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12-01 14:41:36

  旧太子一党的余孽铲除,她亦可同贺鸣重修旧好,还能做回从前那个万人羡慕的状元夫人。
  脑中转过千万种念头,最后留在沈砚身上的,竟然是“可怜”二字。
  岳栩遽然一惊,只觉后背生凉,不寒而栗。
  何时从乾清宫退出,岳栩并不知晓,只知自己浑浑噩噩。
  案后那抹身影孤寂清冷,昏黄烛光迤逦在沈砚锦袍之上,他身影不曾动过半分。
  请求充盈后宫的奏折被沈砚久久留在案上。
  ……
  岳栩在乾清宫禀告公事,宋令枝自然不会往前凑,同秋雁白芷二人在御花园转悠一圈。
  白雪绽梅,如梦如幻。
  宋令枝抱着红梅回乾清宫,却只见寝殿悄然无声,廊檐下无一人守着。
  宋令枝心生疑虑,怀中的红梅交给白芷,她款步提裙,轻推开那扇紧阖的扇木门。
  沈砚不喜宫人在眼前伺候,秋雁和白芷识趣留在殿外。
  寝殿幽静无声,宋令枝缓步踏入,余光瞥见缂丝屏风后的一抹颀长身影。
  宋令枝莞尔一笑,眉眼弯弯:“我还当你是在歇息,不想你竟……”
  转过缂丝屏风,入目所及,却是沈砚半松的锦袍。
  长袍松开,白净胸膛半露,隐约可见心口的伤痕累累。
  沈砚站在穿衣镜前,在给自己上药。
  宋令枝脸红耳赤,当即转过身别过视线,期期艾艾:“我、我不知道你在……”
  若早知沈砚半敞着锦袍在给自己上药,她定不会踏入乾清宫半步。
  一声轻笑从前方传来,沈砚声音微沉:“过来。”
  宋令枝脚步定在原地,四肢不得动弹,僵滞着身影不肯转身。
  沈砚又一笑:“我看不见后背。”
  那一剑几乎捅穿了沈砚的心口,方才对着镜子,沈砚亦是在寻后背的伤痕。
  犹豫几瞬,宋令枝慢慢转过身子,倒退着一步步挪到沈砚身前。
  她目不斜视,大有慷慨就义之势:“药、药给我。”
  光滑的瓶身落入掌中,宋令枝缓慢抬起眼眸,手指轻轻往下扒开沈砚的长袍。
  那一处还未长出好肉,隔着狰狞伤口,隐约可见那一夜的凶险。
  深怕触及到沈砚的伤口,宋令枝动作极轻,眼眸低敛,一双眼睛一瞬不瞬。
  棕褐色的药粉洒落,又轻轻拂开。
  白皙的指尖触碰到沈砚肌肤的那一刻,宋令枝只觉手指滚烫。
  她面露诧异:“你身子怎么这般……”
  余音戛然而止,悉数消失在唇齿之间。
  沈砚一手捏着宋令枝的脖颈,修长手指轻而易举挽住宋令枝的后颈。
  殿中早早掌了灯,光影无声洒落一地。
  地上铺着柔软细腻的狼皮褥子,宋令枝手中的药瓶差点掉落在地。
  宋令枝扬高脖颈,余光不小心瞥见镜中二人交叠的袍角,她脖颈绯红,飞快转过眼眸。
  耳边似是留下喑哑一声笑,宋令枝耳尖更红了。
  落在唇上的吻细细碎碎,沈砚稍往后退开半分,一点点描绘宋令枝的唇形。
  薄唇落在唇角,又渐渐往下。无意碰见耳后某处,宋令枝整个人几乎瘫软,唇间溢出浅浅的一声低吟。
  若非沈砚一手扶着她的细腰,她怕早就跌坐在地。
  沈砚喉咙溢出一声笑。
  鼻尖淡淡的香气蔓延。
  他拧眉,轻声道:“……什么香?”
  宋令枝晕晕乎乎,她的香囊都是秋雁打理的,且刚经历了这么一遭,她哪里还记得自己所带的香饼是什么。
  眼前朦胧,依稀可望见沈砚棱角分明的下颌。
  宋令枝脑中乱哄哄,随口拣了自己往日惯用的香料作答。
  “许是……玫瑰罢。”
  落在耳尖的逗弄忽然停下,挽着宋令枝后颈的手指收紧,沈砚将人拉至自己眼前,一双黑眸凌厉,似是风雨欲来。
  喉结轻滚,沈砚眸色暗了一瞬,指骨分明的手指轻抚过宋令枝的后颈。
  他厉声。
  “……宋令枝,你想死吗?”
  遽然一惊,思绪尚未理清,红唇忽的落下重重一咬。
  唇齿撬开,如急风骤雨掠过。
  气息一点一点在唇齿间消失殆尽。
  宋令枝瞪圆双目,脸上满是困惑不解。
  沈砚似是气狠了,落在宋令枝细腰上的手指逐渐收紧力道。
  却并未伤着人半分。
  宋令枝整个人动弹不得,唇间声音悉数消失。
  只觉气息一点点丧失,几近窒息。
  唇角落痛,似是有殷红血珠子渗出,又被沈砚一一吻去。
  低低的呜咽之声艰难溢出唇齿。
  又很快吞没。
  垂在身侧的手臂再也受不得力,手心的药瓶缓缓滚落在地。
  落在宋令枝腰间的手渐渐往下,十指相扣。
  ……
  乌金西坠,众鸟归林。
  落日最后一道余晖从檐角上消失,沈砚终于松开人。
  那双如墨眸子深不见底,后背上的伤处不仅没有上好药,反而还裂开了。
  孟瑞回乡养老的梦破碎,骂骂咧咧提着药箱来,重新为沈砚包扎好伤口,又骂骂咧咧离开。
  临走时还不忘愤愤往乾清宫瞪了好几眼。
  感觉自己和这皇宫简直相克,多待一日,就要折寿一年。
  宋令枝嫌丢脸,早早躲在暖阁不肯出来。
  唯有沈砚泰然自若坐在案后,还饶有兴致吩咐花房的宫人。
  沈砚从来不管花房之事,宫人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跪在下首,还当自己无意间开罪沈砚,项上脑袋不保。
  沈砚面不改色拨动手中的青玉扳指,面容冷肃。
  他淡声。
  “日后京中,不许再种玫瑰。”
  宋令枝不记得,他可记得。
  贺鸣当日给宋令枝送的,便是满满一锦匣的玫瑰香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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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回江南
  寒冬凛冽, 侵肌入骨。
  台矶上堆着厚重积雪,秋雁披着一身鹤氅,怀里抱着鎏金珐琅暖手炉, 通身瑟瑟发抖, 裹着一身严寒步入寝殿。
  遥遥瞧见妆镜前上妆的宋令枝, 秋雁抿唇朝白芷笑道。
  “姐姐可莫再用那玫瑰香膏了。”
  肩上的鹤氅自有小丫鬟接了去,秋雁快步行至熏笼旁, 冻得发红的双手在熏笼上褪去一身的冷气。
  秋雁挽唇笑道:“奴婢今儿上街才知道, 京中竟是再寻不到干玫瑰,如今家中有藏货的, 都藏着掖着不肯卖, 等着抬高价卖呢。”
  白芷俯身为宋令枝描眉画眼, 闻言,狐疑朝秋雁望去一眼。
  “这玫瑰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怎会买不到?再说,便是京城没有,江南亦是有的。”
  秋雁笑:“姐姐若不信, 自个去外头问问便知道了。我今儿跑遍京中的香料铺子, 竟也只寻到半两。说是上头有令,日后京中再不许种玫瑰。”
  白芷只当秋雁是在胡言乱语, 眼睛笑弯:“不过是商人抬价寻的说法罢了。这么会编排,怎么不说是陛下亲自下的令……姑娘、姑娘?!”
  一声惊呼自白芷唇中脱口而出, 她本是在为宋令枝画眉的,不想宋令枝忽然扬起头,手中的螺子黛顷刻偏至一旁。
  白芷手忙脚乱, 捏着丝帕替宋令枝擦去画歪的眉毛。
  她一头雾水:“姑娘方才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抬头, 吓奴婢一跳。”
  眼尾处螺子黛画偏的地方擦拭干净,铜镜前映出一张姣好容颜。
  明眸皓齿,冰肌莹彻,眉若明月,唇如胭脂。
  纤长眼睫扑簌如蝉翼,宋令枝慌不择路别过眼,语无伦次:“没、没什么。”
  只是忽然听见“陛下”二字,宋令枝又一次想起前日沈砚紧握着自己的手腕。
  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竟惹得他那般生气,宋令枝唇角让沈砚咬破,也不见对方松开。
  真真是阴晴不定。
  耳尖泛红,犹如缀上一对红珊瑚。
  宋令枝轻瞥铜镜中自己一眼,飞快收回视线,开口催促。
  “胭脂就不必了,这样就很好,莫让明夫人等久了。”
  沈砚昏迷那会,云黎深怕她胡思乱想,陆陆续续递了两三回牌子入宫相伴。
  那会宋令枝心不在焉,整日失魂落魄,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云黎怕她无牵无挂做了傻事,特和她提起百草阁怀孕的母猫,说若是宋令枝得空,也可挑上一两只养养。
  那时宋令枝自己都心神不宁,自然是不敢答应,如今却不同了。
  长街人头攒动,七宝香车遥遥穿过青石小巷,策辔之声不绝于耳。
  行至百草阁前,早有明府的丫鬟上前,簇拥着宋令枝下了马车。
  “我们夫人早早就在里面等着了,姑娘随老奴去便是。”
  百草阁彩漆剥落,黑漆柱子上亦有不少抓痕,想来都是那母猫留下的。
  后院妇人烧着炉子,滚烫的开冒着汩汩白雾。
  云黎半蹲在地上,一身石榴红织金锦长袍曳地,上面还沾着不少猫毛。
  云黎低声嘟囔抱怨:“哪有这样做母亲的,生下孩子就跑,抓都抓不住。”
  原来是那怀孕的母猫在百草阁蹭吃蹭喝,生完孩子又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徒留云黎和三只小猫崽面面相觑。
  转身望见身后的宋令枝,云黎扬唇一笑:“宋姐姐,你来啦!”
  虽嫁人生子,云黎眉眼间却还是如未出阁的女子一样,天性纯真。
  宋令枝晃神片刻,一时竟想不起前世云黎是何模样。
  云堆翠髻,锦衣华服。遍身绫罗绸缎,抬袖间珠佩玉坠叮当作响。一颦一笑,似是在镜中练过多回,挑不出半点错处。
  和眼前满身猫毛的明家夫人大相径庭。
  出神之际,云黎已行至宋令枝身前,她臂弯处躺着一只小猫崽。
  许是刚出世没几日,猫崽的眼睛还不曾睁开,小小的一团粉色躺在云黎怀里。
  云黎眼睛笑成弯月,比任何珠宝玉石更加耀眼明亮。
  她伸掌在宋令枝眼前晃动:“宋姐姐,你想什么呢?”
  宋令枝骤然回神:“没什么。”
  她低眸瞧云黎怀中的小猫,手上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早就摘下。
  圆润指甲轻碰小猫圆溜溜的脑袋,宋令枝唇角挽起几分笑。
  “是要喂羊奶吗?”
  她不曾在府上养过小猫,也不曾照看过,所有经验都和云黎学来的。
  云黎轻声细语,一一同宋令枝嘱托。
  余下两只,她也早早找好人家,等着过两日再亲自送过去。
  小猫身影孱弱,细细小小的一只,宋令枝连气都不敢大喘,只盯着一双宛若秋水的杏眸看。
  怕窗口吹着风,宋令枝小心翼翼抬起衣袂,松垮的袖口挡住冷风。
  怕宋令枝记不住,云黎还在纸上细细记下,她轻声笑:“若有哪里不懂的,只管打发人来明府寻我便是。”
  自从分了家,明府上下都由云黎作主,也不怕旁的妯娌婆婆说三道四。
  她一手撑着下巴,回想起先前未分家时的憋屈就恼怒。
  “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晨昏定省也就罢了,还不让我养猫,说有身子的人见不得这等腌脏物。”
  云黎本就爱猫如命,闻得此言,当即甩脸就走。
  “后来他们不知从哪听说我在寺中供奉了一盏长明灯,还以为是我在嫁人前心有所属……”
  声音戛然而止。
  云黎惴惴不安望向宋令枝,后知后觉自己就是在上香时遇上沈砚的。
  她心中忐忑,红唇嗫嚅:“是不是我那画像,才让陛下找到你的……”
  声音愈来愈低。
  宋令枝唇角挽起,透过茫茫雾气和云黎相望。
  “不关你的事。”
  即便没有云黎,沈砚找到宋令枝,也是早晚的事,且那时岳栩还找了明府其他奴仆。
  纵使没有云黎的画像,他亦能借他人之手发现魏子渊。
  云黎目光在宋令枝脸上轻轻打量:“那你们如今……”
  宋令枝笑而不语,一双浅淡眸子低低垂着。日光落在宋令枝眼中,泛起无尽的平和。
  云黎识趣不再往下问,只道:“莫要委屈了自己便好。”
  ……
  难得出宫一趟,宋令枝本想着接到小猫就回宫,忽而听云黎提起寺中的长明灯。
  宋令枝突然改了主意,想着在年前为家中双亲和祖母祈福。
  七宝香车改道而行。
  寺庙古朴肃穆,庄严的钟声自鼓楼远远传来。
  主殿前青烟缭绕,一众香客手持高香,虔诚跪在蒲团之上,为家人祈福平安。
  僧人手执犍稚,静静站在一旁,轻敲案上木鱼。
  殿外雪珠子茫茫,不知何时,天上又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如搓棉扯絮。
  雪珠子细碎,天幕晦暗阴沉,鸦青色的天不见半点日光。
  宋令枝一身大红猩猩毡斗篷,簪花戴珠。在佛祖前拜了三拜,宋令枝扶着白芷的手起身,缓缓往外走去。
  秋雁在马车上照看小猫,马车内燃着银火壶,又有暖手炉在手,倒不怕秋雁照看不细心。
  只是来时不曾下雪,故而白芷也没将油纸伞带在身边。
  殿外雪珠子迷了眼,朔风凛冽。
  白芷缩缩脖颈,檐角风大,她又扶着宋令枝往后退开两三步。
  “外面下着雪,奴婢先回马车取伞,姑娘且在此处候上半刻,奴婢去去就回。”
  宋令枝颔首:“去罢。”
  檐角下悬着一盏玻璃画圣寿无疆纹挂灯,烛光在冷风中摇曳。
  呼啸寒风刺骨,仰头望天,只见铺天盖地满眼的白。
  万物无声。
  倏尔,一竹青色油纸伞出现在视野之中。
  伞柄往上抬起,宋令枝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瞳仁极深,宛若冬日古松森冷冰寒,却在迎上宋令枝视线时,沈砚眸光柔和一瞬。
  簌簌雪花落在沈砚身后,他一身玄色海水纹大氅,落在白茫茫雪地中,尤为瞩目。
  油纸伞撑过宋令枝头顶,未来得及伸开接雪的手指被沈砚握住。
  沈砚好似很喜欢十指相扣,每每抓着宋令枝,皆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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