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倒是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唐韫修的回忆，就在不久前，赵瑾带着自己的几位相亲对象去逛了一回花楼。
唐韫修：“……”
饶是唐二公子的境界有多高，倒也还是第一次见着像赵瑾这样的姑娘，真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
她整个人，连带着灵魂都透露着“有趣”两个字，让唐韫修十分心动。
而唐韫修也不像其他男子一听到女子逛青楼便蹙眉，他十分理解：“殿下下次想去，可喊我作陪。”
然后赵瑾撑着脑袋笑了声：“本宫更爱去南风馆。”
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十三四兴许就有了通房丫鬟，有的十五六岁便已经当爹，唐韫修这个年纪，自然明白赵瑾口中的南风馆是什么地方，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忽然凑近了些，那双丹凤眼的眸光落在赵瑾的眼睛处，与之对视。
“殿下觉得，南风馆的小倌好看，还是我好看？”
倒是个没什么悬念的问题。
唐二公子这张脸，赵瑾是看得上的，若是再肤浅些，她靠脸下饭的话，驸马的人选早就定下了，便用不着像选秀般折腾这么久。
“唐二公子好看，”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华烁公主张口就是不要钱的好话，“从前难道没人因为你这张脸上门求亲的？”
不是没有，挺多的，甚至有傻姑娘觉得他从小生活在继母手下，十分可怜，愿意贴钱嫁给唐韫修。
这世道，有些姑娘被骗，就是太容易自我感动。
只是唐二公子十分有原则，喜欢的早就喜欢了，不喜欢的，勉强喜欢上也是徒劳。
但这个准则在那日茶楼惊鸿一瞥后便成了废话，唐二公子尚公主，掏空了自己的家底，甚至连礼部那边也想插一手便是了。
礼部的大人们还从未见过如此热衷于筹备婚礼的驸马，偏生唐韫修此人虽无官位爵位加身，但人家亲爹是永平侯，亲哥还手握兵权，皇帝对唐家可是看重。
礼部的大人们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今日难得唐韫修不去看婚礼筹备进度，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殿下是因为这张脸选的我吗？”赵瑾被反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赵瑾迟疑了一瞬间。
也就是这个迟疑，说明了很多问题，唐二公子意识到了自己这张脸的优势，他轻笑了一声，不说话，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人，哪怕是个哑巴，也同样能够让人神魂颠倒。
赵瑾没办法否认这一点。
但她选择唐韫修，不止是这个原因。
“唐二公子，”赵瑾也不是个客气的人，她直接探手摸上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你生得好看，但本宫也不差，所以你并不亏。”
“殿下误会我的意思了，”唐韫修说着又凑近了些，语气里听不出心情如何，“我是想问殿下，日后能凭着这张脸，恃宠而骄吗？”
恃宠而骄，前提是有宠。
赵瑾听出了这话里的暗示，不觉笑了声：“看唐二公子的表现。”
两人凑得极近，唐韫修的眼神并不暧昧，反而清明得让赵瑾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思想龌龊了。
实不相瞒，她觉得这位未婚夫在勾//引她。
然而她想什么不重要，对方不可能会读心术，反而是这样近的距离，让赵瑾看到了唐韫修右眉上方，藏着一颗小小的痣。
不知是从哪里看见过的说法：说是男人右眉眉上长痣宜妻。
人都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赵瑾曾经就很无聊地研究过人脸上长痣的各种寓意，虽然知道比较扯，但如今看见唐韫修脸上这颗痣，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心。
结果就是，唐韫修不知华烁公主被他脸上哪里勾走了注意力，他本应该出口提醒，却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微卷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着。
跟前女子浑然不觉。
直到唐韫修察觉到两人的呼吸都隐约有些交缠一起，他甚至嗅到她身上的香味，不知是擦了什么，亦或是身上戴了香囊。
一声惊呼打断了赵瑾的专注。
紫韵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她没有任何防备地走进来，就看见自家公主和未来驸马爷凑在一起，那个距离，那个姿态，还有那个氛围，谁不想多谁是傻子。
她是宫女，但不是瞎子呀。
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打扰了公主好事的紫韵忙低头闭着眼睛道：“公主恕罪，奴婢进来时忘记通传了。”
通传什么？
平日里通传这活都是紫韵干的，她进个院子又哪里需要通传？
何况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四通八达的院子，这一男一女就算独处，也……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可惜紫韵小姑娘不会从公主身上找原因，她只会觉得自己坏了公主的好事。
赵瑾：“……”
本来没什么的，这一道歉，就有什么了。
“何事？”赵瑾选择性忽略了方才的事。
“礼部的大人来同你商议大婚一事。”
公主大婚的细节，原本是应该同皇帝或者太后商讨的，再如何也不该轮到赵瑾这个当事人。
像赵瑾前面的两位公主出嫁，是由其母妃商定主要事宜，再由皇帝定夺。
只是华烁公主毕竟特殊，礼部的人想同皇帝商议，皇帝直接让他们来找公主。
礼部的人也就只能又跑一趟公主府。
赵瑾闻言，也没说什么：“请他们进来吧。”
刚好唐韫修也在，省得赵瑾觉得自己过于独断。
其实要商议的东西不多，无非是走的一些流程，公主出嫁不比民间贵女出嫁，公主代表皇室，即便是最不受宠的公主，在出嫁这一事宜上，该有的礼数决不能少。
赵瑾大致听两位大人说了半天，最后听到这样一句话：“殿下对大婚的事宜可还有不清楚或者不满意之处？”
赵瑾：“确有不满。”
两位大人一听，心也跟着提起来了，原本因为华烁公主大婚一事，皇帝便下令要好好操办，皇帝亲口吩咐，他们又怎敢吝啬？
如今的预算，已经是他们的上限，公主若再不满意，怕是又得头疼。
结果，他们听见这位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道：“两位大人不觉得，这婚礼操办得过于铺张浪费了吗？”
两人原本还打算与之讨价还价，结果刚张嘴便猛然顿住。
什么？
他们耳朵出了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撕破脸
不知是不是赵瑾见的世面少还是怎么, 她不太能够理解，公主大婚，俨然比民间成亲更费事, 结果还要在各种繁琐的礼节上大费周章, 新娘头戴凤冠的时候难道不会累吗？
“殿下的意思是……”
赵瑾闭了闭眼睛，抬手，轻声道：“两位大人，礼节以及花销方面，一切从简。”
两位年过半百的大人也算是看着赵瑾长大的, 早在华烁公主幼时, 陛下抱着她上朝, 朝中官员皆有不满, 若是皇子便也算了, 一个公主得此宠爱, 日后不知养成怎样骄纵的性子。
结果不出所料, 华烁公主长大后的名声确实不如何。
然而今日，这位骄纵的公主居然能说出过于铺张浪费, 让他们一切从简的话，这感觉仿佛就是从小不看好的孩子忽然一日之内就长大了。
这让两位大人隐隐有些想要老泪纵横的冲动, 心里直感慨公主终于懂事了。
赵瑾：“……”
她被这两道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毛。
不过也正是这时候, 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似乎忘了一个人，于是转头问道：“唐二公子怎么看？”
“都听殿下的。”唐韫修道。
旁边两位礼部大人听着这两人说话的语气, 华烁公主的倒是正常，就是这唐家公子，怎么听怎么怪？
腻腻歪歪的。
年纪上来了, 听不得这些年轻人说话, 钱的问题解决, 礼部的两位大人也就麻溜滚蛋，顺便又操心地同赵瑾唠叨了两句陛下对她真好。
好不好，赵瑾自然心知肚明。
只是啊，这世间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少些好奇，少些期盼，便不会有失望的时候。
“殿下不喜繁琐？”
“不喜，”赵瑾倒是足够直白，她盯着跟前男子的眼睛，忽然轻笑了一声，“若是可以，本宫倒希望可以直接到最后一步，省了些麻烦事。”
最后一步——洞房花烛夜。
向来游刃有余的唐二公子猝不及防眼皮子一跳，眸光闪烁了一下，脑子里不知划过什么，视线上躲闪了些。
他耳垂红了。
赵瑾自然是看在眼里，心里嗤笑一声，倒不是她戴有色眼镜看人，认真说起来，她的年纪……算了，这个不提也罢。
这位看起来风流倜傥的永平侯嫡次子，在赵瑾眼里，真的只是个弟弟。
不得不说，年轻的身体以及养尊处优的这么多年生活，让赵瑾甚至有种错觉，自己的精神世界其实没有变老。
但自欺欺人便算了。
唐二公子安静了许久，从赵瑾的角度看来，唐韫修像是在沉思，思考着什么严肃的问题。
紫韵站在两人身边，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不说话了，只是干站着。
未来驸马爷这一坐，逐渐便日落偏西，茶也空了，公主下了逐客令。
唐二公子自然没有继续逗留下去的道理，即便是未婚夫，也不能无视礼教，他站了起来，在紫韵先一步在前面带路时，唐韫修忽然顿住脚步。
目光落在赵瑾身上，他像是想了许久般，终于纠结着开口：“殿下说的，我同意。”
还没等赵瑾反应过来，他又补充上一句：“若要试婚，我也只能接受殿下一人。”
这句话说完，他便不看赵瑾，仿佛方才的话，俨然玷污到了他洁身自好多年的珍贵躯体以及精神。
赵瑾：“……”
“试婚”两个字说出口，赵瑾才意识到，她的小未婚夫方才脑补到了如何离谱的程度，也正是这句话，赵瑾才想起来，皇室还有这么个荒谬的制度呢。
公主成婚之前，可挑选侍女送过去验驸马的身，侍女翌日回禀，若是可以，这亲照成不误，若是不行，那就难说了。
至于那位送过去的侍女，会在公主大婚后成为驸马的侍妾。
眼下，未来驸马爷站得笔直，目光却不看公主，沉默表达着自己对“试婚”的抗拒，似乎生怕赵瑾执意让别人玷污他的清白。
赵瑾不明白，她刚才就是单纯逗一下臭弟弟，怎么就让人想到试婚了？
“行了，不试。”华烁公主像是顺毛一样安抚道。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未来驸马得到了承诺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又怕赵瑾误会般，强调着道：“殿下，我身体很好。”
赵瑾：“嗯。”
看得出来，小伙子甚至气血有些旺。
她答得过于随意，反而不像是被说服的样子，而是敷衍。
唐韫修：“……”
那种感觉，说不出的憋屈。
男人有时候在某种事上，确实容不得人质疑，在唐二公子这里，别人如何想不重要，枕边人却不能生出半点误会。
可惜，华烁公主多少有几分不解风情。
“明日还来吗？”唐韫修出门前，赵瑾开口问了一句。
一句话，问得云淡风轻，却让人心中翻山倒海。
“殿下欢迎吗？”
欢迎就来。
赵瑾笑了声：“来吧。”
一句话，暖他三冬。
赵瑾还算是贴心的，不仅送人出门，甚至还安排了马车将唐韫修送回府上。
唐二公子甚至可以称得上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家门——永平侯府，他未来的娘家。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永平侯府就没见过二儿子能多逗留在府上，他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会儿再看见唐韫修沾沾自喜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唐韫修！”
未来驸马爷转过身来看他的亲爹，眉梢上的喜意就这样略去，“父亲有何贵干？”
“你这副表情给谁看呢，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永平侯实在气极。
相对比老大，他这个二儿子简直冥顽不灵。
“父亲自己心知肚明便好，何必说出来让人看笑话？”唐韫修直言不讳，“父亲若是想想在儿子这里找些一家之主的威严，算是找错地方了。”
永平侯：“……”
如今这个逆子打不打得骂不骂得，人人称华烁公主不是一个好儿媳，然而如今却成了唐韫修的护身符般。
永平侯看他这个逆子是恨不得立刻便入住公主府。
圣上宠爱胞妹，根本容不得她受半分委屈，只要华烁公主喜欢这个驸马，自然便是唐韫修的护身符。
他简直有恃无恐。
“父亲若是无事，儿子先回院子了，省得惹你老人家心烦。”
永平侯：“……”
唐韫修的院子，算是这偌大的永平侯府上最好的之一，不管是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还是妹妹，都眼馋过这个院子，只是耍的那些心计，对唐韫修来说都不痛不痒。
毕竟人无德，便无所缚。
世子的院子当然也好，只是这永平侯府未来都是世子的，无人敢乱来。
唐韫修一踏入自己的院子，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平日里他这院子皆是小厮打扫为多，就算有女子，也是些上了年纪的嬷嬷。
今夜却多了些年轻丫鬟的身影。
唐韫修尚且可以当做没看见，永平侯府不缺年轻的丫鬟，虽然没有婆子手脚麻利，但也能忍受。
他随口逮着一个小厮，让人去放热水，他要沐浴。
小厮低着脑袋，满口应承了。
不多时，唐韫修踏入自己的浴室，白雾般的水蒸气升腾而起，唐二公子的身躯在其中若隐若现，浴室中响起轻微的水声。
直到门口响起一到温和的女声：“二公子，要添热水吗？”
天并不凉，桶里的热水也并未冷，唐韫修闭目蹙眉：“不用。”
声音停下后，不出片刻，门口响起了推门的“吱呀”声。
唐韫修这回睁开眼，屏风外看到了一道女子的身影。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面对着亲爹都能笑着阴阳怪气的唐二公子冷下了语气。
进来的丫鬟瑟缩了一下，但到底招架不住对荣华富贵的向来。
“二公子，夫人让我来伺候您。”
眼看着丫鬟走近，屏风中隐约可见在宽衣解带，唐韫修彻底失去耐心，他抓过屏风上的衣服套在身上，随后光脚踏出，屏风外的丫鬟脱去了外衫，露出圆润的肩头，看见唐韫修，下意识露出了我见犹怜的神态。
然而唐韫修无心欣赏。
他径直跨过打开门，发现自己院中的人被调得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