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他, 姜云晚。
这段时间在鹭岛拍戏, 商焰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眼下这个名字就像是鹭岛春天时漫天的柳絮似的，纷撒飞扬, 怎么也躲不了。
他看到评论区, 也看到私信里, 那些自称爱他的人，为他抱不平，为他指责姜云晚。
他们说，他们为他而战斗。
平心而论，对姜云晚，商焰是有怨怪的，怨怪她不顾六年的情谊，就无情地将他抛下了。
就和他生命中遇到过的其他人一样。
他原以为姜云晚是不同的。
但是事实证明，姜云晚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也会失信，说过的承诺转眼也就忘了，哪怕当初说得多笃定。
纵然如此，看到别人指责她，想要践踏她，商焰依然极端的愤怒。
在圈里这么多年，商焰不是不知道粉丝的力量，那是一柄双刃剑，爱你时将你高高捧起，不爱的时候恨不得将你踩进泥沼中。
此刻，那些爱他的人有多爱他，就有多恨姜云晚。
他无比清晰地知道姜云晚会受到怎么的谩骂、攻击。
姜云晚那边没有声音，就沉默着，几乎连呼吸都收敛了。
商焰皱眉，有些焦躁，“听清了吗。”
“……”
姜云晚五味陈杂，咽了咽喉咙，她将心里话问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已经闹成这样了，商焰没必要再管她死活的。
商焰原本在编辑微博，首先他需要对这件事发声，先安抚粉丝，闻言，动作一顿。
沉默两秒，他低低笑了声。
“阿晚，虽然我们两掰了，但是你还是我工作室的人，你的事就还归我管。”
他嗓音一顿，“还是说，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值得信任了吗。”
顾许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记者打来的。
事情发酵到现在，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新闻的，势必要挖出一些什么才会罢手。
商焰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没听到姜云晚的回答，他抬手揉了下疲惫的眉心，“你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都会好起来的。”
“……好。”
挂电话前，商焰突然就又叫住了姜云晚。
“你和易奚……”他喉结滚动，心脏跳动频率顷刻变得十分缓慢，“是真的？”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不要误会，后续要公关，我还是需要知道真相，才知道往哪一方面使力。”
许久——
姜云晚说：“假的。”
“我们只是朋友。”
商焰憋在胸腔的气息，长长吐出。
“好，去休息吧。”
挂了电话后，商焰在沙发上静坐了两秒，有些发怔。
两秒后，他眼神蓦地变得锐利。
将那条微博编辑好了，发了出去。霎时，微博消息提示就响成了一片。
他扔开了手机，没看一眼，对缩在门口焦头烂额地顾许说：“顾许，去把外面的记者都请进来。”
顾许正在回记者的消息，闻言一怔。
抬头。
透过酒店茶色菱形装饰玻璃墙面，他看到了商焰映在里面的影子。
他敞着长腿，坐在单人布艺沙发里。
发胶固定过的头发，散开了，有几缕落下来，搭在左眼皮上，黑衬衫解开了三粒纽扣，微敞开。露出精悍的胸膛。
不再是那副温柔绅士的模样。
他阴沉、犀利，充满了攻击性，像是随时要战斗。
顾许有些怔然。
商焰就抬起眼皮子，看他，极淡的一眼。
顾许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焰哥，你……”
商焰站起身，把敞开的扣子扣上了两粒，把自己收整得一丝不苟后，忽然就笑了笑，很和煦那种。
他说：“我要接受采访。”
-
姜云晚按照商焰说的，关了机。
纷纷扰扰都消失了。
世界就跟着安静下来。
果然逃避也不失为一种保护自己的好办法。
这一晚，姜云晚辗转反侧，她脑中反反覆覆都在想商焰那句“明天都会好起来”的话。
最后，她吃了两粒褪黑素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姜云晚醒来后已经是中午了，阳光很好，外头看起来风平浪静。
但不知道那些网络上看不见的硝烟到底平息了没有。
姜云晚有些胆怯，不敢去看。
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后，在吃过说不清是早餐还是午餐的一餐后，她终于开了机。
微信立刻就有消息陆续不断地跳了出来。
姜云晚还来不及看，舒蓝青的电话就来了。
姜云晚赶紧接了起来。
“姑奶奶，你终于开机了，再不开机，我就飞过来了。”舒蓝青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姜云晚忙内疚地说：“对不起，我……”
“你别对不起了。”舒蓝青，“我懂，不过还好，现在差不多都摆平了。”
闻言，姜云晚也松了口气。
她轻咬了下唇瓣，迟疑地问：“怎么摆平的？”
“你这个关机真的还挺彻底，一点都不知道。”舒蓝青叹气，“不过也好，这些事眼不见为净。”
很快，舒蓝青就转了两条链接给姜云晚。
第一条是商焰在微博上的澄清。
第二条是个视频采访，封面是商焰的脸。
姜云晚点开了第一条。
这几年除了合作广告和剧的宣传，商焰已经很少发私人微博了。
昨晚，他发了一条。
“我和云晚是合作多年的伙伴，是朋友，也是家人，我们相识于微末时，感情一直很好，希望我的粉丝能理智，不要伤害我的朋友。”
姜云晚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写的是：【大家要理智啊，姜云晚是老大的好朋友，我们不要打着爱的名义伤害老大的朋友，这也是在伤害老大】
商焰点了赞。
姜云晚愣了片刻，又点开了那个视频。
商焰昨晚在酒店里接受记者采访到了很晚。
记者问他：“你和易奚是死对头，但是姜云晚和易奚却一起吃饭，你怎么看呢。“
商焰对记者笑了笑：“谁说我和易奚是死对头的。我们不算熟，但也没什么过节。”
“云晚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她和易奚是朋友，一起吃饭也很正常，不需要我怎么看。”
又有记者问：“姜小姐作为你的妆造师，往常都是和你一起的，但这次却没有跟着你来鹭岛，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商焰游刃有余。
“我们能出什么问题，她没来，自然是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吗？”
“秘密。”
“商焰，如果易奚要挖姜云晚，你怎么看，毕竟好多人都对姜小姐有兴趣，你怕不怕姜小姐跑了。”
气氛被商焰带得不如之前紧绷了，有记者还和他开起了玩笑。
可商焰微顿了下，那短促的一瞬，记者都没发现，只有姜云晚察觉出来了。
商焰微笑着直面镜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没人可以一直同路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相信我们也会祝福对方。也希望大家也能理智看待。”
视频在这里就结束了。
画面定格在商焰那张温和从容浅笑的脸上。
姜云晚心情复杂。
退出来时，对话框里，已经被舒蓝青的消息刷屏。
蓝蓝：【商焰这次还做得像个人事】
蓝蓝：【那视频里的话，其实对你也挺有好处的，也算打了个预防针，以后你离开商焰，那些粉丝应该也不会那么疯了】
蓝蓝：【我去你微博也看了，评论区那些粉丝都在给你道歉，整得像是忏悔似的，看起来就特别可乐，这些粉丝年纪真的应该不太大，完全凭冲动行事，以为伤害了人，一句道歉就可以揭过去，哪有那么容易啊，伤了就伤了，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完全粉饰太平】
蓝蓝：【不过怎么说，这件事也算是翻篇了】
蓝蓝：【打起精神来，一天又过去了，蓝蓝小助手提醒你，五十九天后，你就彻底自由了，脱离这个圈子就好了】
同舒蓝青聊完后，姜云晚目光从微信上的消息扫过。
从昨晚开始，无数人给她发消息，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
她目光落到了置顶的商焰头像上。
她点了进去。
今早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给她发了消息。
就三个字。
【没事了】
姜云晚看了好久，回了一个：【谢谢】。
这个时间点，商焰应该在拍戏，没有回复。
这时，舒蓝青的消息又来了。
蓝蓝：【晚晚，我给你说，这次商焰虽然是做了点人事，但你也不能心软，就又和他和好了啊，我不允许，你看看这几年，你被他折腾成了什么样，我还是喜欢你以前肉嘟嘟的样子】
姜云晚笑了。
【不会的】
【那就好】
姜云晚退出去，又看了看置顶，最后还是取消了将近六年的置顶。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
不可否认，商焰这次的帮忙，她很感动。
但也仅限于感动了。
她不会因为感动，再把自己放置进漩涡里，再次挣扎沉沦，把自己逼到窒息。
那五年对她已经是最深刻的教训。
-
春节的时候，纪明浩的老婆在国外生下个小公主。
纪明浩把女儿宠得像个宝。
那场风波过后没两天，小公主满月，纪明浩办了个盛大的party。
姜云晚送了小公主一套纯金的长命锁，她原本不想去凑热闹的，纪明浩亲自给她打电话，让她一定要来。
认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情谊的，最终姜云晚还是去了。
纪明浩人脉广，好多明星大佬都赏脸到场了，除此之外，纪明浩还邀了一些记者。
在这星光熠熠里，姜云晚原本是不起眼的。
但那天，她成了在场记者的目标。
她不过拿块蛋糕的功夫，就被记者围住了。
前两天的事可轰动了，不仅商焰特意出面为姜云晚发了微博，还接受了采访，易奚工作室也出面，说和姜云晚只是朋友一起聚会吃饭。
两人的第一次“同框”，竟然都是为了姜云晚。
这让嗅觉灵敏的媒体记者对姜云晚充满了兴趣。
一是，易奚竟然和姜云晚是朋友，消息灵通的记者们这之前竟然也从来没听说过。
二嘛，因为姜云晚，易奚和商焰这对死对头，竟然都提及了对方名字，以往避而不谈的“不合”传闻，两人也纷纷出来辟谣了。
算是一场大和解。
最近娱乐记者靠着商焰和易奚作为卖点可是博取了不少关注和流量。
再劲爆的新闻都有时效性，正好有些疲软了。
此刻见到故事里的女主角，怎么会不抓住机会，再抢点爆点头条。
记者将镜头都对准了姜云晚。
“姜小姐，你和易奚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天商焰的采访，是不是暗示，姜小姐和商焰真的要散伙了。”
“姜小姐作为两人的朋友，你是怎么看待商焰和易奚不合的传闻的。”
记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过来。
姜云晚端着红丝绒蛋糕，有些不知所措。
她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有时候很普通的一句话，都会被记者掐头去尾，拼凑成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答案。
一个明星的言行，大多都是团队深思熟虑后才能说出口的。
她一个妆造师，自然不能轻易回答这些和易奚商焰有关的问题。
五年前，她接受M站那个自媒体采访时，说商焰是她创作上的缪斯那句话，后来就被商焰的黑粉挖了出来后，就有人说她把商焰夸得太过了，属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看就和商焰关系不正常。
后来是商焰出面澄清，说他们只是合作伙伴。
公关那边还放出风声，说姜云晚其实有圈外男朋友，这事才算平息了。
那之后，姜云晚就不接受采访了，专心在幕后。
此刻场景再现，姜云晚有些口干舌燥。
她不如商焰那么游刃有余经验丰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缄默以对。
但她越是这样，记者就越觉得这其中有新闻可挖，问得更起劲了。
镜头几乎都要怼到她脸上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记者们都纷纷转头看过去，姜云晚也跟着望去。
商焰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
他目不斜视地穿过大厅的人群，朝姜云晚走来，挡在了她面前。
对这些记者，他笑得有些淡漠：“各位，这是纪明浩女儿的满月宴，不是记者会，他邀请你们来这里，也是把你们当朋友，还是不要喧宾夺主的好。”
记者们都哑然。
确实他们这些做法有些不合时宜，捻不清形势。
这时纪明浩也赶了过来，高情商地打了圆场，记者也就散了。
纪明浩似笑非笑看着商焰：“怎么拍摄结束回来，也不说一声。”
“有什么好说的。”商焰视线不动声色从姜云晚身上扫过，又说，“你搞满月宴就搞，请什么记者。“
“哟，这还怪上我了。”
纪明浩藏在镜片后那双眼精光一闪，兴味盎然地看着商焰。
商焰抿了下唇，将准备的礼物扔到了纪明浩怀里。
“我去换个衣服。”
说完就径直去了二楼。
目送商焰上楼后，纪明浩又将目光投到姜云晚身上，“云晚，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
姜云晚勉强笑了笑。
“没事，不用管我，纪哥你去忙吧。”
纪明浩走后，姜云晚看着手中那份红丝绒蛋糕，明明刚刚还很想吃，现在一点胃口都没了。
她将只动了上面糖渍樱桃的蛋糕放在长餐桌上。
她才来没多久，现在走显然有些不给纪明浩面子，但此刻，她还能察觉到周围朝她投来的目光，像是蚂蚁在爬似的，浑身不自在。
目光落到外面的露台，那里很安静。
她朝那边走了去。
入春了。
夜晚还是料峭的。
这场宴会名义上是纪明浩女儿的满月宴，但其实也是社交场所，来的人都想在这里认识更多人脉，获得更多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