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不会煮饭，平时下厨最多煮碗泡面，或者炒个蛋炒饭，却买了很多好看的餐具：成套的碗碟、刀叉，就连筷子和勺子也是配套的。
这大概和“差生文具多”是一个道理。
钟Z每次用那套餐具都满心欢喜，用完后洗得干干净净亮晶晶。
林念打包了老鸭汤、辣子鸡，还有一份清炒时蔬，拿了三个馒头。
她自己吃一个馒头，喝一碗汤基本就够了，不过这家店的馒头好吃，想让钟Z也尝尝。
钟Z坐在林念对面，动作有些拘束，只吃自己面前家长装好的菜。
林念起身找了个碗，给钟Z盛了碗汤，又舀了一大勺的鸭肉，把辣子鸡的盘子往他那边推。
“尝尝这家的菜，我经常带林屿陶去吃，老鸭汤蛮好喝的，味道很鲜。”
钟Z点点头，“谢谢。”
林念瞧着钟Z拘谨的动作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几年前那会，他虽然也寡言少语的，但是言语间尚有年少意气和对生活的热情。是一个会自己下厨，兼顾学业的同时还能照顾父亲的少年。
如今再见，他的身上多了几分难言的沉寂，眼中似也没了光亮。
“他们家的馒头也很好吃，我很喜欢吃，你也尝尝。”林念低头，生怕被对面的人看出异样，“吃不完的话，掰一半下来也可以。”
钟Z又说了句“谢谢”，碗里的米饭吃完后就拿了个馒头。
其实他已经吃饱了，一份菜，一碗米饭，今天又有一碗汤。但是林念喜欢的，他都想试试。
林念已经吃完了，慢慢喝着汤，“不要跟我客气，老师也是之前的事了，你和林屿陶是舍友，跟他一起喊我姐姐，”
她顿了顿，又说：“或者喊我名字也行，林屿陶也经常喊我大名。”
钟Z点点头，心里想着，喊姐姐是不可能的，不过林屿陶那厮居然也敢直接连名带姓喊她，实在是不成样子，下次得说他两句，小孩不懂事就得教训。
林念在路上买了水果，见钟Z也快吃完了，去给他切了半个西瓜，切好了块装进大号保鲜盒里，又挑了些橙子和香蕉一起装到袋子里，悄悄塞进他包里。
钟Z吃完饭开始收拾碗筷，好像做了许多次一样。
林念赶紧过来抢了活，“你带小萨下去散散步吧，这些我来收拾。”今天明显比他平时的饭量大，林念本来想让他剩下半碗饭也没关系，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估计钟Z点点头，最后还是会吃掉。
洗完了碗，钟Z还没回来，林念趁着这段时间把家里看了一遍，客厅和厨房都很干净，看得出来钟Z打扫的时候很用心。
林念又往钟Z的包里塞了几盒自己从邻市带回来的点心。
钟Z今天不太想带小萨散步，林念都回来了，不如和林念多待一会，只是小萨这么可爱，他只能顺着狗子的心意，多遛了几圈。
临走的时候林念坚持要送钟Z到小区外面，还不把包给他，钟Z无法，只好顺着林念的要求，又到便利店帮她买了箱纯牛奶和一箱酸奶。
林念提前预约了车，认出车牌后把钟Z拉过去塞进车后座，顺手把那两箱奶和奇重无比的书包放进去，关上车门就让师傅赶紧走，动作一气呵成，钟Z完全没有反抗的时间。
“包里有水果和点心，西瓜要快点吃哦，东西可能有点重，你让司机开到宿舍楼下吧，大门那边跟保安大爷说一声他就放进去了。”
怪不得不想让他多待，肯定是怕包里的西瓜和点心坏掉。
钟Z看着林念发来的消息，这么安慰自己，心里泛起滚烫的情绪。
第17章 叵测居心
“我明天还可以来吗？”
钟Z小心翼翼敲下这行字，点了发送。
钟Z放下手机，喝了口水，手上有轻微的颤抖，像是赌徒，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一分钟过去了，她怎么还不回？
不想我再过去了吗？
果然还是逾越了吧？
钟Z拿着手机，颇觉烫手，长按那条消息，打算撤回。至少在林念心里，自己不是一个得寸进尺、居心叵测的卑劣之人。
下一秒，屏幕里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可以啊，小萨很喜欢你，以后中午做完家教就过来一起吃饭吧。”
“想吃什么？我提前点外卖。”
钟Z看着这两条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却不知如何表达，只把“林念”这两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酸涩的喜欢，缱绻的思念，千万情绪都只化作两个字。
林念。
钟Z其实还想问，小萨喜欢我，那你呢？
你也喜欢我吗？
最终只是回了句：我都可以，不挑食。
林念这几天其实很忙，要把谈好的项目做个汇报，制定好新一季度的工作计划，上一个项目还有点尾要收。
刚看到钟Z的消息，是打算好言好语拒绝的。
不过像钟Z那样的小孩，估计被拒绝一次就再也不敢过来了，而且这几天小萨的确多亏他照顾。
林念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不过一顿饭的时间，晚上多加会班就是了，也不缺这点时间。
孩子的心理状况是该多注意，大学生活么，说热闹也热闹，说孤独也很孤独。照林屿陶之前说的“经常往校外或者图书馆跑，别人倒是想跟他说话，他那个态度，能不说就不开口，能少说几句就不会多说”，钟Z的确需要多交流。
或许有家庭方面的原因，导致了他现在愈加沉默的性子，可林念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她自问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佛渡众生，她充其量就是个泥人，一经风浪就自身难保。
只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脸上倔强的表情，就想起之前他一个人在医院大厅办理手续、缴费拿药，在酒吧被人为难时单薄的身影，林念始终不能置之不理。
算了，吃几顿饭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
钟Z早上吃了林念塞进他包里的糕点，他之前不爱吃甜的，只觉得发腻，今天吃了这糕点，却只觉得心里都泛甜。
想到中午又能和林念一起吃饭，愈发甜腻，情绪像泡泡一样塞满了他的胸腔，越靠近小区，越要满溢出来。
钟Z提前发了消息给家长，告知她今天自己要去朋友家吃饭，所以不必准备他的份。
上完课，坐电梯下去的时候，钟Z对着电梯反光的墙壁照了照。
还是那张厌世脸，五官怎么看都给人性冷淡的感觉，唯有在笑的时候才没有那股子疏离感。
钟Z今天没背书包，他觉得双肩包背着还是学生气了点。昨天回宿舍之前就在学校超市买了个黑色的单肩帆布包，这会看着也不怎么满意，总觉得一看就能看出学生的身份。
虽说林念也并不显成熟，放在学生堆里，没人会觉得她已经踏入社会两年，可钟Z还是想让自己看着更成熟些，站在林念身边，不会让人觉得是姐弟的关系。
钟Z默默想着，以后可能要请教林屿陶，关注几个穿搭博主，总要脱离学生气。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已经到林念家门口了。钟Z下意识整理整理衣服，他今天穿了件Polo领上衣，刚刚在电梯里就已经理了好几次，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衣领服服帖帖，工装裤没有一丝褶皱，全身上下一丝不苟。
钟Z这才抬起手敲了敲门。
林念十分钟前刚到家，在路上打包了今天的午饭。这会儿正打算做汤，听到敲门声赶忙去开门。
钟Z嘴角挂着笑，是他昨晚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遍的，只是林念忙着去做汤，让他自己换鞋先去坐着，自己则匆匆去厨房。
钟Z失落了一瞬，摸摸小萨凑过来的脑袋。
“你先坐着等一会，我做一个紫菜蛋汤就可以开饭了。”
林念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钟Z应声坐下。小萨叼着自己的球过来示意他陪自己玩，钟Z熟练地抛球。
等了一会，始终没听到厨房传来开火的动静，钟Z起身。
林念打了三个蛋在碗里，还没打散，这会正研究两人份的汤应该放多少紫菜，3-5g这个答案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林念打算做个数学题，已知整包紫菜净含量为32g，大约有若干张紫菜，则3-5g的紫菜应该取多少张？
可这紫菜，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张啊。
钟Z目睹了林念纠结的整个过程，思量再三，还是开口：“要不，我来做吧，我做过紫菜蛋汤。”
林念心里默念着“不好吧不好吧，我请你吃饭怎么能让你来做饭呢？”，和钟Z客气了两番，最终还是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到钟Z手里。
“那我先去把其他菜热热。”
林念干笑着逃离了现场。
不得不说，钟Z的动作是真的很熟练，林念心酸又难过。
林念今天打包了四个菜：口水鸡、金针菇肥牛、蒜薹香肠和炒时蔬。这家店的家常菜都很好吃，种类也多，送了两盒米饭。
“食不言寝不语”这一套，在年轻人的饭桌上已经很少见了，林念喝了口汤，问钟Z：“明天最后一天也上课吗？”
钟Z点点头：“之前谈好了，七天都上。”
“那明天也过来吃饭吧，市场那边开了家烤鸭店，我同事说味道还不错，明天尝尝。”林念其实比较喜欢吃蔬菜，昨天钟Z带来的西蓝花就很合她的口味，但她总不好意思向人家点菜，而且钟Z这时候还在长身体，多吃点肉好。
钟Z面色如常地应了声，心里却已经雀跃，两个人一起吃饭，能不能算是约会呢？应该算是吧。
耳尖慢慢红了，钟Z喝口汤掩饰自己即将绷不住的唇角。
窃喜这件事，要做也得等到回宿舍一个人的时候，这会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叵测居心。
第18章 水果
七天的假期一转眼就过了，林屿陶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来，分给林念和宿舍其余三人。
他最近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别扭。
他的舍友钟Z，好像在他姐姐口中出现的频率有些高了。
“给钟Z带礼物了吗？人家帮你收拾烂摊子，对人家客气点。”
“能不能学学钟Z？就比你大一岁，都会自己做菜了，你呢？每次来都蹭吃蹭喝的，还要挑三拣四，这个不吃那个不吃。”
“公司附近新开了家烘焙坊，味道还可以，这三盒你带回去，另外这一份是单独给钟Z的。”
林屿陶委委屈屈地应了，他直觉事情并没有林念所说的“还人家帮忙遛了七天狗，还帮忙打扫卫生的人情”这么简单。
像之前他去林念家里扫荡，哦不，拜访的时候，他的好姐姐可从来都没有过临走前还给他拎点吃的回去，这样温情的动作。能不赶他走就不错了。
林屿陶总觉得自己是沾了在林念家做了七天苦力的小钟同学的光。
难道林念真的又要收一个弟弟了吗？按照眼下的局势来看，他失宠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林念本就因为林家，不太喜欢自己，这要是再来一个比他帅气、比他听话、比他优秀、还会做饭的弟弟，他的地位就要一落千丈了。
林屿陶握紧了拳头，一定不能再发生这种前后院都起火的事了！得给钟Z找点事干。
“老大，你周末什么安排？”林屿陶若无其事地靠近钟Z，一下子就看到林念特地给他分出来的那盒糕点，心中愈加忿忿不平。
这本来应该是我的！
钟Z手中笔未停，眼神都没分给林屿陶一个，“家教”。
林屿陶轻咳一声，手悄悄靠近他觊觎已久的点心，“中午一起吃饭？请你去我家吃，我家阿姨烧菜手艺可好了，糖醋排骨那叫一绝。”
钟Z用笔格开林屿陶那只企图作祟的手，依然看着书上的题目，“多谢好意，不过应该来不及，下次吧。”
被拒绝了也不在意，林屿陶摸摸自己手，悻悻开口：“要不是我妈规定我每周末都得回家，我也要去尝尝你做的菜。”
钟Z笔下一顿，划出短短的一道。
“你姐姐跟你说过了？”
“对呀，周六周日都过去吃饭，真好啊，我姐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林屿陶装作不在意，实则语气酸得要命。
钟Z察觉出林屿陶语气不好，“是因为我家教的地点就在东墅山庄，所以……”
“我知道，顺路嘛，”林屿陶轻哼一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不过我姐一向不爱管闲事，怎么对你这么好？”
林屿陶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语气愈加狐疑：“你是不是给我姐下药了，不然她怎么一提起你语气就这么好？还是你贿赂小萨了？”
钟Z顿了一下，语气如常道：“我之前，是她的学生，你姐姐之前来我们学校做过一个月的代课老师，还记得我。”
还有这事？林屿陶惊奇。
“怪不得她总是让我向你学习，原来早就见过你的变态。”林屿陶嘀嘀咕咕。
钟Z嘛，开学就上台领了奖金，所有课上都从头听到尾，一点都不带走神的，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宿舍的高数作业，有课堂练习的时候就是大家的救世主。
早早见识到钟Z对学习认真到变态的态度，他姐这是把钟Z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训他了。
林屿陶悟了。
反应过来之后，也不再纠结了，只拍拍钟Z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难怪我姐那么喜欢你，原来是把你当得意门生了。”
钟Z刚刚觉得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念头差点要被看穿。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太放肆，得了一点甜头就愈加嚣张，所以意图也愈加明显。
听了林屿陶的话却高兴不起来。
他自己也有感觉，林念对他太好了，像个……慈爱的长辈，生怕他在学校吃不饱穿不暖的那种。
钟Z在心里苦笑，还不如将自己的狼子野心昭之于众呢，只是届时怕是再也没机会靠近林念。
――
钟Z最近有个想法。
上次辅导员请了之前带过的学长来，给他们做讲座。学长创业有成，眼下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他讲了自己在大学期间的兼职过程，攒下的一笔资金，就是他毕业后创业的第一笔原始资金。
钟Z听得认真且动心。
他现在孑然一人，身无他物，心里却藏着一个公主。
他自己可以潦草一生，可见过了娇艳欲滴的玫瑰，也想拥之入怀，用粗糙的皮肉、温热的鲜血，去喂养那朵娇花。
钟Z开始有意识地开始关注一些大学生创业项目。机遇无处不在，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他心里其实有个不成熟的计划。
之前林念给他买了水果带回学校，还说学校水果店的水果普遍偏贵，尽量在远一点的农贸市场买，这还是她大学时得出的结论。
后来钟Z有意识地去学校水果店走了一圈，一个大个头的火龙果花了14.7，四个苹果1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