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突然萌生出一股冲动,脱口而出:“我知道太子不是你推的。”
“……”
怀钰嘴角一哂:“你又知道了?”
沈葭说完就后悔了,其实她也没有证据,只是一种直觉,认识怀钰这么久,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会背后推人下水的人,将人套进麻袋揍一顿才是他会采取的做法。
怀钰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问:“你为什么让怀芸喊你的小名?”
“什么?”
沈葭一愣,不知话题怎么跳到了这儿。
不等她回答,怀钰又说:“算了。”
马车停在宫门口,怀钰不喜乘车,去哪儿都是骑马,回到王府,他却不下马,对沈葭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沈葭本想问他几时回来,要不要给他留饭,转念一想,这话怎么那么老夫老妻,像真要同他过日子似的,便嗯了一声,自己闷头走了。
怀钰目送她进了王府,随后一拨马头,去了北镇抚司。
因为新婚,怀钰这几日不用点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锦衣卫原本就松散的军纪这下彻底作废,苏大勇几人一个个脱得上身精光,聚在院子里玩摔跤,输了的人给酒钱。
怀钰进去时,苏大勇正将一个小旗踩在脚底。
他本身就是摔跤好手,一碗酒落肚,更是狂妄了起来:“来啊!还有谁敢上?老子说了,这北镇抚司,老子摔跤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就是老大来了我也这么说……”
此时坐在廊下的众人早就瞧见了怀钰,却一个个的都闭嘴不说,等着看好戏。
苏大勇正吹着牛,忽觉肩上一痛,被人拿住一处大穴,他怒从心起:“敢偷袭?!看我——”
他一记肘击,却击了个空,疑惑扭头,结果看见怀钰的脸,顿时蔫巴了:“头、头儿……”
怀钰一脚踹中他腿窝,将他踹得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屎,少年们哈哈笑着飞扑上去,玩起了叠罗汉,将苏大勇压得胆汁儿都差点吐出去。
“都起开!”
苏大勇使蛮力起身,将背上的少年甩下去,摔作一堆。
他蹦到怀钰跟前,问:“头儿,今日不是您婚后第二日吗?怎么这就来上值了?这也不是平日当差的点儿啊?”
怀钰道:“我找你。”
“找我?”
苏大勇指着自己,分外讶异,心道老大刚刚大婚,不在家抱着媳妇儿睡觉,来找他干什么?
怀钰点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突然让他附耳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我问你,要是……那个时,对方喊疼怎么办?”
“哪个?”苏大勇一头雾水。
“那个。”怀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
苏大勇突然福至心灵:“是那个啊。”
怀钰点点头:“对,就是那个。”
其余人:“……”
怀钰拉下脸:“看什么看?”
众人纷纷转头,装作各忙各的事。
经验丰富的苏大勇摸着下巴,道:“这种事儿,按理说做过一次就不疼了啊,头儿,是不是你技术不够好?”
“……”
怀钰面露忿色,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过了良久,他才别扭地问:“那要怎么……提升技术?”
苏大勇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放心罢,头儿,我知道有个地方,专教人这种事儿。”
第25章 狎妓
夜半, 槐花胡同。
北京城不管有名无名的妓馆青楼,常常隐藏在各宽窄胡同里,所以京师人也常将寻花问柳说成是“逛胡同”。槐花胡同位于棋盘街附近,里面住的大多是暗娼窑姐儿, 是较出名的妓院一条街, 只不过这里的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下等妓.女。
苏大勇是个粗人,不喜欢教坊司那些矫揉做作的官娘子, 都沦落青楼了, 还装什么清高,所以他更愿意来这槐花胡同找乐子。
苏大勇带着怀钰, 熟门熟路地去了一家妓馆。
这座妓院从外面绝对看不出来门道,就是座普通的民宅, 因此怀钰没有多想, 谁知门刚敲开,就有两条臂膀将他拉了进去。
“大爷, 你怎么才来?奴家想死你了……”
“……”
怀钰大叫一声,跳去一旁:“你们干什么?!”
众妓.女们吃了一惊,见他一副如临大敌、又十分俊俏的模样,捂嘴吃吃笑了起来。
“莫不是个雏儿罢?”
“诸位姐姐,这位公子好生俊俏, 我与他是三生三世的缘分,你们就让了我罢……”
“凭什么让你一人吃独食?”
众妓.女一言不合,竟是为了争夺他而撕扯起来。
怀钰这才知道这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转身便要走。
苏大勇哪能让他离开,一把拉住他:“头儿, 您别走啊,不是要提升技术的吗?”
怀钰恨不得一拳揍死他:“你带我来的这什么鬼地方!放开!我回去了!”
苏大勇十分冤枉:“您要是想取悦女人, 问女人准没错儿啊,这满京城谁能跟您说这种床闱私事?教坊司的娘们儿?她们不一巴掌扇死你就不错了,这里的女人都不要脸,保管给你说的透透儿的,您要是不从,她们还能按着你强上了?走罢走罢,来都来了。”
见怀钰的表情有所松动,苏大勇死活把他拉进去了。
他是这家妓院的常客,老鸨跟他相熟,见着他就笑脸相迎。
苏大勇一指身旁的怀钰:“伺候好这位贵客。”
老鸨从他俩进门就看出了怀钰衣料不凡,尤其是腰上挂着的羊脂玉佩,一看是个贵公子,她眼珠骨碌一转,笑着将怀钰请进一间上房。
出来后,又问苏大勇:“爷,给贵人安排半套还是全套?”
半套就是只抱着摸摸手、亲亲小嘴儿,全套就是要上床睡觉了,这都是青楼里的行话。
苏大勇道:“叫个清倌儿。”
老鸨扬眉:“哟,这可不好找。”
苏大勇也不强求:“实在不行别的也凑合,挑规矩点儿的,别一上去就摸,教他点实在的。”
老鸨是个风月场里的人精,一听这话就明白,笑着点头:“得,我安排个经验丰富点的去。”
解决完怀钰的事,苏大勇这才问:“翠香有空没?”
老鸨笑道:“早候着您了。”
苏大勇一听,哪还坐得住,立即去寻他的老相好了。
怀钰在房里如坐针毡,坐哪儿都不对劲,只能在房中来回踱步,一下想要不赶紧走罢,一下又想,来都来了,不学点东西又有点可惜。
正纠结着,房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女子见他站着,似乎有些惊讶,又因他出乎意料的俊俏面容有些脸红,被粉遮得几乎瞧不着。
女子福身行了一礼,道:“爷万福,奴家贱名碧云,爷且坐着,奴家来伺候您。”
怀钰被她按着双肩在炕上坐下,闻见她袖中散发出来的幽香,像是香丸用多了,熏得他打了个喷嚏。
碧云柔声问道:“爷,您是要自己脱,还是奴家帮您脱?”
怀钰一愣:“脱什么?”
碧玉不愧是头牌妓.女,没露出半分不耐神色,温顺答道:“脱衣。”
怀钰:“!!!”
怀钰惊道:“脱衣干什么?!”
饶是碧云经验丰富,此刻也不禁迷惑了:“不脱衣……奴家如何教您男女之事?”
怀钰两颊现出一抹薄红,愤然道:“这我不用你教!”
碧云迟疑了一瞬,谨慎答道:“如果爷偏爱后.庭之乐……”
她咬一咬牙,看在他长得俊的份上,豁出去了:“奴家也是可以的!”
怀钰:“……”
见怀钰半晌无话,碧云便以为他默许了,伸出纤纤素手,替他解腰带。
怀钰整个人从炕上跳起,吓了碧云一大跳,眼前一花,怀钰竟打开门逃之夭夭,外面随之响起一阵乒乓乓乓的声响。
“哎哟!谁撞的我?”
“刚才什么东西过去了?!”
“好像是个人影!”
苏大勇箭在弦上,按着那翠香正要行事,忽然听见外面的动静,气得衣裳也不穿,随意拿了件外袍系在腰上,打开门大声问:“怎么了?走水啦?”
一个人影嗖地一下从他眼前刮过,苏大勇目光一定,竟然看见跑出门口的怀钰背影。
苏大勇傻眼了:“头儿?”
怀钰刚跑出院门,恰好跟街上路过的人撞了个正着,那人被他撞翻在地,捂着额头哎呦一声:“谁?哪个不长眼的狗才撞了本侯爷?”
怀钰本来都跑了,听见“侯爷”二字,停下来看了一眼。
地上的上官熠和他大眼瞪小眼。
怀钰:“……”
上官熠:“!!!”
上官熠指着他大叫:“怀钰!是你!”
“不是我!”
怀钰转身就跑。
上官熠扭头问自己的仆从:“你们刚才都看见了罢?那是不是小煞星?”
狗腿子们纷纷点头,是是是,那就是,院门口正巧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将怀钰的脸照得明晃晃的,绝对没认错。
上官熠经常背着家里拈花惹草,哪能不知道槐花胡同是干什么的,登时拍腿大乐:“大婚才一天就逛妓院,还是圣上亲自指的婚!哈哈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怀钰啊怀钰,终于有教你落进我掌心的一天!你就等着明日都察院的御史老头儿往死里参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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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官熠的授意下,怀钰半夜逛胡同的事果然第二日传得满京城皆知,弹劾他的奏本雪片似地飞进了乾清宫。
圣上还没说什么,扶风王府就已闹得鸡飞狗跳。
沈葭抄起一个甜白釉花瓶砸过去,怀钰两手都接满了,只能用脚轻轻一勾,用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保住了这个珍品瓷器。
他小心翼翼地将接到的东西放在地上,一边解释:“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葭肺都要气炸了:“不是那样是哪样?你半夜三更逛妓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啊?!往哪儿搁!”
沈葭一向被沈如海骂这句话偏多,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骂出口,心下确实是挺爽的,难怪沈如海总喜欢用这句话骂她。
怀钰被她吼得也来火了,加上自己确实什么都没做,这口黑锅让他背得着实冤枉:“我是去那儿学习的!”
沈葭都服了:“你要找借口能不能好好找一个?去青楼里你能学什么?四书五经还是琴棋书画啊?!”
怀钰本不想说,嫌说出去丢人现眼,但这会儿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你不是说你疼吗?我去取经!想问出怎么才能让女人不疼的办法!”
“……”
沈葭哑口无言。
她的脸红了又白,心想小煞星居然拿这种事跑去青楼里问,也是够不要脸的。
二人的脸一个赛一个的红,互相盯了片刻,沈葭猛地顿悟过来,不对啊!
“你去找青楼女子学习这种事,然后用在我的身上,你你你……”
沈葭“你”了半天,终于蹦出一句话来:“你休想!我是不会和你干那个事儿的!”
怀钰一怔,提醒她:“你嫁给我了。”
沈葭张口就道:“那又怎样?又不是我想嫁给你的,若不是我们……若不是他们逼我,怀钰,我才不会嫁给你呢!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喜欢有才华的,你小煞星算老几!”
怀钰闻言,脑子嗡嗡响,沈葭的话不停在耳边回荡。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我喜欢有才华的。
你小煞星算老几。
怀钰只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像被人掏空了,自己这些时日以来做的那些,简直成了个笑话,一个莫大的笑话。
怀钰想笑,却笑不出来,嘴角提了提,却因没力气而放下去,显得那转瞬即逝的笑有点冷,有点自嘲。
最后,他面无表情地说:“那怎么办呢?沈葭,你已经嫁给我了,这一辈子,除非我死,只要我在一日,你便一日是我的妻,就算我哪日死了,你也要为我守活寡,守一辈子,等你也死了,你会与我同穴而葬,你的墓碑上,会写着:扶风王之妻怀沈氏之墓。”
他说完,也不顾沈葭脸上是什么反应,冷着脸转身出了房门。
门外聚集了一大堆下人,偷听他们关起门来吵架。
辛夷听着里面乒乒乓乓的声响,生怕怀钰一个气急会对沈葭动手,毕竟两个人都是暴脾气,谁知最后怒气冲冲出来的却是怀钰。
辛夷忙冲进房门,只见沈葭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倒不像是有伤,地上一片狼藉,全是各色摆件,但神奇的是,都没有碎。
辛夷走过去:“王妃……”
沈葭抬手打断她,疲惫地道:“别说话。”
怀钰这一走,便一整日都未归家,沈葭以为他晚上也不会回来,谁知自己刚沐浴完,正准备上床睡觉,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了。
沈葭和辛夷都吓了一跳,回头见怀钰站在门口,披头散发,衣襟大敞,颧骨泛着潮红,一看就是刚从哪里胡混回来。
“出去。”他看着辛夷道。
“这……”
辛夷扭头看沈葭,很是犹豫,她不敢将沈葭跟一个醉鬼放在一处。
“出去。”
怀钰又冷声说了第二遍,这次是命令。
沈葭道:“你出去罢,没事。”
辛夷只得走了,经过门槛处的怀钰时,闻见他身上散发出的泼天酒气,辛夷打了个寒颤,心道王爷不会喝醉了打人罢。
等她一走,怀钰便转身掩上房门,插上门闩。
他醉得找不着北,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朝着拔步床走来。
沈葭情不自禁地捏紧被子,心想怀钰要是想对她做什么,她就抓起花瓶砸他个头破血流。
怀钰到了床边,沈葭立刻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气,不禁皱眉。
他低头看着她,道:“过去点。”
沈葭下意识地往里挪了挪。
怀钰又说:“再过去点。”
沈葭只好又往旁边挪了挪,这下怀钰总算觉得满意了,也不脱衣,不除靴,整个人往下就是一躺。
沈葭:“???”
沈葭终于知道他要干什么了,立即从床上蹦起来:“你干什么?起来!”
她去拉怀钰的胳膊,可醉酒的人身子格外沉重,她费出老鼻子力气,累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竟然拉不动怀钰分毫。
沈葭气得坐在床上,拿脚踢他侧腰:“喂!醒醒!你去睡地上!”
怀钰眼睛都不睁,精准扣住她纤细的脚腕,扔去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