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真自己虽然没听见, 但是她有四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侍女呢, 这些话语一字不落地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我还没受过打击啊?我铺子都烧没一个了。”
说到这里, 方念真还真是想念新云州了,也不知道过了正月十五能不能回去了。
刚刚在店门念念叨叨的两位食客已经进来了,小二很快就递上热毛巾,泡上茶。
等两位点完餐后,又端了山楂糕和薯片之类的餐前小吃。
这两位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也都是家境殷实的,过年了在家吃了好几天的席面了。
正吃着山楂酪,锅子就上来了,点的是辣锅和番茄的鸳鸯锅。
小二拿了两个小碗,里面放上自己店里炒制的猪肉松,“二位有忌口吗?葱花都吃吗?”
“都吃,都吃。”
热乎乎的番茄汤充分浸润了碗底的每一丝肉松,再撒上葱花,“滋溜”喝上一口。
“就是这个味儿!”
之后两人就开始涮肉涮菜。
这时候,店小二适时地端上了那一小碟泡萝卜,满脸堆着笑:“两位客官,觉得腻口了就尝尝咱们店里新做出来的‘胭脂萝卜’吧,这一碟是免费赠送的。”
眼前淡粉色的、花儿一样的泡萝卜,让两个人都是眼前一亮。
其中一人夹起一片细细欣赏,“这是怎么弄出来的颜色?小二,这不是染料染上去的吧?”
“客官,您说笑了,我们是做吃食的店,用的都是可以入口的,我们掌柜的早上都配着粥吃了一碟呢。”
认真欣赏,这萝卜还真是取了个好名字,的确如胭脂一般。
那食客放下心来,递到鼻下闻了闻,浓郁的醋酸味扑鼻而来。
放到口中咀嚼,这萝卜很是脆!
甜酸交织,刺激着舌尖,仔细品尝,还有隐隐的那么一丝丝辣味。
刚刚吃过羊肉卷涮芝麻酱的腻感瞬间消失了,口舌之间只留下了萝卜的酸爽。
两个人接连几筷子,这一小碟子“胭脂萝卜”就被吃完了。
吃完这几片,正好是馋虫刚被勾起来的程度。
也不管这一盘萝卜那么贵的价格了,直接再来一盘。
方记新出的“胭脂萝卜”在爱好美食的老饕圈子里也有了些名气。
方念真对此并不意外,谁说一道小菜就不重要的?
在她还做美食博主探店的时候,因为桌子上摆着的一罐辣椒油而爆火的面馆也不是没有,还有人凭借辣椒油生意发家致富了呢!
还有南方那种米粉店,每家店的泡萝卜和酸豆角也是制胜的法宝。
“胭脂萝卜”的事忙活完了,方念真功成身退,回到了小院儿休息。
那日没吃完的蟹肉还冻着,方念真本来是打算拿来煮粥的,后来想了想,现在小五、安子和小秋都去店里干活了,下了工肯定很饿,吃粥不顶饱。
还是拿来炒饭吧!
正好还有昨晚没吃完的剩米饭。
为了避免做成“蛋炒饭”,方念真还特意把蛋黄和蛋清分成两个碗了。
把蛋黄搅散,然后跟米饭均匀拌好,这样炒出来的米饭色泽金黄,非常诱人。
起锅烧油,油要宽一些。
然后把还冻着的蟹肉直接放进去炒,因为蟹肉也没有多少水分,所以并没有冻完成一个大冰坨子,在锅里扒拉了几下就散开了。
主要是,方念真怕解冻之后再炒,会有些腥味,那就得不偿失了,这样好的大闸蟹。
炒出蟹黄里面的油之后,加入少许姜蓉。
盛出炒好的蟹肉,也不用刷锅,就用锅里剩余的底油,倒入葱花爆香,开始炒刚刚用剩下的鸡蛋清,炒熟之后铲碎。
再加入用蛋黄液拌好的米饭,可惜是大锅,拿不下来,要不然方念真还真想颠一颠勺。
加入酱油和盐就可以出锅了,配上一盘“胭脂萝卜”,再加上剩下的红烧肉做出来的“红烧肉炖豆腐”,还有之前没吃完的小酥肉和肉丸子,都跟白菜、粉条做成了汤。
小五吃得正香:“还是家常菜好吃啊,大鱼大肉吃多了也遭不住。”
小五其实还好,毕竟在方念真他们来京城之前,他吃的也只能是不好也不坏。
几人都仿佛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这泡萝卜又好看又好吃,搭配起炒饭真是绝配了。”
“怎么感觉螃蟹拿来炒饭,比那日在香辣大闸蟹锅里下宽面条还够味啊!”
“废话,你也不看看这个时节、这么大的螃蟹有多贵。”
小秋、安子和几位侍女平日里跟着方念真,吃的本来就不错,光是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两天吃的肉就把他们吃伤了。
但是习俗如此,在大肃就是这样,过年和初一那日吃的越好,食材越贵,就代表着新的一年过得越好。
方念真他们还只是以肉为主的,那真正的富贵人家,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肯定是样样俱全。
虽然方念真也很想不念着这些习俗,做一桌素一点又合口味的席面,可她毕竟开着店,为了挣钱,不得不忌讳着。
就如小严娘子从大相国寺请回来的那串开过光的珠串,还是稳稳地供在店里呢。
即便她们俩都知道,这店铺没什么不吉利的,都是之前那曹老太太弄出来的糟心事。
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
她在新店没什么好折腾的了,陆恒又忙,两人没什么机会见面,方念真就又想去看看京城里的“竞争对手”了。
各式各样的锅子店走起!
别家也不是没有涮羊肉,但多是厚片的,不像方念真店里的是呈“卷”状的,要么就是骰子状的肉,倒是有几分冰煮羊的意思。
但是因为没有方记这样的“产地直供”,这牛羊肉价格还要更高一层,吃的方念真直咋舌。
后来她就对以涮羊肉为主推菜品的锅子店敬而远之了
可不能干那种“这边挣,那边花”的蠢事。
在这之后,还真让方念真找到一家与众不同的锅子店。
听口音,店主像是关外人,主打的就是酸菜五花肉,但同样用小锅加着,“咕嘟咕嘟”地温着。
方念真一瞧,哎哟哟,这不是东北那边的“汆锅底”吗?
她不是东北人,没有腌东北酸菜的技巧,所以她的泡菜坛子只腌出来过“老坛酸菜牛肉面”的那种酸菜,用来做酸菜鱼的。
这家店很小,总共也没有十桌,装修也只能说是“有装修”。
本来这家店是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想去探规模和客流量跟自己店差不多的。
但是走路去别家店的路上,路过这家小店的时候,硬是被香味给吸引了进去。
听说,是开了十几年的。
店主是个高个子的汉子,前面就他一个人忙活着。
那汉子乍一看方念真这装扮,还有些不知所措。
穿得这么好,还带了好几个人,其中四个一看就是侍女,这别是谁家的小姐。
方念真几人径自往最里面无人处坐了,问了店主,有大锅可以供七个人食用,就没有再分桌了。
看了看菜单,点了个双份肉的大锅底,锅里本来就有酸菜,但是方念真又再加了一份酸菜,两份冻豆腐。
这家店的主食竟然有粘豆包,那也得赶紧来上一份,又点了据说是现烙的油饼。
锅底很快就上来了,已经被炖倒的酸菜香味扑鼻,里面放着的有两种肉,一种是切成大厚片的五花肉。
另一种,问过店主后,确认了也是猪肉,只是切的极薄,都快透明了,也早就被烫熟了。
这“汆锅底”可不止怎么两样,虽然没有小螃蟹,但是里面用了晒干的小虾米提鲜味,在角落还堆着一堆粉条。
最瞩目的还是那占据了三分之一锅底的大块冻豆腐,这和方念真后来加的冻豆腐不一样,明显这里的冻豆腐体积更大,孔眼也更大些,应该是炖了有一段时间的。
每位客人都有两样调料,一样是秘制酱料,方念真只尝得出来里面有花生酱和腐乳,但是味道和自己店里的蘸料很不一样,应该是加了某种特制酱。
另一样则是简单的蒜泥酱配酱油。
生蒜味熏人的很,本来这汉子还犹豫要不要给他们上,但是方念真是没有忌口的,她都要了,其他几个侍女也想试试。
跟着方姑娘吃,总是没错的!
此刻锅子里还在沸腾着,厚厚的五花肉片都被沸腾的汤顶的一跳一跳的。
“动筷!”
方念真率先夹了一片厚五花肉,吹了吹热气,整个淹到酱料碗里,一口下去,真香啊!
这肉肯定是炖了很久的,一入口都要化了,若不是带着那么点猪皮,只怕真的要在锅里炖丢了。
炖了这么长时间,这肉早就肥而不腻了,只有满口的香。
但是,这么一大块猪肉,属实也有点顶,又夹了一筷子酸菜。
为了尝尝原味,她也没有蘸料,直接就送进了嘴里。
开在京城里多年的小店果然都有点东西,这酸菜一点异味都没有,方念真最怕吃到那种“捂”的味道。
而且炖了这么久了,酸菜丝却还很脆。
最经典的还是里头的冻豆腐,方念真觉得这真是自己吃过最美味的冻豆腐吃法了,甚至比自己新云州涮肉店里的冻豆腐还要好吃。
本来锅里的汤汁就酸溜溜的,又带着肉香和小虾米的鲜味,冻豆腐也已经被炖到入味儿了。
方念真从锅里夹出来的时候,那么大块的冻豆腐还颤颤巍巍的,甚至因为被筷子夹的那么点力量,从孔隙里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着汤汁。
方念真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调料碗往前一送,稳稳接住冻豆腐,以免它的汤漏了一路。
冻豆腐蘸酱料,一为增味儿,二为降温。
确定不是那么烫之后,方念真就开始“吮吸”冻豆腐,里面的汤汁着实是人间美味。
直把里头的汁都吸出来了,才又轻轻蘸了一点酱料送到口中。
方念真得出感悟――得赶紧抢,只怕后来炖的冻豆腐就没这个味儿了。
这边吃着,吃出来两个坑,就赶紧把加的那份酸菜丝和两份冻豆腐下进去,且得煮着呢。
白露还嫌吃的不过瘾,直接拿了桌上的大勺子,舀了碗汤,“滋溜溜”地喝了起来。
正好现烙的油饼也上来了,现在吃还是外壳酥脆的,大家都吃的满嘴泛油光。
过了一会儿,油饼不那么脆了,就撕成小块,扔到自己的酸菜汤碗里泡着吃。
粘豆包也好了,直接装在笼屉里就上来了,不过不是方念真想象中的黄豆包,而是白色的,也行吧。
底下垫的是苏子叶,方念真戳开看了一眼,是红小豆馅的,表皮糯香粘牙,红豆甜而不腻。
吃的觉得有点噎了,就顺一口酸菜汤,甜咸交汇,顿时方念真就觉得她又行了!
一顿饭把大家吃的,舒服到都瘫在椅子上缓了半天才醒过神来。
结果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在别的店吃一顿的价钱,在这里可以吃三顿了。
真是经济又实惠。
几个人边往外走,边在那讨论,“你说这店是靠什么赚钱的呢?这么便宜。”
回到了家里,不一会儿,就有瑞王府的小厮来了。
“方姑娘,我们王爷请您进府,说有重要事请您定夺。”
方念真赶紧换了身衣服,又让白露替她上妆。
“啊?姑娘,您终于晓得打扮啦。”
木槿拍了下白露,“赶紧干活,别多嘴。”
因为是去瑞王府,也比较安全,方念真这次就只带了两个侍女,木槿是自己要跟着的,再有一个佩兰。
到了府里,小厮就直接引路,带到了一个厅堂。
厅中,一名女子穿着的十分典雅,从背影都看得出身材的纤细,却只是斜斜地歪着跪着
而陆恒正在专心品茶,并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
听见方念真来了,他才眼前一亮,起身相迎。
“方姑娘来了!快坐。”
方姑娘?
她敏锐地从这三个字中品出来,陆恒不想在跪着这人的面前暴露他俩的亲密关系。
方念真越过了那女人。
行了礼后,到了陆恒的下手位坐下,她才看清女人的脸,不禁皱了皱眉,怎的是她?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女人跪直了,嗓音喑哑:“王爷叫方掌柜来是何意?”
第152章 先让她给咱们赚钱吧
危诗霜回到了江南之后, 先是勉强稳住了大局,而后她又集结一众护卫和秘卫,护送她一路北上来到京城。
她已经不敢大摇大摆地行走了, 毕竟敌人在暗她在明。
在江南几次三番查不出对方的底细, 只能来京城悄悄与萧家联系了。
可是谁知,眼看着再有一日就要到了京城了, 却又被两伙人接连伏击。
而秘卫拼死抓住的刺客,查出来的印记也让她心惊。
“怎么可能?”
“家主, 属下确定,起码这一波刺客,就是萧家的家生侍卫。印记、兵器和招式都对得上。”
危诗霜觉得心都凉了。
“萧家这是何意?不想让我们进京?”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危家一向与萧家合作愉快,危家为萧家提供财力支持,萧家做危家背后的靠山。
这也是危家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抢了多少桩别人的生意, 但是却都被压了下来的原因。
危诗霜一群人找了个山谷躲着, 不敢进城镇。
她暗自思忖:定是危家内部出了问题,萧家并不一定是想要危家灭亡,毕竟危家每年供奉的银子属实不少。
危诗霜喃喃出声:“那么, 就是想要我危诗霜的命,换一个家主上去。”
秘卫统领就在她身侧,忍不住说道:“小姐,重压之下,必有反抗啊。”
他早就想提出这个问题了,危诗霜铁血上位, 除了那出了名的屠尽满门事件, 之后杀的人也不少。
只要是挡她路的人, 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别家的,都被她派人杀掉以示警告。
虽然一时震慑住了整个江南水运的行当,但是也不免累积了许多仇恨。
危诗霜难得的没有出声反驳。
“我还是要进京,现在回江南也不一定能落好。萧家既然不容我,那我自寻出路便是。”
“家主的意思是?”
危诗霜双目都是血丝,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我要去找瑞王!萧家不是不想要我做这个家主吗?我偏要坐稳。”
…… ……
瑞王府内,本来陆恒不想见她的。
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冷血手段,也是一个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