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妃的母亲黄氏就是如此。
第五十三章 高贵妃卷土重来
天色更晚，雨落了下来，重重宫殿在雨水中重叠着深色剪影，镇殿兽昂然在檐上，任由风吹雨打，姿势从来不曾变过。
空气清冽，如棠为元泓斟茶。
“这些隐秘之事，皇上是如何得知的？”
袁太后不会告诉儿子，诰命夫人们不会说，大臣们不知道，如棠很好奇元泓是怎么知道的？
元泓叹气道：“朕从前也不知道，登基后见母后屡次灭门，每次借口都是通逆，不觉起了疑心。”
如棠赞同道：“皇上说的是，镇国长公主逃走了三四十年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逆贼？”
再如何坚定的簇拥者，也敌不过时光。
逆贼归逆贼，元泓是如何发现先帝荒唐的呢？
元泓继续道：“有一次，母后囚禁了华嫔府，华嫔的母亲宋夫人拿着免死金牌进宫求朕，朕才隐约知道这段往事。”
尽管后宫已没有华嫔此人，如棠依旧问道：“先帝宠幸宋夫人，赐了免死金牌，那么宋府应当救下来了吧？”
“母后说免死金牌是仿造的，当场处死宋夫人和华嫔，宋府灭族。”元泓面无表情，“从此朕开始留意先帝宠幸过的夫人。”
如棠恍然道：“臣妾曾经在御书房见过诰命夫人的纸条，原来是皇上在查当年的事？”
元泓叹息：“可惜还是没来得及救下宣妃。”
“宣妃已死，皇上打算如何？”如棠问道，总不能和太后翻脸吧。
“后宫嫔妃多选自官宦之家，除了华嫔、宣妃是先帝的血脉外，只怕还有其他嫔妃，朕想要救下她们。”元泓叹息道，“前代的恩怨，不能再继续了。”
分明是先帝对不起大臣，大臣却被灭门，实在是荒诞。
如棠突然道：“臣妾的母亲也是三品诰命，不会也和先帝有牵扯吧？”
可别哪天自己被太后弄死了。
元泓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朕隐约听母后说起过，你母亲江氏仪态柔和，容貌出众，是先帝最喜欢的那种。当年先帝也让你母亲进凤仪宫小坐……”
如棠忙问道：“后来呢？”
元泓道：“听说你母亲誓死不从，闯出凤仪宫。回府后上吊被救下来，从此称病再不进宫半步。”
如棠奇怪道：“臣妾母亲闹出这么大动静，臣妾父亲难道置之不理？”
元泓不屑道：“听说当夜先帝去了柳府，次日便说你父亲剿匪有功，提升你父亲为承恩侯。”
原来是用爵位换的封口。
如棠无语。
元泓赞许道：“若不是你母亲冰清玉洁，太后怎容得下你？”
看来皇后的母亲还真是个贞洁的。
如棠道：“皇上要救人，将来若有不便行事的，只管交给姜镇。”
替自己人要点好处。
“这次亏了他。”元泓许诺道，“下回禁军统领出缺，朕将他补上。”
如棠服侍元泓睡下。
不多久，天便彻底亮了，大晴天万里无云，澄清如碧玉。
如棠替元泓换了素色衣裳，又吩咐香沁取素膳，毕竟宣妃和永乐公主刚死，虽然消息没有传出来，但内心奠仪不能缺。
元泓赞道：“棠儿知朕心。”
送了元泓上朝，如棠心中闷闷绣花，吩咐嫔妃们不必来请安。
昭阳宫内，高贵妃的怒火高涨：“皇上听到本宫病了，非但不来探望还大发雷霆？”
和嫔解释道：“夜太深，皇上在凤仪宫歇了，又有皇后精心陪伴，这才疏忽了贵妃娘娘。”
被和嫔挑拨，高贵妃更气：“从前皇上听说本宫生病，无论刮风下雨都会过来。昨夜必定是皇后狐媚，阻止皇上来探望本宫。”
花间道：“当时皇上并未歇息，在和皇后饮茶聊天。”
高贵妃十指紧紧握住杯子，指根发白。
和嫔挑拨道：“她地位尊贵，咱们又能有什么法子？”
凝翠上茶，高贵妃冷笑：“本宫动不了皇后，难道还动不了她的宫女？”
和嫔微笑道：“皇后喜欢做皂，经常要宫女采新鲜花瓣，这个倒能利用一二。”
高贵妃目光微寒：“咱们杀鸡给猴看，免得后宫嫔妃忘了，到底谁主理后宫，到底谁的父亲是首辅？”
和嫔道：“娘娘说得极是。”
过了几日，元泓从丧失女儿的悲痛中缓解过来，来昭阳宫探望高贵妃。
高贵妃满脸泪痕：“臣妾以为皇上生气了。”
“朕这不是来了吗？”元泓道，“那日夜里朕乏了，忽视了爱妃。”
高贵妃抽泣道：“那日臣妾疼得在地上打滚，可是皇上正眼也不看臣妾，还赶走花间……”
和嫔笑道：“娘娘这几天担心皇上生气，每日以泪洗面，臣妾怎么劝都不肯出宫半步。皇上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元泓见高贵妃脸色蜡黄，心下怜惜道：“天气不错，怎能窝在宫里不出去，朕陪你去赏花。”
高贵妃抽抽搭搭道：“臣妾几个月前，特特为皇上种下了极品的芍药，近日开得芬芳，正要请皇上观赏呢。”
元泓笑道：“别哭了，咱们瞧瞧去。”
两人携手到御花园，和嫔跟在后头。
雨后的树木更加青翠，如莹莹碧玉生辉，玉簪、团锦、木槿开得芬芳，唯独不见高贵妃的芍药。
元泓笑道：“爱妃的芍药呢？”
高贵妃连忙叫花间去瞧。
凝翠惶恐道：“娘娘的花，被玉壶全都采光了。”
高贵妃装出惊讶的样子：“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吗？为何会被人采摘？是不是你没放好地方？”
凝翠满脸委屈：“玉壶姑娘跋扈，奴婢跟她说这是娘娘特意栽种的。玉壶却说，凡事要以凤仪宫为先。”“本宫不过病了两日，没想到区区一个奴婢都敢踩到头上。”高贵妃满面委屈，“请皇上替臣妾做主。”
和嫔也道：“娘娘几个月的心思，全白费了。”
高贵妃掏出帕子拭泪。
见是如棠的宫女，元泓有些犹豫，但又不好再驳高贵妃的面子，吩咐和嫔：“你去问问玉壶，若她不认错，便交由贵妃处置。”
高贵妃向和嫔递了一个眼色，和嫔会意退下。
第五十四章 玉壶的效忠
如棠听到玉壶被打消息之时，正在悠闲地和王美人喝茶说话。
王美人笑道：“哥哥的腿好了大半，如今能下地走了，正在边读书边养病。石太医没空，石姑娘亲自照顾哥哥，两人日益有了感情。”
如棠笑道：“古人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让你哥哥好生读书。”
香沁在旁边笑道：“我们娘娘特特让石姑娘伺候，就是为了今日呢。”
“娘娘的恩泽，嫔妾没齿难忘。”王美人笑道，“若应了娘娘的话，让哥哥进宫给娘娘磕头。”
如棠笑道：“不如让你嫂嫂进宫磕头。”
两人正笑着说话，香沁冲进来急急忙忙道：“娘娘不好了，玉壶得罪了贵妃娘娘，皇上吩咐杖责，如今人在昭阳宫呢。”
吓得如棠起身道：“玉壶犯了什么错？”
“娘娘要做皂，吩咐玉壶采花。玉壶不当心采了贵妃娘娘的花。”香沁急道，“娘娘赶紧去瞧瞧。”
王美人见凤仪宫有事，又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起身告辞。
如棠火急火燎赶到昭阳宫，只见玉壶被吊在树上，两个嬷嬷正在行刑。
玉壶身上带血，已然昏死过去。
如棠怒道：“谁敢动本宫的人？”
花间上前行礼道：“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
“谁都不许动，本宫去请皇上的旨意。”如棠目光如炬盯着行刑的嬷嬷，“谁敢动再一下，本宫必定双倍奉还。”
见皇后动怒，两个嬷嬷不敢再动。
昭阳宫内，高贵妃轻言软语：“玉壶非但不承认，还与和嫔顶嘴。臣妾气不过，吩咐杖责二十，免得这丫鬟今后行事颠倒，丢皇后的面子。”
元泓道：“毕竟是皇后的宫女，处罚得是不是太重了些？”
和嫔笑道：“皇后娘娘赏罚分明，若是她知道，必定也要严惩这丫鬟。”
元泓犹豫道：“也罢。”
高贵妃笑着将葡萄喂给元泓。
如棠不管不顾，冲进来跪下道：“皇上，求求您打臣妾吧，不要打臣妾的宫女。”
因为走得太快，如棠的发髻微微有些毛躁，
高贵妃眉眼凌厉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怎能包庇宫女？”
“皇上，再打下去玉壶就要死了。”如棠抽泣，“玉壶若死了，臣妾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元泓让小鹏子带玉壶进来：“一个宫女罢了，何至于此。”
玉壶被带到殿内，浑身是血虚弱道：“娘娘，奴婢给你惹祸了。”
元泓惊讶道：“打得这么重？”
高贵妃心虚低头。
如棠抱着玉壶，哀哀对元泓哭道：“玉壶进府的时候九岁，臣妾七岁。当时臣妾在窗边捧着一本诗经，玉壶对臣妾跪下行礼，说会永远跟着臣妾。”
玉壶一愣，泪水瞬间蓄满眼眶。
“臣妾在雷电时瑟瑟发抖，是玉壶抱着臣妾，安慰臣妾。”如棠继续哭道：“柳夫人是妾室扶正，她对臣妾不好，父亲听之任之。当年甚至连下人都敢欺负臣妾，唯有玉壶挺身而出保护臣妾。如今玉壶犯了错，臣妾愿意替她受罚，请皇上成全。”
感情丝毫不作伪。
玉壶抱着如棠大哭：“主子，奴婢何德何能，值得您这样对待？”
主仆两人哭成一团。
元泓感慨万千：“主仆忠义实在难得，让石太医来为玉壶诊治。”
宫女能让太医诊治，是无上荣光。
高贵妃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臣妾为皇上栽种的花儿……”
“此事到此为止，朕回头赐你更多名花。”元泓断然道，“玉壶是无心之失，朕本也没打算行刑，你太严苛了些。”
看着玉壶的血，元泓不由得再次蹙眉。
香沁、茉莉等将玉壶抬回宫，如棠吩咐用软垫垫了，又让人速速请石太医。
“今日若没有主子，奴婢便没命了。”玉壶拉着如棠的手不放，“主子当着高贵妃跪下，实在是受委屈了。”
如棠叹道：“高贵妃为难你，是因为本宫。你是替本宫受的罪，本宫岂能不护着你，”
玉壶在枕上给如棠磕头：“奴婢十年前说过，要永远跟着主子，今日奴婢再说一次，今后永远跟着主子，效忠主子。”
十年前是忠于皇后，这回是忠于如棠。
如棠温声道：“先好好养伤。”
石太医瞧见此情此景，心服口服道：“上回章继林的事，是微臣误会了皇后，微臣信皇后不会害人，臣有罪。”
如棠没有好气色道：“本宫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也说得通。”
石太医道：“娘娘连身边的宫女都能跪下求情，怎会杀害无辜的孩童？”
如棠更没好颜色：“宫女对本宫有用处，孩童没用。”
石太医请罪道：“王美人冒犯娘娘，娘娘不计前嫌，又是请皇上赐官又是赐药的。娘娘心善，必定不会灭章继林家满门。”
如棠笑道：“若想赔罪，就赶紧替玉壶瞧瞧，回头本宫还有事托你。”
石太医忙为玉壶诊断。
玉壶的伤在宫中十分常见，石太医开了一副汤药，又留了外用的膏药。
如棠让香沁为玉壶上药，自己私下拿出一个瓷瓶道：“有劳石太医瞧瞧，这丸子是用什么草药配出来的？”
瓷瓶里头是章继林为皇后解毒的药。
石太医满口应下：“有丸药便能推出来，微臣回去仔细研究。”
如棠吩咐道：“研制出来后，直接给本宫，不必假手于人。”
夜里元泓来到凤仪宫，如棠正和香沁猜字谜赢手批子，玉壶在旁边躺着看。
见皇帝到了，香沁忙跪下请安，玉壶也挣扎起身跪在床上。
如棠背过身子不理元泓。
香沁急道：“主子，皇上特特过来。”
玉壶更是脸色发白，拉着如棠的衣裳：“主子。”
“皇上去昭阳宫陪贵妃赏花吧，臣妾要给玉壶上药呢。”如棠口气生份，“等玉壶好了，臣妾再让她去给贵妃赔礼。”
元泓并不生气，笑着扳过如棠的肩膀：“棠儿，你生朕的气吗？”
如棠气道：“为了几朵花，将好好的人打成这样，难道臣妾不应该生气吗？”
“朕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宫女，看到玉壶被打成这样，朕心里也很不忍，刚才已经斥责过贵妃。”
如棠不情不愿道：“皇上斥责几句，可是玉壶却真正的挨了打。”
见如棠的神色有所松动，元泓笑道：“那么朕给玉壶赔个不是，再多多赐给金银。”
玉壶诚惶诚恐，挣扎起身跪下：“奴婢万死不敢当。”
如棠依旧不依不饶道：“皇上准备怎么补偿臣妾？”
元泓笑道：“你要什么只管说。”
如棠像猫儿一样黏上去：“要不改日泓郎陪臣妾去瞧瞧咱们的宅子和田地？”
见如棠不生气了，元泓喜道：“皇后知朕心。”
玉壶香沁对视一眼。
香沁：帝后又要出宫？
玉壶：还不如不补偿呢。
元泓继续笑道：“姜镇是你的人，如今御林军副统领恰好出了一个缺，让他补上。”
如棠欢呼：“皇上万岁。”
见如棠恢复笑容，元泓心里欢喜：“近日朕打算让嫔妃省亲，皇后进宫四五年不曾回府，朕陪你回府省亲，如何？”
如棠：还不如不补偿呢。
第五十五章 秘药
过了几日，玉壶能起床下地走动了，德妃也解除了禁足。六月初的天气更热了，莺莺燕燕们来给如棠请安的时候，身上的香水更入味了。
如棠屏住呼吸：“若是无事，姐妹们都散了吧。”
各自回宫吃瓜果纳凉，岂不痛快。
高贵妃悲切道：“昨日皇上给太后书信请安，带回了让人痛心的消息。”
嫔妃们均看向高贵妃。
高贵妃转向如棠，嘴角有隐秘的微笑：“难道皇上没有同皇后提起过？”
如棠屏住呼吸：“并无。”
有事快说，无事赶紧散了。
熏得厉害。
“永乐公主掉入池子溺水身亡，宣妃妹妹心疼女儿，也跟着去了。”高贵妃拭泪，“祸不单行，宣妃娘家失火，全家无一幸免。”
嫔妃们无不捂嘴:“居然有这种事。”
“这也太可怕了。”
