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去农贸市场逛了一圈，发现一斤的单价差达到一块到两块的样子。钟Z对单价感触不深，干脆又称了些水果。
一斤的苹果，卖水果的阿姨给他多添了一个，也是四个，只要了7块钱。
钟Z沉思着，拎着四个苹果回了宿舍。把这几天买的水果分给另外三人，自己则从林念给他买的水果里拿出一个橙子。
“老大最近怎么买这些水果？专门投喂你亲爱的舍友们吗？”蒋子明贱兮兮地靠近钟Z，一只手羞嗒嗒地轻抚钟Z肩头，面色娇羞。
钟Z冷漠地拍掉肩上的手，无视蒋子明受伤到捂心口的动作。
“最近在做实践，可能要经常请你们吃水果。”语气平淡。
姚斌洗了苹果，顺口问：“做什么实践要用到这些水果？噫，这苹果不会是用过的吧？”虽然这么说，嘴里咀嚼的动作却没停。
钟Z勾唇：“是啊，用过的给你们吃，以免浪费。”
姚斌脸色一僵。
“创业实践，对比一下学校水果店和外面水果的价格。”钟Z撂下一句话，进了洗手间。
姚斌放心咽下，“要说学校水果店有多黑，那我可就有话说了。”
钟Z听着姚斌和蒋子明在外面一唱一和，只觉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
镜子照出他清隽的眉眼，唇畔弧度未消。
“吃的也堵不住嘴。”
第19章 调研
蒋子明最近被一个同班同学怂恿着组队参加了一个学校的营销活动，是一个著名速溶咖啡的营销比赛。
两人拉上了姚斌，和同系的两位大二学姐一起组队，又找了一个营销专业的学长，六个人组队报名参加了这个营销比赛。
按照赛程设定和队伍分工，蒋子明和姚斌要负责去考察市场，考察指定品牌下，哪几类产品比较受欢迎，然后组内讨论决定进哪类产品、具体进多少，最后再去制定营销计划。
钟Z看着蒋子明和姚斌讨论得热火朝天，就差彼此自扇耳光说服对方，一时不忍。
作为宿舍的老大，他并无管教这几个小崽子的想法，只想尽快让两只聒噪到面红耳赤的大鹅停下争论。
“我觉得你们可以去实地考察一番，而不是在这里争论脆脆鲨更好吃还是鲨鲨棒更好吃，”钟Z顿了顿，语气不善“毕竟你们要做的事市场调研而非个人口味辩论赛。”
姚斌面露愤然，“老大！是鲨可棒不是鲨鲨棒！我不允许你侮辱我最爱吃的鲨可棒。”
钟Z从善如流：“好的，鲨可棒。”
“看你们正主糊的，连老大都没听过，不过是圈地自萌。”蒋子明阴阳怪气，作为一个常年追星的热血少年，吵架对骂这种事他显然得心应手。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钟Z捏捏眉心。
最终在钟Z的和（威）颜（逼）悦（利）色（诱）之下，市场调研得以正常开展。钟Z对此也颇有兴趣，顺道跟他们一起出门。
三人先去学校超市，钟Z对照着姚斌发来的产品分类，一一细看，超市售价同比赛品牌方给出的报价有出入的，便标注在一旁。
超市阿姨听说几人正进行学校的调研活动，当即面色认真，任由几人询问，能说的内容基本都回答了。
根据进货情况看，咖啡这一主类反倒不是热卖产品，类似炼奶、威化饼干或是果糖反而更受欢迎。
毕竟学校超市的主要消费群体就是学生。
钟Z看着货架上少得可怜的咖啡类产品，拿了旁边的果糖。
阿姨说女孩子经常买这种果糖吃，不知道林念喜不喜欢。
上次在她家厨房的橱柜里看到成箱的咖啡，一看就是工作上经常需要熬夜。
“老大，走啊。”
蒋子明见钟Z站在那愣神，走进看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盒果糖。
“老大喜欢吃糖啊？好说，到时候进了货你就来我这边买，给你按进货价算。”蒋子明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拍了拍比他稍高的钟Z的肩膀。
钟Z无视蒋子明写在脸上的小算盘，径直去结了账。
姚斌和蒋子明还要去学校外附近的超市和卖场考察一番，钟Z没继续跟他们一起，而是进了水果店。
以课程需要和市场调研为主题，水果店的阿姨和叔叔也很热情耐心地一一解答钟Z的问题。
学校水果店贵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方面是租金，另一方面他们是归学校的资产管理处，相当于还要交物业费，包括中间的运输成本，即使是家庭式经营，没有人工费，中间费用也不少。
纵使这样，还是有利润。
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中间的一系列成本自然也是学生承担。
再要多问，阿姨就笑着不说话了，只让钟Z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水果买点回去。
钟Z也不好意思空手走出店门，又称了几个橙子回去。
水果店有固定的供货商，供应商则直接从附近的果园进货，中间又是一层。
钟Z回到宿舍，慢条斯理地剥了个橙子。
橙黄的外皮，松白的丝络，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剥的橙子极好，大概是那几年照顾钟洪海习惯了，一剥就是一个完整的橙子，钟Z下意识分了两半。
如果他能直接以水果供应商作为中介，绕过学校的店，直接送到其他学生的手里呢？
其余的冗费剔除，只需要中间的运输和配送成本。
而他只需要收取一点的差价，最后的价格也会比水果店的价格好看。更何况，如果做得起来的话，可以每个宿管站招一名配送员，届时就可以实现“配送到床”的服务。
至于钟Z为什么想起这一茬，还要归功于林屿陶“为什么外卖不能直接送到床上”的呐喊。
脑海里的计划成型，钟Z最近几天就打算去看看附近的水果供应商。顺便在网上找了家专门做海报传单的店，把自己对照着平日里收到的传单设计出来的初稿让人家帮忙修改完善一番，等先看一眼成果，再批量印出来。
学习、家教、创业这三件事分割了钟Z的所有时间，钟Z每次做完家教回来的路上，都沿着街道的水果店一路看下去。
手里也有了三四个水果供应商的联系方式。
钟Z前段时间和家长那边商量着改了周六周日上课的时间，都改成上午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上课，中午正好去林念家里吃饭。
周日吃饭的时候，林念看着钟Z眼底的乌青狐疑：现在的大学生这么累吗？同样是大学生，为什么林屿陶就跟上幼儿园一样？
钟Z察觉到林念的视线一直凝在他脸上，一时间连筷子都拿不稳。他脸上沾了饭粒了吗？
“学校最近很忙吗？怎么黑眼圈这么严重？”
忽然听到林念的问题，钟Z下意识就是否认，“没有，我没熬夜。”
林念倏然一笑，“好，你没熬夜。”
真的是很可爱了啊。
钟Z总觉得林念把自己当小孩看，跟三岁的林屿陶同龄但是比他听话的小孩。
他很喜欢和林念这样相处，但是不想一直以弟弟或学生的形象留在林念心里。
钟Z想了想，将自己最近手头上在做的事一一道来。
“想法很好，学校水果店相当于垄断了整个学校的市场，如果这样平台可以做起来，应该收入会很可观，毕竟客源是很稳定的。”
林念认真听完钟Z的想法，客观评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比如说，把这样一个平台做起来。”
钟Z不解：“现在不就是在做这样一个平台吗？”
林念给钟Z倒了杯水，“你目前认为，所有的利润都要源自差价，但是如果你成为这些供应商，或者是果农的代理商呢？”
“现在当然只是你们学校，但是N大在大学城中间，周围有四五所高校。如果你把这样一个平台经营好，那它就不止是一个平台，它可以上升到品牌。”
“这个平台可以用一年两年的时间慢慢做大起来，在这过程中慢慢拓展其他业务，比如说，现在应该有很多同学会点肯德基、麦当劳，每个的配送费都不低，我记得我那会就开始有同学做起这种短距离代购的生意，说实话，很受欢迎。”
钟Z觉得林念好像帮他开辟了一条路，一条他从没想过的路。
“再往后，学校周围的商业街，扩大到你们大学城的所有商家，都可以合作，借助现有的外卖平台，你的平台作为中间的桥，实现所有外卖都能送到宿管站。等你毕业，无论是继续经营这个平台，还是把它作为桥梁，套现之后去看看其他可能性，都是可以的。你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比其他人先走了一步。”
“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打理平台配送和商家供应之间的关系，至于这个平台，我觉得对你应该不难。”
第20章 醉酒
林念目送钟Z出小区，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青松般的身影，再一次感叹：同样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有的尚未脱离温室，有的却已经勘破世界的真相，且负重前行许久。
她牵着小萨先去了趟楼下的便利商店，酸奶喝完了，这次顺便买几盒纯奶尝尝，有好喝的下次给钟Z买箱带回学校。
店里的店员是相识的年轻姐姐，笑起来时嘴角有甜甜的梨涡，平时在小区里见了小萨就摸摸头，小萨也很喜欢和她贴贴。
刚推开门，狗子就冲到店员姐姐脚边，亲昵地蹭蹭大腿，逗得她直笑。
“最近都没见念念带小萨出来了，是不是挺忙的啊？”店员姐姐熟稔开口。
林念正在冰柜前看新出的雪糕，闻言道：“是啊，最近公司忙得狠，都没时间带小萨出来玩了。”
店员姐姐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没别的人才开口问：“念念啊，最近是不是谈朋友了啊？”
“啊？没有啊。”林念听到这话有些摸不到头脑，她平日里除了同事都没和别的雄性打过招呼，就连傅晟轩这段时间都安分了不少。当然，除了林屿陶和钟Z这两个小朋友。
店员姐姐一脸暧昧：“你就别跟我害羞了，国庆小长假那几天，我看那小青年天天带你家小萨出来散步，你刚刚不也才送他出小区么。”
林念哭笑不得，欲要解释又被打断。
“我看那小青年长得好看，不比那些小明星啊？跟你一样也工作了啊？还是读书呢？这要还在读书那你可得注意点，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店员姐姐平日里热衷于给大家牵红线，甚至成了三对，因此对这类事情极敏锐。
林念不敢继续待在这边，随手拿了几瓶奶和一条水果味的曼妥思，就牵着小萨逃之夭夭，虽然这两年和大家都已经熟悉，但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热情。
她从小和外公外婆一起长大，二老虽疼她，但也对她极为严厉，更似细水流长那般的温情，养成了她待人温和有礼却始终疏离的性情。父母失败的婚姻更是让她对“情爱”二字敬而远之。
如果不是爷爷的那份遗嘱，她或许可以一辈子保持单身。
毕竟她现在一人一狗一房，颇为自足，虽则也背着房贷，但林氏给的工资可观，倒也不成问题。外公外婆有退休金养着，她也给二老买了养老保险。
至于她那不靠谱的爸妈，呵，他们一人一个家庭过得也是逍遥自在，更不用她去尽什么孝道。
林念甚至觉得好像没有自己也行，林氏不会倒闭，爸妈不会难过，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萨和外公外婆，届时把小萨送过去，二老有牵挂，应该也能过得下去。
林念觉得自己现在状态不对，可思维就是别不过来，总觉得自己于这世间微不足道。
她颤抖着手给自己点上烟，看着烟头明灭的光点，猛然吐出一口烟雾，倏然落了几滴泪。
啊，她想起来了。前几天看到徐研朋友圈晒出一组九宫格，最中间的那张是她亲爱的妈妈抱着她可爱的小继妹，一脸嗔怪和宠溺。
配文是“老妈总怪我光着脚丫踩海滩，可她不还是亲自帮我洗好jiojio换上新鞋子[害羞][害羞]噢对，美美的新鞋子是16周岁生日礼物耶！”
当时看到的时候，她顿了下，随即一划而过，心情如古井般不起波澜。
可她无论装作怎么不在意，心里都像扎了一根刺。
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我从来，从来就没和你一起出去玩过，从我记事起，你就再也没抱过我。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林念朦胧着视线无声落泪，满心委屈满心质问不知向哪抒发。
她起身到平日里都锁着的壁橱前，开锁的动作带了几分急促和狼狈，随手拎了瓶陈列的酒，冷静地开了瓶，仰头灌下。
烈酒入喉，心却更涩，激出几分难言的不甘。
手机忽然响起，林念模糊看了眼，是外婆来电话。擦擦泪，林念清清嗓子接起。
“念念啊，”外婆的声音格外温柔，带着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共有的轻缓安慰意味，“今天过二十五周岁生日了吧？你外公前几天给你寄了东西过去，不知道你收到没有啊？”
林念听着电话那头外公小声的抗议，强忍住喉中哽咽，“嗯，应该这几天就能收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生怕他弄错了，你再收不到东西。家里杨梅和李子都酿好了，每样给你装了两罐，还有点萝卜干和笋干，”外婆这几年越发唠叨，“知道你不会做饭，都给你炒好了放凉了，装在你给买的保鲜盒里头，你外公怕油漏出来，外面包了好几层报纸，你拆的时候小心点，别弄脏了手。”
林念听着外婆轻声的絮叨，无声地擦泪，小萨轻吠几声，乖乖盘到她脚边，睁着黑葡萄似的一双大眼，扬起头盯着林念。
挂了电话后，林念窝在沙发里，愈加凶猛地落泪，终于哭出声来。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可除了外公外婆，连自己都不记得。
看吧，除了外公外婆和小萨，还有谁记得她？
林念又灌了几口酒，昏昏沉沉，任由天慢慢黑下去，只无力地低垂着头。
喝完了一瓶，林念晃着起身，蹲在壁橱前又开了一瓶，靠着橱门就灌了几口。
泪水吧嗒吧嗒地滚落，林念喉咙似火烧过，只觉得自己无能。
不过是几个人的抛弃，怎么就让自己落魄成这样了？
四岁爸妈离婚时，她号啕大哭，没人在意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彼此都想结束那样一段难堪的关系，于是四岁的小姑娘成为了累赘。
初中择校时，她名义上的爸妈，当着外公外婆的面彼此对骂，推脱着养育自己亲生女儿的责任，那个小姑娘，再次成了负累。
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不为大家所期待了吗？怎么还哭呢？
这个残酷的事实，不是早就摆在她的面前了吗？
酒瓶从手中脱落，林念眼眶里满是泪水，她朦胧着想，就是因为外公外婆小心翼翼的关爱，才让她更委屈啊。
林念蹲在壁橱边，任由小萨伸出温热的舌头舔自己脚踝，歪着头看半黑的天空。
有人敲门，林念没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