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门慢慢开了。
林念模糊着泪眼，遥遥看过去，是她中午刚送出门的那个青松般的少年。
第21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林念慢吞吞喝下钟Z递来的温热蜂蜜水，脑子还没转过神来。
钟Z撞见自己喝酒了，以后在他面前岂不是没有威信了？
那又怎么样，他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把他送走了吗？小孩子怎么这么麻烦。
林念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指尖一下一下点在膝盖上。待会该怎么疾声厉色地开口，维护自己威严的形象。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手怎么这么好看？
林念盯着钟Z收拾酒瓶的手，眼神发愣。
“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给你煮点醒酒汤？”钟Z收拾好，见林念眼神发直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
林念挥挥手，换了个姿势窝在沙发里，不是很想说话。
钟Z长手长脚站在沙发旁，看着沙发上的人一脸不配合，踌躇着小声开口：“你今天生日，想干什么都行，但是不能喝这么多酒。”
林念下意识回怼：“你管我？”
空气凝滞一瞬。
钟Z以为是自己的行为让林念感到冒犯，垂下眼不知该说什么。
林念看着沉默站着的少年，高高的个子，站在那有点像做错了事的小萨，委屈地低头。
她喝了酒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本来是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生日的，话到嘴边就变了个样。
“对不起，我不是……”钟Z艰难地开口。
林念蓦然丧了气：“算了。”该道歉的是自己，这小孩也太没脾气了点。
想也知道，肯定是林屿陶告诉他的。他平时在林念眼里还算看得过去，唯独生日这天不敢过来触她霉头。
有一年林屿陶上初中，林念已经上大学。他兴冲冲拎了个蛋糕来给她庆生，刚进门，被林念一个酒瓶扔碎在脚边，冷着脸让他滚。
往后不管林屿陶多黏她，都不敢在生日这天过来，隐约察觉点什么，只在微信上跟她说生日快乐，礼物也照送。
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被钟Z记住了。
“我有点儿饿。”林念忽然开口，她摸摸自己空空的肚子，慢吞吞宣布这个事实。
哭了一个下午没吃饭，林念这会儿体力告罄，脑子也有些混乱。
钟Z点点头，“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菜。”
林念没应，闭了眼。
钟Z看着面前女人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卸下伪装，平日里温和有礼、事事周到的人此时全然没有形象负担，长长的睫毛遮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样貌乖巧。
倏地笑了，胸腔微微震颤，钟Z把茶几上的水杯添满，又加了勺蜂蜜搅开，温声道：“待会水凉了就不要喝了。”
沙发上的人依旧闭着眼，没听到一样。
钟Z并不在意，转身进了厨房。
米箱里还有些白米，橱柜里有包没开封的三色米。这段时间一起吃饭，钟Z摸清了林念的胃口，不爱吃重油重辣的，却也不爱吃太清淡的。
简而言之，挑嘴得很。
钟Z拆了那袋三色米，抓了两小把放进锅里。他手大，两个人的份抓两把就够。钟Z下意识想到林念的手，小小的一只，如果她来的话，可能要抓三四把。
唇边溢出笑意，钟Z淘好了米，放进锅里。
煮粥的话时间会有点长，他先按了煮饭的键，等待会煮开了，再切换煮粥模式。
冰箱上层还有点小青菜，半只山姆超市的烧鸡，两个白白胖胖的萝卜，一打鸡蛋。
钟Z挨个看过去，拧眉。烧鸡已经是前天的，不能吃了，青菜叶子基本都蔫吧着，昭示着被扔在冰箱里冷落了很久。
冷冻室里有两包冰冻虾仁，一包玉米粒，一袋豆干。东西少得可怜。
下次要不要买点菜过来？每次过来吃饭都点外卖，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可以和林念说一声，以后他做饭即可。
钟Z漫不经心地想着，灯光下侧脸线条流畅，陡然想到什么，轻笑两声，喉结上下滚动。
他拿了包虾仁出来解冻，玉米也倒了半包，分别用容器装了水放在水池里。转身在另一个水池洗了萝卜。
菜不会做几个，配置倒是很齐全。
钟Z把萝卜切片浸在盐水中，唇角扬起，眼底盛着细碎的笑意。
没关系，他会做饭，家里有一个会做饭的就够了，林念可以负责吃完后给他提意见。
两勺盐、四勺白糖、一勺酱油、一勺蚝油，在碗里搅拌均匀，呈现出好看的深棕色光泽。
做好这些工作后，钟Z又拿出两个蛋。林念胃口小，待会粥给她盛稠些，半碗多一点就够。
蛋打散，加点盐，碗上覆一层保鲜膜，放在锅里小火蒸。
虾仁和玉米粒还没完全化冻。
钟Z去客厅看了眼，林念还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桌上的水喝了一半。钟Z环顾客厅，只有小萨身下趴着一张毛毯。
小萨被冷落了一下午，见钟Z瞧着自己，哒哒地过去了，吐着舌头，并不知道眼前讨好的这个男人正觊觎着自己的女主人。
钟Z安抚地摸摸小萨的脑袋，轻声道：“她睡着了，不要吵闹。”
洗了手，钟Z再三确认自己的外套没有味道，才小心翼翼地轻轻盖在林念身上。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钟Z保持着给林念盖上外套的姿势，余光瞥了林念一眼，光洁的额头，安静的眉眼，桃花瓣似的唇，没了平日里的距离感，整个人乖得不行。
明明只略过一眼，就匆匆转开了视线，林念的眉眼在钟Z心里却愈发明晰起来。
蛋羹还没好，虾仁和玉米粒差不多泡开了，钟Z将电饭锅调到煮粥模式，拉上厨房的推拉门开始炒菜。
虾仁玉米出锅，钟Z盖上一个碟子，防止热气跑得太快。待会就算林念还没醒也得喊她，菜凉了吃不行，不吃也不行，她喝了那些酒，不能空腹睡觉。
十月中旬的晚间已经有些凉了。
蛋羹也差不多好了，钟Z关了火，没把碗端出来。
萝卜在盐水里腌了将近半小时，钟Z估摸着时间，捞起萝卜片，淋上之前调好的酱汁，拌匀。
钟Z把菜端到餐桌上，盛好饭摆好筷子才去叫林念。
轻轻地推了两下，林念慢慢睁开眼，眼底泛着水光，带了丝慵懒意味。
钟Z忙移开视线。
林念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盖的外套，这么单调的外套，是谁的不言而喻。
她不傻，虽然平日对感情这块反应迟钝了些，可钟Z掩饰得太拙劣，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掩饰。
林念倏地朝他招招手。
钟Z试探着弯腰低头靠过去，林念呼吸间带了些清甜的酒气，轻轻砸在钟Z颈间。
林念盯着少年慢慢红透的耳垂，薄唇轻启。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22章 三个人的合照
那天晚上被林念戳破心思，钟Z这周没敢再上门，也没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
转眼就是十一月了，大一的小孩基本都在准备四级考试。
钟Z倒是不在意，他高考英语114，省里都排得上名。
蒋子明听了咋舌，偷偷跟林屿陶吐槽：“老大怎么这么自信啊？我高考英语118也没他那么张狂。”
话毕，掩饰地推了推眼睛，见钟Z没注意到，又把手里的单词书翻过一页，口中不断重复“abandon”。
林屿陶闻言轻蔑一笑，“你知道老大听了这话得怎么嘲笑你吗？小垃圾。我们J省英语满分才120，哪像你们，科科都150。”
蒋子明瞪大双眼，“小弟有眼不识英雄。”
钟Z凉凉掀了眼皮，语气平淡：“你如果再不认真背，就真的要abandon了。”
蒋子明挠挠头，把刚刚翻过的那页翻回去。他们学校作为J省第一学府，在学习方面抓得紧，四级没过会有学业预警。蒋子明听了这个消息上蹿下跳好一会，生怕到了大学还要被叫家长。
他高考时综合评价加了分，才弥补了英语上的劣势，进了N大，现下对这个四级很头疼。
钟Z没管那两个人，手上这套真题卷已经刷完，他对了对答案，选词填空错了两个，阅读错了一个，上六百分应该没问题。
心神松懈，眼前的英文字母忽然就模糊起来。
钟Z蓦然想起那天晚上，林念一双湿漉温润的眼睛看着他，问出那个问题。
他整张脸红透，连耳尖都发烫，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却见林念没什么反应。
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当即像告白被拒绝一样，只说了声“饭都做好了在餐桌上”，狼狈地逃离。
桌上盛了两碗粥，在那之前他以为能和她一起吃晚饭，陪她过一个生日，礼物也摆在旁边。
钟Z用力搓了搓脸，眼底晦涩，心想林念看见那两碗粥，肯定要嘲笑自己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所有这类的贬义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他是千万俗人中的一个，偏偏觊觎天上的明月。
钟Z看着和林念的聊天窗口，还停留在一周前，他抓了把额前发，面上清冷依旧，心里却纠结得很。
点开林念的头像刷新朋友圈。
下一秒，钟Z皱眉。二十分钟前林念发了张照片，三个人的合照，除了她还有一男一女。
女的他之前在林念朋友圈见过，是她闺蜜。这个男的倒是陌生的很。
因为工作原因，林念微信朋友圈几乎全开放，基本都是一些公司的推文，或是跟合作方的合照。钟Z确定，这个男人是第一次出现在林念朋友圈，至少在他可见的范围内。
照片里两个女人坐在一起，手中酒杯漾着缤纷的灯光，林念嘴角挂着惬意放肆的笑，周遭环境一片灯红酒绿的喧嚣，从照片中都能感受到那个男人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对面的林念。
男人侧脸棱角分明，清晰可见，戴一副金丝镜框的眼镜。正装外套挂在椅背，衬衫袖子挽至手肘，看着成熟稳重，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钟Z下意识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黑色长袖连帽卫衣，同色系休闲裤和帆布鞋，心里有点烦躁：一看就是学生。
这男的谁啊？怎么还带着两个小姑娘喝酒呢？眼睛一个劲儿黏在林念身上，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退回聊天页面，钟Z斟酌着，得给林念发点什么。
前几天他就想当个鸵鸟，想着大不了就当没发生过，等林念忘了这茬再过去好了，或者直接表白也行。总归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
一朝见到别的男人出现在林念身边，钟Z紧张起来，像被窥伺领域和所属物的小狼，不安地踌躇着，想着快些奔回领地，将自己的所属物留下标记的气息。
“怎么又喝酒？”钟Z认命，冒犯就冒犯吧，破罐子破摔了，点了发送。
消息发出，对面久久没有动静。
铃声响起，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晚自习刚开始的时候有学习部的来查过勤，一些人趁着下课时间抱着包溜出教室。
林屿陶摘了眼镜，一头趴在刚刚刷完的一套模拟卷上，觑着眼刷手机。
“我姐又去喝酒了，真是的，天天在外面浪。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语气颓然，像被英语吸干了精气。
钟Z假装凑热闹，偏了头过来看一眼林屿陶手机，无比寻常地发问：“这男的谁？之前没在你姐朋友圈里见过。”
语气平淡，像是见着了不认识的人随口一问。
林屿陶单手打字，在评论区凑了一嘴，盯着手机回道：“我姐闺蜜家的哥哥，我也喊他哥，估计刚从国外回来。”
“跟你姐一样大？”钟Z继续不动声色地套话。
“好像比我姐大点，我姐跟她这个闺蜜差不多大。”
“他们关系很好吗？”
“还行吧，陈泽哥也是N大的。”林屿陶隐隐觉得不太对，怎么老大今晚这么好奇。
正要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姚斌过来一手揽住他，“上不上厕所？”
嘶，刚刚还没感觉，这会就想上了。林屿陶点点头，跟姚斌一起出去。
蒋子明盯着两个人走出教室的背影，幽幽道：“大男人上个厕所还要一块，怎么不牵牵小手呢？”
看了一晚上英语，总得找点乐子，编排编排舍友也是项不错的活动。
钟Z目光紧紧盯着手机，那人还没回他。
故人重逢，师哥师妹，相谈甚欢是吧？
钟Z关了手机，收拾好东西，背着包就出了教室。
“诶，老大”蒋子明不敢大声喊，怕老大公然翘晚自习的事被别人发现，毁了他这几个月的好学生形象。
“真是稀了奇，钟Z也会翘课。”
被钟Z念叨一晚上的林念此刻有些头疼，她并不常喝酒，偶尔也是和合作方的饭局上喝一点，都顾忌着自己林氏长女的身份，没有敢灌她酒的。
今晚本来要加班，陈茵茵说她哥从英国回来，一起去喝酒。
林念也很久没见过陈泽了，没有犹豫就应了。到了酒吧才发现，欢迎她哥回国是假的，喝酒才是真的。
陈茵茵一到就拉着她喝酒，把自己三年没回国的亲哥扔在一边，一个劲吐苦水。
无非是“当初为什么要读研”、“我哥都读完博回来了，我这研究生可能毕不了业了”一类的话题。
林念当初大学毕业就进了林氏，争取自己的东西，没能吃上读研的苦。这会却要陪着大小姐借酒消愁，不喝不行，还得分心和陈泽寒暄。
她并不常喝酒，除了一些特定的日子，偶尔心情不好了才会开瓶酒emo一下，早就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现在一杯杯酒下肚，真有点上头。
陈泽并不担心他的便宜妹妹，这小孩自成了年能碰酒，就没被喝倒过。
只是林念脸颊染了层粉红，灯光下那双一向没有温度的眸子也泛着水光，醉意横生，还好声好气地配合着陈茵茵。
陈泽垂下视线，不看那张面若桃花的脸庞，冷着声朝陈茵茵道：“你喝够了没有？”
陈茵茵不满地瞪她哥一眼，还要继续倒酒。
林念实在撑不住，向陈茵茵讨饶：“不能喝了，我明天还要上班，真的得告辞了。”
陈茵茵胡乱点头，盯着陈泽有些黑的脸色，忽然笑出声，故意和林念大声道：“你未婚夫那事我帮你搞定了，念念你就放心吧！”一手拍在林念大腿上。
未婚夫？什么未婚夫？陈泽锐利的视线扫过林念，却见她一脸了然地点点头，心倏然沉进谷底。
他出去三年，林念都有了未婚夫，甚至没人告诉他。放什么心？放心嫁给他吗？
陈泽无所顾忌地盯着林念，握紧手中酒杯，像是要从林念脸上看出她订婚的原因。
怎么他走了三年，林念就有喜欢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