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良缘——刀上漂【完结】
时间:2023-12-05 23:04:49

  陈适循声望来,也是喜形于色:“二小姐!还有……还有小王爷。”
  沈葭心中那叫一个欢喜,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立刻拔腿朝陈适跑过去。
  跑到一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一瞧,坏了!原来自己把怀钰忘啦!
  没了她的搀扶,怀钰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偏偏那芦苇丛里全是沼泽淤泥,他面朝地摔下去,顿时沾了一脸脏泥。
  沈葭:“……”
  怀钰从泥地里拔起头,一张俊秀白皙的脸全是淤泥,活像个泥人,他气得面孔扭曲,露出一口白牙:“沈葭!”
  沈葭道:“抱歉!”
  她急急忙忙掉头跑回来,想扶怀钰起来。
  怀钰却一把甩开她的手:“走开!”
  沈葭尴尬地摸摸脑袋,心想这下哄不好了。
第40章 醋意
  陈适发送信号后, 谢翊等人也迅速朝这边汇合。
  怀钰坐在河滩上,慢慢地拿帕子洗着脸,旁边沈葭无所适从地站着,他也不理她。
  “殿下!殿下!”
  观潮见到活生生的怀钰, 双膝一软, 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抱着怀钰的腿就嚎啕大哭:“殿下!我的爷!您可算还活着!您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 小的怎么跟万岁爷交代啊!”
  怀钰不胜其烦, 想一脚踢开他,但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 想必这一晚上也不好过,就安慰了两句:“好了, 哭什么?我这不没死嘛, 别哭了!你干吗?你要是敢抱上来小心我揍死你啊!”
  观潮:“……”
  沈葭这边也看见了谢翊,飞快地奔过去。
  “舅舅!”
  谢翊接住她, 拉着她左看右看,一边问:“受伤了没?”
  “没有没有,”沈葭道,“我一点伤都没有,全让怀钰受了。”
  谢翊望向河滩, 怀钰正被痛哭流涕的观潮死死抱着,他一脸生无可恋,强忍着没动手。
  冷师爷也松了口气, 朝沈葭笑道:“还好孙小姐你没事,你舅舅为了救你, 可是把整个土匪窝都给烧了。”
  “原来那把火是舅舅你放的。”沈葭一拍脑袋,急道, “哎呀!差点忘了!沈茹还在山上!”
  谢翊道:“她没事,我让人送下山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沈葭放下心来,果然舅舅才是最靠谱的。
  这时谭淼也领着兵马赶到了,见到怀钰,他单膝跪下:“南京水师营千总谭淼,救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是末将之罪!”
  “平身罢。”
  怀钰在观潮的搀扶下站起来。
  谭淼见到他被树枝固定着的右腿,登时吃了一惊:“殿下,可是受伤了?能否让属下看看?”
  怀钰示意他看就是。
  谭淼膝行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骨头已经接好了,看来怀钰懂得一些军中急救的法子,只是积血淤积,腿部浮肿比较厉害,需要马上下山就医,否则伤腿有废掉的风险。
  谭淼不敢再耽搁,立刻吩咐下属伐木做了个担架,怀钰躺在上面,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山。
  巢县城里,阮嘉佑以滁州知州的身份临时征用了县衙,文朱刘胡四名大人坐在大堂喝茶歇息,他们奔波劳碌了一整夜,也实在是累了。
  当报信的官差扑通打着滚进来,慌慌张张说着王爷已经到了巢县城外时,四名大人齐刷刷放下茶杯起身,都顾不上坐轿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跨过门槛,朝着城门口方向跑去。
  躺在担架上的怀钰迎来了四位汗湿重衣、诚惶诚恐的官员,四人一一介绍过自己的身份后,又跪在地上纷纷喊“死罪”“失职”“请殿下治罪”。
  怀钰向来不耐烦应付这种场面工夫,皱紧眉头,说了句“平身”。
  谭淼察言观色,先扶起南京守备襄城伯朱旭,道:“诸位大人,还是先让殿下就医罢。”
  四人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怀钰是躺在担架上,而不是站着同他们说话。
  守备太监刘筌立刻回头吩咐巢县知县:“去!把你们县最好的大夫请来,要是迟了就唯你是问!”
  “是……是。”
  知县擦着满头大汗,一溜烟地跑了,这几尊大佛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沈葭作为王妃,自然也受到了“隆重欢迎”,四名南京地面上一手遮天的权臣,到了她跟前却一个劲儿地道歉,看得沈葭于心不忍,要知道这四个人里面,年龄最大的襄城伯都足够做她爷爷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跪在她脚边喊着“臣死罪”,沈葭简直怀疑自己会折寿。
  好不容易摆脱这四人,沈葭在县衙又迎上了哭哭啼啼的辛夷和杜若。
  她们两个一醒来,就被告知中了蒙汗药,而沈葭被绑进了土匪窝,吓得一个二个面无人色,生怕沈葭出个什么好歹。
  沈葭一听,好啊,本小姐在山上又是被扇巴掌,又是被按头拜堂,还掉下悬崖险些做了水鬼,你俩倒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茹呢?”她问两个侍女。
  “大小姐在后院客房。”辛夷说。
  沈葭去了客房,沈茹正躺在榻上休养,手上的伤已经撒上药粉包扎好了,见到沈葭平安归来,她也开心得很,又犹豫地问:“七爷……七爷他还好吗?”
  
  “舅舅?”
  沈葭有点弄不懂她为什么会问舅舅的安危,正常人不应该先问怀钰吗?
  “舅舅他好得很啊,好像沐浴去了。”
  谢翊素来爱洁,顶着满脸黑灰奔波一晚上已经是他的极限,是以一进巢县县衙,他就向下人问明了净室的位置,先去洗浴了。
  沈茹这才点点头:“那就好。”
  两姐妹四目相对,似乎就无话可说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沈葭讨厌这个姐姐太久,即使昨晚的事让她对沈茹有些改观,可多年的冰霜也不是一朝就能融化的,就是现在让她喊出一声“姐姐”,她也做不到。
  沈葭干咳一声,说:“那个……昨晚的事,谢谢你了。我还有事,你好好休养,我就先走了……”
  沈茹弯起双眼,笑道:“好,小妹慢走。”
  沈葭抬腿出了房门,辛夷笑着说:“王妃,像你和大小姐今日这样,也很好呢。”
  沈葭看她一眼,问:“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辛夷立马收了笑,义正严词道:“奴婢当然是王妃这边的人。”
  沈葭没跟她计较,决定去看看怀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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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钰躺在美人榻上,受伤的右腿下搁了个小桌,已经被大夫医治过了,断骨本来就能自愈,怀钰当时那下正骨虽然简单粗暴,却及时地接好了骨头,没留下后遗症,接下来只要卧床休养就行了。
  几名大人已经来探望过一回,怀钰嫌烦,让观潮统统挡在门外。
  沈葭进来时,怀钰正看着窗子外的风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知县供上来的葡萄。
  看见沈葭,他的俊脸顿时拉下来。
  “你来干什么?”
  沈葭心中有愧,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坐在榻边干巴巴问:“怀钰,你好点了没?腿还疼吗?”
  怀钰哼了声道:“疼死我也不关你的事,我说沈二小姐,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不去找你的陈公子?”
  沈葭知道,他还在因为上午的事生气,便解释道:“我当时不是故意放开你的,那不是太高兴了嘛。”
  “是啊,”怀钰阴阳怪气,幽幽道,“看见情郎来了,可不得高兴吗?”
  “……”
  沈葭胸口起伏不定,抿抿唇道:“什么情郎,你不要胡说,我跟陈公子清清白白,我高兴是因为有人来救我们了。”
  “是啊,高兴得立刻撒开我的手呢,害我摔进泥地里。”
  “……”
  沈葭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起身道:“怀钰,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怀钰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道:“我是无理,你找有理的去呀,赖在我这儿干吗?门就在你身后,沈二小姐好走不送!”
  沈葭真是要气疯了,心说我是做得不对,但你也没必要这么死揪着不放罢,一个大男人,心胸这么狭隘,这么小肚鸡肠,看着怀钰还在一粒粒悠闲地剥着葡萄,沈葭气不打一处来,将盛葡萄的银碗抢在手里。
  怀钰愣了:“你干吗?拿来!”
  沈葭道:“你再跟我生气,我就把你的葡萄全吃了。”
  “……”
  怀钰简直无语:“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还给我!我是个伤员,你抢伤员吃的?”
  怀钰伸手来抢,沈葭护着葡萄后退一步,怀钰伸长了手臂也抓不到她,气得险些站起来。
  这时房门被推开,谢翊从外走进来,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他熟练地退出门槛:“又在吵架?那我待会儿再来。”
  “等等!”
  房里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沈葭跑过去问:“舅舅,你来找我吗?”
  谢翊摇头:“找你夫君说会儿话,我饿了,去下碗面给我。”
  “哦。”
  沈葭一听他饿了,便马不停蹄地找厨房给他下面去了,还顺走了那碗葡萄。
  谢翊走进房中,将手中绣春刀抛过去。
  “你的刀。”
  怀钰一把接住,拔刀出鞘看了一眼,抬眼道:“多谢舅舅。”
  谢翊寻了个绣墩,在美人榻边跷腿坐下,他刚沐浴完,穿着一件松垮的道袍,宽袍大袖,脚上踩着木屐,头发也是湿的,半束在腰后,整个人透出一股闲适和慵懒之意,像魏晋时代不拘礼法的竹林君子。
  谢翊问:“腿好点儿了吗?”
  怀钰道:“已经不疼了。”
  谢翊点点头,说起正事:“这次拦路绑架一事,有些蹊跷,白虎寨上下都不知你的身份,只将你当成北边来的商人,只可惜山上的人死光了,找不到人对证。不过我听说,他们的计划由一个姓宋的军师全盘敲定,你可是有个姓宋的仇家?他是冲着你来的?”
  谢翊聪颖无比,虽不知事情全貌,却也猜了个七八分。
  怀钰也不瞒他:“是买.凶.杀人,姓宋的是拿钱办事。”
  谢翊皱眉道:“可知雇主是谁?”
  是京城的人?还是外地的人?
  怀钰自四岁起便未曾出过京师,不可能跟外面的人结仇,只可能是京城里的人,这幕后凶手能等到他们走到滁州才动手,可见是经过精心筹谋,是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一名亲王?
  谢翊已经察觉到这件事背后的错综复杂,凶手此次计划流产,一定不会甘心放弃,而是会像蜘蛛一样,蛰伏在黑暗里,耐心等待第二次机会,结成天罗地网,趁机痛下杀手。
  怀钰没说话。
  谢翊看出了他的意思,便淡淡道:“你不想说也行,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无论什么事,都不要牵连到珠珠身上。”
  怀钰抬起头,郑重承诺:“我这一生,就算自己出事,也会护她周全。”
  谢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希望你说到做到。”
  ——《卷三•陌上生秋草》终
第41章 金陵
  宝船过了长江, 进入外秦淮河,就是金陵城的地界了。
  金陵自古繁华,是六朝金粉之地,战国时楚威王在石头城建金陵邑, 金陵由此得名。此后东吴大帝孙权将都城由武昌迁往秣陵, 改名建业,金陵才第一次成为帝王洲治之所在。永嘉之乱后, 汉人士族衣冠南渡, 琅琊王司马睿在丞相王导的辅佐下定都建康,历经宋齐梁陈四朝, 金陵因此被称为“六朝故都”。
  昔年太.祖爷定都金陵,靖难之后, 考虑到北部边防的需要, 成祖将都城迁往北平,金陵成了留都, 又称南京,虽然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地位,却是东南财赋之重地,又扼守水运要道,衣冠文物甲于天下。
  秦淮河从金陵城南贯穿而过, 东起通济门,西至三山门,绵延十余里长, 便是著名的十里秦淮了。
  宝船从西水关进入内秦淮河,在东水关码头停泊, 此时岸边早已等候一批南京官员。
  当初成祖迁都北京时,在南京留下一套和北京一模一样的政府班子, 除去内阁外,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翰林院、国子监、五军都督府都有,只不过北京管的是实事,南京的官员除参赞机务的兵部尚书、管漕运赋税的户部右侍郎还能掌些实权外,其余官位大多形同虚设,在这里当官的大部分是些仕途失意之人,南京官场也成了官员们戏称的退休养老之所。
  扶风王携王妃回乡省亲,南京地面上但凡是能来的官都来了,各自穿戴好官帽公服,一早就来到码头接驾。
  今日阳光甚好,秦淮河上波光潋滟,从甲板上隔江望去,岸上一片朱紫,冠盖云集,加上那些侍卫、衙役、乐班、舞班,手持旌旗、金瓜、罗伞、黄扇等卤簿仪仗,将偌大一个东关码头挤得几乎没落脚之地。
  宝船靠岸后,守备太监刘筌麻利地上前托着怀钰右臂,襄城伯朱旭落后一步,只得扶住他左手,两位大人小心翼翼地将怀钰扶下浮桥,仿佛他是个易碎的花瓶。
  等候在岸边的官员们立刻跪下,像事先演练过无数遍一样,整齐地山呼殿下千岁,王妃千岁。
  沈葭没见过这等大世面,险些吓一跳,在北京城里还没有成为王妃的自觉,到了自己家门口,才真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错觉了。
  怀钰却似见惯这等场面,只淡淡说了句“平身”。
  众官员平身后,南京礼部尚书上前,将怀钰引到一乘十六人抬杏黄大暖轿前,恭请怀钰和沈葭上轿,他们在馆舍已备好接风宴。
  沈葭一听,从怀钰背后探出头问:“什么馆舍?我们不是要回家吗?”
  礼部尚书呵呵笑道:“启禀王妃,按照礼制,亲王驾幸留都,要居于行在,待择定良辰吉日后,才可随王妃归府省亲。”
  行在就是南京的紫禁城,自成祖迁都后,宫城便空下来了,只派了些太监留守。
  沈葭一听,犹如晴天霹雳。
  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家,没想到进了金陵城还能过家门而不入,要随怀钰去住什么皇宫。
  沈葭也不顾还有别人在场,拉着怀钰的袖子道:“怀钰,我要回家的,要不你自己去宫里住?”
  众官员:“……”
  怀钰斜她一眼,道:“一起回。”
  礼部尚书听到这话,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殿下……”
  怀钰看着他问:“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礼部尚书登时急得满头冷汗,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众官员大气也不敢出,心说这么任性的吗,咱们专程起个大早来到码头迎驾,一上午没水米打牙,结果因为王妃一句话,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最后还是老成持重的襄城伯出来打圆场:“那请王爷、王妃上轿,我等在轿旁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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