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诺——行烟烟【完结】
时间:2023-11-27 23:08:07

  唐灵章说:“老梁你又要提抖音的电商?”
  梁杰说:“对啊。平台推新功能,大流量必然倾斜给第一批入局的商家,你舍得错过吗?”
  唐灵章没回答他,反而看一眼施谨,目光中的意思是:战略与数字化中心的人到底能不能懂点奢侈品?梁杰来公司都多久了还是这脑子?他怎么不干脆提拼多多呢?
  奢侈品入局短视频电商在现阶段的弊处远大于利处,今天这会幸好姜阑没在,不然梁杰这话说出来就得原封不动地吞回去。
  施谨接住唐灵章的目光,开口:“我们是从中台的全局规划角度出发,给渠道提个建议,供大家参考、评估。除了老梁刚才提的新型电商渠道之外,直播电商我们在之前的会议中也多次提过,其它消费品行业的优秀案例也做过分享,Lynn你是专家,肯定已经有了思考和计划,我们就不再过多赘述了。”
  奢侈品做直播电商更是一条不明的前路,是自播还是找明星?客单价这么高,明星流量的转化变现能有多少?投入产出值得吗?自播的话平台公域流量又能给多少?
  中台部门的人,永远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范。新想法么一天一个,要落地么又两手一摊。
  唐灵章不是很情愿:“具体实操的建议有吗?”
  施谨不答,转头看宋零诺,“年轻人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宋零诺想了想,说:“投入成本小一点的,同时又能让平台给公域流量支持的自播方式……我们能不能考虑总裁直播?今年疫情期间其它行业的头部商家都有尝试,比如说X力电器和X当劳。”
  这话别说唐灵章,就连梁杰也吃惊了。
  且不说奢侈品行业目前对直播电商的态度,就算这不是一个行业障碍,但要让陈其睿放下身段、抛头露面去直播间帮公司的品牌带货?成为奢侈品行业里第一个吃螃蟹的公司总裁?这敢想?这梦敢做?不愧是年轻人,不愧是开大会什么都敢说的宋零诺。
  唐灵章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施谨则继续问她意见,“Lynn,你觉得呢?要么让你们TP小伙伴写个方案给老板看看?”
  唐灵章绝不可能跳这坑,“想法是你们提的,玩法自然是你们熟。方案我们可以配合,但还是由你们做了给老板看更有说服力。”
  施谨答应得很利索,“好。”
  “总裁来了”的直播提案宋零诺从上周就开始做,到今天开完会,她才彻底理解施谨的意图。和之前把“无畏WUWEI”旗舰店数字零售项目交给宋零诺一样,施谨在为她创造做出工作成绩的基础以及在大老板面前的表现机会。
  宋零诺认为自己的推断很有逻辑性,她诚恳地对施谨说:“Vivian,谢谢你。”
  施谨没问她谢什么,只说:“不客气。”
  下午五点多,宋零诺桌上内线响起。她看一眼来电人:王晔。
  这是一个绝不可能会出现在宋零诺座机显示屏上的姓名,她下意识地认为对方一定是拨错了。
  响了四声还没断,宋零诺只好犹豫地接起来:“您好。”
  然而王晔并没有拨错电话,“宋零诺吗?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请你来一趟三十楼。老板要见你。”
  宋零诺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嗯?”
  王晔没有重复第二遍,直接挂断电话。
  宋零诺握着话筒,转头看向施谨,求助:“Vivian,王晔通知我去三十楼,说大老板要见我。”
  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是陈其睿听说了她下午开会时提议做总裁直播的事情,生气了。可是大老板上次被她当众冒犯都没生气,这次会轻易生气吗?而且就算大老板生气了想教育她,也不用亲自教育她呀?
  施谨闻言,抬起头,眉头微动。
  下一秒,施谨桌上内线也响了。
  宋零诺听不到电话那头,只能听见施谨说的话:
  “王晔。什么事?
  “嗯,她刚才和我讲了。谢谢你同步让我知道。
  “她已经去坐电梯了。很快会到。
  “没事,一小箱蟹而已,你别和我客气。老板今天空吗?在见客吗?
  “我有数了,谢谢你。”
  宋零诺以为施谨会帮忙问问是什么事,但施谨从头到尾也没问。宋零诺等施谨挂断这个电话,以为施谨会给她一些提醒,然而施谨只说:“你带上电脑,去三十楼吧。”
  上次来三十楼,宋零诺身边有梅森。这一次,宋零诺一个人抱着电脑,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王晔的座位,“您好。”
  王晔终于正眼看向宋零诺,确认她的身份,起身带她去陈其睿办公室。
  宋零诺跟着王晔,看她刷卡,看她推开门,看她掉头走开。没了视线遮挡,总裁办公室的会客区一览无余。
  大老板坐在一张沙发上。在他斜对面的另一张沙发上,坐着一位女人。
  看清女人的面孔后,宋零诺微微愣住,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笔记本电脑的边缘。
  她没想过会这样见到刘峥冉本人。
第71章 . NDA
  陈其睿指向沙发旁的座椅,“坐。”
  宋零诺依言走去坐下。坐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叫人,又重新站起来,“刘总,陈总。”
  刘峥冉本人比上次员工大会的视频中看上去更易亲近――或许这是一种假象,但假象已足以令宋零诺卸下心防与紧张――她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你坐。”
  宋零诺再次坐下。
  两位大老板找她要做什么?
  仍如上次一般,陈其睿没有一个字的废话,直接解开她的疑惑:“上次你向我汇报的方案,现在再给刘总讲一遍。”
  上次的方案?是她的那份毫不成熟的“白卷”吗?
  宋零诺满心不解,却还是找出那份演示文稿,用了和上次一样的十八分钟,一模一样地给刘峥冉讲了一遍。
  四页文稿讲完,她简单收尾:“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这是象征性的一提,上次陈其睿没有任何问题,她直觉地认为刘峥冉也不会提问。
  但宋零诺显然不够了解这两位大老板中的任何一位。
  刘峥冉开口:“你为什么会做这份方案?”
  为什么?宋零诺能讲实话吗?陈其睿就坐在面前,她还要再当面冒犯大老板一次吗?
  刘峥冉似乎看出她的犹豫,转头看向陈其睿,“怎么?她方案中几次提到的‘虚伪’,是对谁的评价?”
  陈其睿要求宋零诺:“你讲出来。”
  宋零诺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陈总。”虽然她刚才已经解释了自己的认知错误,但这完全不妨碍刘峥冉针对最初的事因进行了解。
  刘峥冉笑了,并且毫不遮掩笑意,她嘴角两侧的法令纹卷起漂亮的弧度,“你胆子不小。你知不知道‘适应性时尚’这个项目是谁要做的?”
  难道不是陈其睿吗?宋零诺只得摇摇头。
  刘峥冉又问:“你为什么会对这个项目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宋零诺如实说:“它让我意识到时尚能够打破阶级。这个阶级不光指贫富的差异,也指所谓的‘正常’与‘不正常’的差异。”
  刘峥冉听后无言,嘴角笑意淡下去。
  宋零诺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只见陈其睿颔首,“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年轻女孩离开时关上办公室的门。
  会客区桌上的茶凉了却没人主动来换,刘峥冉不计较陈其睿助理的疏忽,伸手拿了一瓶气泡水拧开,“接下来呢?还要让我看什么?”
  陈其睿将桌上的几页纸递给刘峥冉。
  刘峥冉接过,逐页浏览,“这个内部调研是做给谁看的?VP以上的管理层?”后面的几张纸给了她答案,“刘书棋出的方案吗?你想在零诺时尚内部开设特殊障碍人群专岗,全面实施软硬件的无障碍化,这事你完全能够做主,何必给我看?”她的目光扫到最后一页,上面的预估费用数字令她一瞬了然。
  刘峥冉再度露出笑容,“Neal,你想让我降时尚版块的明年的净利润指标,可以直接说,不必找人演戏。”
  陈其睿说:“你认为她像是在演戏吗。”
  刘峥冉或许不如陈其睿会做时尚生意,但看人要比陈其睿准。年轻女孩当然没在演戏,她从头到脚的无措与紧张完全能够看出是被临时通知来的,连一分钟的提前准备都没做过。
  刘峥冉扬手将纸张扔回桌上,“你要求降多少?”
  陈其睿说:“三个百分点。”
  这是一个刘峥冉不可能点头的数字,但陈其睿毫不掩盖他的企图。
  刘峥冉了解工作中的陈其睿,这个男人绝不可能真心实意地支持一个他不相信能够商业性盈利的项目,他叫她看的所有东西,都是在倒逼她:真要讲虚伪,谁才是虚伪的那一个?是他陈其睿,还是她刘峥冉?她若不肯在财务数字层面妥协,那这个项目在全公司年轻员工眼中只余虚伪。她若不愿意承认虚伪,那就必须同意他砍掉这个项目。
  刘峥冉早该清楚,五个月前陈其睿在北京没得到的痛快,五个月后他在上海等着她。时尚版块今年的日子过得极为艰难,陈其睿要降明年三个百分点的净利润指标不单是为了适应性时尚项目,还带有勒索性质的补偿索求。
  陈其睿说:“今天你和我坐在这间办公室里,讨论无障碍,讨论包容和多元,可以讲出无数条要做或不要做的道理。零诺时尚现在最年轻的员工只有十八岁零三个月,在门店领着最低工资,我们不会和她去讲这些道理。能够真正让她产生切实体感的,只有公司白纸黑字的具体政策。你希望零诺时尚的年轻一代员工如何看待公司?”
  刘峥冉不吃他这套,“行了。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些上价值的话,他省给别人会更有效果,“三个百分点不可能。降多少,我叫老耿看看这事,完了他直接和你谈。”
  耿秋明是零诺集团的CFO,陈其睿对此人的评价是“local得不能再local”,两人对话从来不在一个频道上,刘峥冉这是在变相折磨陈其睿。
  陈其睿没有反对,开口逐客:“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讨论的吗。”
  之前为了安抚陈其睿的不痛快,刘峥冉连续两个财务季度没叫他去北京总部开会,她这趟来上海也没多待的打算,来时尚这边听完工作汇报,过一晚就回北京。
  刘峥冉看着陈其睿,“你为什么确定我不会选择同意直接砍掉这个项目?”
  陈其睿说:“我知道你不会。”
  打哑谜没意思,刘峥冉直接问:“是谁告诉你有关我小时候的事情的?季夏吗?”如果不是得悉了她的过往经历,他怎么能知道年轻女孩的哪句话会触动她。
  陈其睿没有回答。
  他曾经误以为刘峥冉坚持要做“适应性时尚”是为了奖励丈夫,但事实恰恰相反,当年的王钧是靠从事特殊人群相关工作这一点才吸引到了刘峥冉。刘峥冉对特殊人群的关注并非是因丈夫,而是因小时候照顾陪伴了她十一年的保姆。
  上车后,刘峥冉叫司机送她去季夏发来的地址。晚高峰,车子开了将近五十分钟,才驶近目的地。
  刘峥冉知道季夏创业能省则省,租的办公地点不是什么繁华时髦的地段,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夏会把公司放在这么一个小破创意园区里。她问司机:“你开对了吗?”
  司机回答:“刘总,就是这儿没错。”他探头出车窗,问园区门口正在抽烟的保安,“师傅,麻烦问问C栋怎么走?”
  保安勾着脖子抬手一指。气质与此地非常相配。
  刘峥冉上到三楼。出电梯,正对面的灰墙上挂着Xvent的硕大logo。这只logo体现出的季夏式审美让刘峥冉略略找回了些信心。前台一个女孩,看见刘峥冉,起身主动问:“请问是冉冉总吗?”
  刘峥冉被逗笑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季夏是在故意搞笑吗?她点头,“嗯,你老板呢?”
  女孩带刘峥冉走进办公区域,七绕八绕,来到季夏办公室门口,“您请。”
  这叫什么办公室?
  刘峥冉站在门口上下左右环顾一圈,最后才看向屋里的女人。季夏盘着腿坐在办公椅上,抬头冲刘峥冉笑:“进来啊。”
  才从陈其睿低调奢华的办公室出来不久,刘峥冉此刻着实有点不习惯,她边走进去边友善警告:“你这么坐着办公小心腰椎间盘突出。”
  季夏不以为然:“死就死了吧。”
  张口就是这种话,她身边的人谁能受得了?陈其睿能吗?刘峥冉没骂她胡说八道,“咱俩晚饭吃什么?”季夏声称最近太忙,天天加班,刘峥冉约饭只能约在她办公室里吃。
  季夏给她递上一只笔记本,“我这儿虽然外表简陋,但该有的都不缺。”
  刘峥冉接过本子,打开后发现这是一本手作菜单,上面列着所有能够提供外烩服务或出餐闪送的沪上顶级餐厅。这真是太季夏了。
  两人后来叫了一家新开的高级京菜。吃着饭,季夏和刘峥冉讲了讲公司目前的情况与她对三大业务版块的中长期规划。刘峥冉知道季夏要做的事情不容易,“Neal怎么说?”
  季夏明显不想提陈其睿,“他还能怎么说?”
  听这语气,刘峥冉就知道又是老问题,而她的观点始终没变:季夏这是自找的苦头,选择陈其睿这种男人当伴侣,就必将面临这种糟心和障碍。季夏最大的挑战不是和陈其睿的沟通和磨合,季夏最大的挑战是选择了陈其睿。但凡换个男人,能有这么多事儿吗?譬如王钧,他能对刘峥冉的任何决定说一句不理解不支持吗?
  刘峥冉实话实说:“你自找的。”
  季夏说:“你觉得我矫情吗?”她活到四十七岁,不光要爱情,还要爱人的理解和无条件的支持。
  刘峥冉说:“矫情得要命。”
  季夏说:“我也觉得。”
  刘峥冉又说:“你想过没有,有些本质性的问题,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解决。”人生不是童话,哪有那么多的心心相印。
  季夏说:“嗯。”
  这个话题随着这个单音字翻了篇,季夏问:“你最近怎么样?”刘家的破事更是一箩筐,刘峥冉要处理的各类纷争不知道复杂多少倍。
  刘峥冉说:“我能怎么样?每天都有人想让我死罢了。”所有姓刘的里面,只有刘克颂、刘衡、刘凌不需要她担心。
  季夏开心地笑了。刘峥冉过的日子,季夏一天都没办法过。两人认识十六年,季夏看着刘峥冉一步步走到今天。刘峥冉明明拥有很多不同的人生选项,哪一个都能让她过得容易且快乐,但她偏偏挑了一条最艰难、最挑战的路。
  对Xvent这种小规模的初创公司,刘峥冉无法向季夏提供有效的管理经验作为参考,但她仍然问:“你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季夏摇头,“没有。”
  刘峥冉又问:“你缺钱吗?”
  季夏抬眼,“缺,很缺。你终于要送我钱了?我十六年前和你交朋友的时候就盼望着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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