尾巴是大家一起拿回来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说起来,你最该谢的应该是——”她顿了顿,恍然记起整个局是裴长渊做的,打的最多的也是裴长渊,到头来唯一不是完好的也是他。、
她看着裴长渊无知无觉的模样:“该谢你裴哥哥,也不知道你裴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裴长渊脚步顿了顿,最终没有出声。
白炽的唇角一直扬着:“裴哥哥是云姐姐夫君,谢你也是一样的。”
擒妖司门前正是黎清桦与展蔺二人,白炽扬了扬手:“这里!”
黎清桦回过身,白炽已经几步走到了她跟前,黎清桦摸了摸白炽软软的头发:“兄长来了是不是很高兴?”
白炽点点头,圆圆的眼眸笑得弯弯:“兄长宴请在百宴楼,据说那是京城最好吃的馆子,我说云姐姐喜欢吃,哥哥便做了功课,便定在了百宴楼。”
云挽月马上来了兴致:“太好了我们出发吧,正愁找不到好吃的馆子呢。”
她几步跨上了马车,马车很大很宽敞,甚至还放了零嘴,此刻云挽月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治愈,裴长渊贴着云挽月坐下,自觉接过云挽月零嘴的残渣。
擒妖司坐落在京城东边,百宴楼坐落在南边,半个时辰的马车路程很快过去,车还未曾停下,云挽月便匆匆跳下了马车,紧跟着的裴长渊伸手将摇晃的身影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